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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妙投APP
作者 | 丁萍
編輯 | 關雪菁
頭圖 | 視覺中國
今日凌晨12月美聯儲如期降息了25個基點,但消息一落地,美股、黃金和美債迅速反彈,美元指數回落,原因是市場此前普遍預期的“鷹派口徑”并沒有出現。
這太意外了。
在利率決議之前,市場已經把鷹派降息作為共識:降息25個基點幾乎沒有懸念,但美聯儲大概率會強調未來仍需謹慎,讓市場不要提前押注寬松。
資本市場也提前交易了這個預期。近期美元指數企穩偏強、黃金在高位震蕩、美股上漲也相對克制,美債持續下跌。
所以在本輪利率決議會議上,市場關心的重點不是降息,而是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的表態是否比預期更緊。
但實際上鮑威爾不剛了,結果意外偏鴿。鮑威爾下調通脹前景,稱通脹將在明年下半年回落;更重要的是,美聯儲宣布從本月開始擴大資產負債表,買入400億美元短期國債,這一操作本質上意味著實際金融條件進一步放松。
整體來看,這次利率會議是略超市場預期的,很多資產也收復了之前的跌幅。但在尾盤,市場的關注點似乎從美聯儲的政策基調轉向了政治風險。特朗普在會后喊話降息幅度本可以加倍,讓市場解讀為白宮又開始干預美聯儲了,因此壓制了美股和黃金在尾盤的上漲動力。
而且在妙投看來,未來最可能干擾資本市場的事件,就是美聯儲失去了獨立性。
事實上,特朗普要加強“掌控美聯儲”的信號早已浮現了。
11月25日,美國財長貝森特表示,特朗普很有可能在12月25日之前宣布美聯儲主席人選。特朗普隨后在白宮講話時也表示,美聯儲主席候選名單已經縮減到一人。市場普遍預測,這位“頭號候選人”便是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凱文·哈塞特。
哈塞特在市場眼中是一位典型的“鴿派候選人”。一旦其“準主席”地位明確,市場往往不會等到鮑威爾離任(按照任期安排,鮑威爾的美聯儲主席任期將于2026年5月結束,新主席預計將從2026年2月起擔任14年理事職務),而是更重視哈塞特的發言和態度,進行交易。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哈塞特將成為“影子主席”。在利率會議前,哈塞特表示美聯儲可能還需要采取更多的降息行動,絕對可以降息50個基點甚至更多,曾引起資本市場大幅波動。
對此,市場反饋很激烈。
12月2日,“大空頭”邁克爾·伯里(Michael Burry)在一檔播客節目中直言美聯儲的工作其實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并進一步警告稱,如果特朗普決意加強對美聯儲的掌控,這家央行“或許會走向終結”。
與此同時,有媒體、分析人士將“哈西特上位”視為對美聯儲獨立性底線的一次考驗;也有分析機構指出,如果美聯儲更順應白宮意志,美元的信用背書就會面臨著下降的壓力。
問題來了,為什么美聯儲失去獨立性會引發如此大的震動?本文將借此探討下美聯儲獨立性的重要性,以及若它被政治化,資本市場會受到什么樣的干擾。
美聯儲獨立性為何如此重要?
想要理解特朗普“掌控美聯儲”為何會引爆爭議,我們必須先來回顧下美聯儲為何而生?它的獨立性又是如何保證的?
美聯儲正式誕生于1913年12月23日。在那之前,美國的銀行體系像散沙一樣,監管薄弱,很多銀行資金緊張、抗風險能力差,每隔幾年就會爆發金融恐慌和銀行擠兌等問題。尤其是1907年華爾街信托危機,當時金融體系幾乎要垮掉,最后是由私人資本(摩根財團)“救市”才避免情況完全失控。
這場危機也迫使美國國會意識到,沒有公共信用的中央銀行體系,美國金融體系根本撐不住,于是美聯儲應運而生。
但因為美國執政體系骨子里對“中央權力”是非常警惕的,既不想讓政府壟斷貨幣權,也不愿讓華爾街操控金融命脈。所以美聯儲最終被設計成一種“折衷產物”:既不完全歸政府管理,也不由金融資本主導,而是通過多方分權和制衡來保持平衡。例如華盛頓的聯邦儲備委員會負責制定政策,而全國各地的12家地區聯儲代表地方銀行和地方經濟,也參與政策討論。
這樣的組織結構不會讓權力集中在某一主體手里,為美聯儲保持獨立運營提供了一定的基礎;在任命體系上也有明顯的“去政治化”設計:美聯儲理事任期長達14年,遠超總統的4年任期,可以跨越多屆政府;主席雖然每屆任期4年,但總統無權隨意解聘。
當然最核心的底氣還是來自財政獨立,美聯儲不需要財政撥錢,它可以靠利息收入以及其他金融服務收入來實現自生造血。
正是這些制度的制定,美聯儲才具備獨立性,但這種獨立性究竟意味著什么?
它意味著美國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因為美聯儲一旦被政治化,它就不再主要靠經濟和通脹數據制定貨幣政策,市場信號可能失真,經濟周期、資產價格和通脹水平都會變得不可預測。
而美聯儲獨立性的核心作用,正是避免這種政治化的干擾。
政治人物關注的是選舉周期,他們需要在短時間內讓經濟看起來更好,以爭取更多選票;而央行關注的是更長的經濟周期,其職責是穩定物價和促進充分就業。但這兩者往往相互矛盾:經濟周期要求控制通脹、避免泡沫累積,所以美聯儲一般比較克制;政治周期則傾向于寬松的貨幣政策,容易創造短期的繁榮幻覺,對選舉更有幫助。
也正因為這樣,特朗普才急于“掌控”美聯儲,目的就是通過更寬松的貨幣政策來刺激經濟和股市,為接下來的中期選舉做鋪墊。
在他的政策框架中,短期效果要比長期穩健更重要。
這種策略確實可能帶來短期繁榮,但也很容易導致長期失衡,包括通脹壓力回升或資產泡沫累積。一個典型案例就發生在1970年代尼克松時期。
當時,為了贏得連任,尼克松政府強烈要求美聯儲降低利率,以刺激經濟和股市。美聯儲主席伯恩斯原本堅持緊縮政策以此控制持續高企的通脹;但在白宮不斷施壓之下,美聯儲最終在1971年轉向寬松,開始逐步下調利率。
低利率在短期內確實激活了經濟,但通脹率也居高不下。更糟糕的是,到了1973–1974年,石油危機進一步推高了通脹,而此時經濟增長也陷入了停滯,美國進入了滯脹階段。股市和債市也同時承壓,資產價格波動劇烈,資本市場陷入混亂。
這也是為什么歷史上政治干預最嚴重的階段,往往伴隨高通脹與資產危機。也正是基于這樣的歷史教訓,市場對美聯儲獨立性的必要性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美聯儲能不能獨立,不只關系到美國國內經濟,還直接影響到美元在全球的地位。
美元之所以能夠成為全球儲備貨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全球相信美聯儲會做“正確但不受歡迎”的事。例如在市場不愿接受時加息、在財政不愿意時壓制通脹以及在政治壓力下保持緊縮條件等。
它的獨立性一旦被削弱,全球投資者就會擔心,美聯儲會不會為了政治而放棄通脹目標?美債是否仍是“無風險資產”?以及美元是否仍具備最強的穩定性?這會使全球投資者降低對美債的信心,削弱美元的國際地位。
尤其是在美債規模不斷攀升的背景下,這條底線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關鍵。
此外,美聯儲的獨立性還能為全球資金提供一個參考標尺。
10年期美債收益率常被認為是全球投資的名義無風險利率的基準,全球資產的漲跌節奏,很大程度上都跟它走。
投資者之所以信賴這個利率,是因為相信美聯儲會依據經濟數據和通脹目標作決策,而不是隨意受政治壓力影響。有了這種可預測性,全球投資者在定價債券、股票、貨幣和衍生品時,就能大概判斷利率、通脹和流動性會往哪個方向走。
如果政策隨政治周期搖擺,市場將失去錨點,資本市場會充滿不確定性。也正因如此,當市場看到特朗普可能想“掌控”美聯儲時,立刻引發強烈關注。
如果特朗普“掌控”了美聯儲,可能會發生什么?
美聯儲政治化的影響有多大?
(1)對金銀銅的影響
如果美聯儲受到政治裹挾,政治力量希望短期內經濟表現更好,美聯儲可能會對通脹保持更高的忍耐度,就會提前降息,這里的降息指的是下調聯邦基金利率(FFR) ,直接降低的是隔夜到2年以內的利率。
對于黃金這種零息資產而言,短端利率下行直接降低了持有黃金的機會成本,使黃金相對于美元現金或短期債券更具吸引力。
從更長的周期來看,黃金在美聯儲政治化的環境下會更受益。一方面,美聯儲獨立性一旦降低,都會伴隨著信用貨幣加速擴張,通脹風險上升。在這種環境下,黃金的優勢更加突出,它不依賴信用體系,也無法被隨意“印出來”,天然具有對沖通脹與貨幣貶值的能力。
歷史上也有典型的案例:1971年尼克松政府為越戰與“偉大社會”支出,財政赤字壓力很大,強行關閉黃金兌換窗口,也就是美元不再可以直接兌換黃金。美聯儲被動配合財政擴張,結果導致CPI在接下來的三年里翻倍,金價從35美元/盎司飆升至1974年的180美元,漲幅逾400%。
另一方面,如果美聯儲被政治左右,美元的信用就會打折,黃金作為避險工具自然更受歡迎。
只要美聯儲獨立,市場就相信美元不會輕易被政治或財政需求犧牲。一旦美聯儲受到政治干預,政策可能更傾向于寬松,財政赤字也更容易被“貨幣化”。在這種情況下,美元的購買力將變得難以穩定,全球投資者對美元的信任也會動搖。為了對沖這種風險,市場自然會尋找不依賴信用、不受政治操控的資產,而黃金正是最理想的替代品之一。
對應地,美元更容易震蕩下行。無論是降息還是美聯儲失去獨立性,都會對美元形成打壓。如果后期通脹被壓制過久,再抬頭的可能性就大;即便加息來調節,美元可能也會反復波動。但考慮到美國財政壓力不小,美元想再回到過去那種強勢地位,其實并不容易。
從上述內容可以看出,美聯儲政治化對黃金是強利好,且確定性高。
而白銀作為貴金屬,對美元指數也很敏感,所以降息也直接利好白銀。但白銀和黃金不同,它還有很強的“工業需求屬性”。白銀超過一半需求來自工業,尤其是光伏、新能源汽車等相關行業,所以它的長期走勢還要看新能源行業帶來的需求變化。
美聯儲一旦政治化,融資成本往往會下降,這對大多數產業鏈都是利好,自然也會支撐白銀的工業需求。對于銅鋁等工業金屬來說也是如此,短期內經濟看起來更強勁,大宗商品(銅、鋁)等順周期的產品價格也會跟著上漲。
但要注意的是,政治化的貨幣政策往往具有“前松后緊”的特征,過度提前的寬松可能推高通脹壓力,之后反而需要補加息。在這種情形下,白銀、銅、鋁等大宗商品都存在回調壓力,而且銅鋁等純工業金屬的跌幅通常比白銀大,因為白銀至少還有貴金屬的“安全墊”。
總體來看,美聯儲政治化降低了政策透明度,會使經濟周期的波動更劇烈、市場預期更易反復,因此會放大大宗商品的價格彈性。
(2)對股市的影響
這個時候,市場會提前押注降息,也就是短期流動性會相對寬松,對股票等風險資產都是利好。但從中長期看,不同資本市場的反應會明顯分化。
A股長期趨勢還是要看信心,如政策支持能否持續,以及基本面改善能否得到證實;至于港股,短期也會受益于全球流動性改善,但長期走勢仍取決于本地基本面的修復程度,畢竟港股的外資占比多(約為60%),更看重確定性。
而美股主要擔憂的是,降息帶來通脹失控,而長期利率卻不降,經濟依舊得不到有效激活。
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直接影響的是短期利率,所以每次降息,短期美債上漲的確定性很高;但長債未必同樣大漲,因為長債利率由三部分決定:短期利率預期、通脹預期和風險溢價。當美聯儲政治化、獨立性下降時,美債的“信用”就打了折扣,市場不再相信美聯儲能控制通脹,于是就需要更高的長期收益率來補償風險,長債價格自然會被壓低。
但美聯儲是希望降息傳導到長期利率上,因為長期利率決定了企業的融資成本,只有長期利率下降,貨幣政策才能真正刺激投資和消費,實現經濟增長;反之,如果長端利率不降反升,企業貸款成本也不會下降,經濟也不會刺激起來,相當于美聯儲貨幣政策失效了。
這也是美聯儲最擔心的情況。接下來,我們要跟蹤美債10年期美債收益率(US10Y)的走勢,只要這個長期收益率如期回落,政策傳導就算順暢,市場也無需過度擔憂;反之則需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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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虎嗅,原文鏈接:https://www.huxiu.com/article/4816266.html?f=wyxw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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