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生了一場大病。
他以為自己熬不過去了,就立了一份遺囑。
遺囑里,沒給我留一分錢。
而是把20萬存款全部用來買墓地。
指明要跟第一任妻子合葬。
我和老伴在一起過了50年。
沒想到,他臨死前對我一句交代都沒有。
本以為這輩子我只能憋屈的忍了。
誰曾想壽衣和棺材都買完了。
老伴卻奇跡般的好了!
可他腿腳不再利索。
需要我貼身伺候。
兒子兒媳怕我因為遺囑的事心生不滿。
提出辦金婚宴熱鬧一下。
我沒反對。
吃完飯,就散伙吧!
老伴趙建民搖著輪椅來到我身邊。
“你閑著沒事,就給親戚都打個電話,讓他們來參加金婚宴。”
“這次住院沒少花錢,正好收點禮金回來!”
我沒吭聲。
繼續照著鏡子盤發。
趙建民聽說我同意辦金婚宴。
就以為遺囑的事,已經徹底翻篇。
出院回家這些天,又跟從前一樣對我吆五喝六。
他不知道,真正的心寒,不是吵鬧。
而是不想搭理。
“邱華,慧心的牌位怎么全是灰呀?你是不是又忘擦了?”
趙建民指著供桌上的牌位,變得暴躁起來。
“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不是忘擦牌位,就是忘燒香,有時候連貢品都忘換!”
“家里家外也就這點活,你還記不住!你的腦子就是沒有慧心好使!”
趙建民口中的慧心,就是他第一任妻子。
新婚第一年難產死的。
留下一個兒子。
半年后,經媒人介紹,我們組建了家庭,沒有再要孩子。
因為趙建民怕我虧待慧心的兒子,偷偷去做了結扎。
我看眼慧心的牌位,又看看鏡子中的自己。
一股悲涼涌上心頭。
結婚五十年,趙建民張口閉口就是亡妻有多好。
記得新婚第二天,我做了一道拿手的醋溜白菜。
可剛把菜端上桌,就被挑刺兒。
“做個菜也磨磨蹭蹭的。”
“慧心要是還在,這時候菜早齊整了,屋里院里,哪用我多一句嘴。”
趙建民坐在八仙桌邊,手里捏著個小酒盅,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嘗了一口菜,又撂下筷子。
“怎么這么難吃!慧心做的,酸是酸,甜是甜,爽脆爽脆的,不像這個,軟塌塌一股怪味!”
我對婚姻的美好憧憬,就是在那一刻,徹底碎了。
往后數十年,慧心成了標尺,成了鏡子。
成了橫在我和趙建民之間一道看不見、卻時時刻刻撞得我生疼的墻。
還記得,我因為來了月事兒,肚子疼的做不了飯。
兒子趙磊餓得直哭。
趙建民抱著孩子在屋里轉悠,念叨的是:
“到底不是親媽,不知道心疼孩子!要是慧心在,再疼也不會少孩子一口飯吃!”
還記得,爹娘過世,我想回老家奔喪,他堵住門口不讓我走。
“多燒點紙錢就行了!回老家的路費不是錢嗎?”
“慧心在的時候,可會過日子了,哪像你這么大手大腳!”
五十年。整整五十年。
我被看不起五十年,憋屈了五十年。
也幫他供奉亡妻五十年。
本想這輩子忍忍就過去了。
可看到遺囑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不能再這么委屈下去了。
我都這把年紀了,我想讓自己開心。
哪怕單身一天,也知足了。
“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
“都五十年了,你怎么連慧心半分勤快都沒學到?趕緊去擦!”
趙建民說著,就將一塊毛巾塞到我手里。
我心口那股壓了五十年的濁氣,猛地竄了上來。
直接將毛巾甩他臉上。
“要擦你自己擦!你是腿不能走了,又不是手也殘了!”
我推門而出時,身后傳來趙建民的罵罵咧咧。
“不就是讓你擦個牌位嗎?你居然還敢跟我耍脾氣?”
“邱華呀邱華!你就知足吧!兒孫滿堂的金婚不是誰都能有的!”
我冷嗤一聲。
的確,不是誰都能有的。
想要金婚,婚姻里必須有一個人能忍。
一旦那個人不想忍了。
婚姻也就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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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金婚宴還有七天。
我都想好了,吃席的時候就提離婚。
為五十年的婚姻,畫上句號。
我走到衣柜前,整理自己的床單和衣服。
既然決定離了,也沒必要再睡一張床。
這時,趙建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邱華!你怎么把主臥反鎖了?!”
“開門!你給我開門!”
趙建民用力拍著門板。
我沒理他,繼續把衣服放到行李箱里。
我的衣服不多,收拾起來很快。
當趙建民找到備用鑰匙,進到主臥時,行李箱也恰好整理完。
“你……你收拾行李干什么?你要去哪兒?”
趙建民坐在輪椅上,死死盯著行李箱。
神情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拉著行李箱桿,靜靜的看著他,良久才開口:
“我要和你分居。”
“分居?!”
趙建民聲音陡然拔高,一臉不可置信。
“因為我說了你兩句,你就要跟我分居?”
“你是不是看我現在腿腳不利索,離不開人伺候,就想拿分居威脅我,想讓我服軟?”
“我告訴你,沒門!“
“你要是伺候不好我,我讓你死了也不能進我老趙家的祖墳!”
我都被氣笑了。
這理直氣壯索取伺候的嘴臉,我看了五十年。
以前我覺得是命。
可現在,只恨自己太軟弱。
“趙建民,我已經給兒子打電話了!辦金婚宴之前,就讓他伺候你!”
“我先搬到兒子家,住次臥!”
說完,我就推著行李要離開,卻被他雙手張開攔住。
“不行!你不能走!”
趙建民急聲道,
“趙磊是個大老爺們!他哪會伺候人?”
“再說了,老夫老妻了還分居?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我不想跟他廢話,推開他的手,徑直朝玄關走去。
“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回來!”
“你個沒良心的!我都花錢辦金婚宴了,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我才剛出院,你就要丟下我不管嗎?”
趙建民氣急敗壞,搖著輪椅追到電梯口。
我們爭執間。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
是兒子趙磊和兒媳鄧佳。
我們住在同一棟樓,只是樓層不同。
他們住28樓,我們住8樓。
原以為趙磊是來幫我拿行李的。
可他開口就想當和事佬。
“媽,你和爸都結婚五十年了,怎么老了老了還要分居呢?”
“你不知道,親戚聽說你們要辦金婚宴,都羨慕死了!”
“是嗎?”
“當然!”
趙磊沒聽不出我語氣里的嘲諷。
只當我有了松動,繼續勸導:
“媽,都說老人有三寶:老伴、老友、老本。”
“你和爸能走到金婚,這多好呀!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傷了感情!”
“老本老友倒是可以有,”我頓了頓,意有所指,“至于老伴,那得看人。”
說完,我推著行李箱進了電梯,按下28層。
趙磊還想說什么,鄧佳給她使了個眼色,便跟著我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
我聽見趙磊抱怨道:
“爸,你能不能改改脾氣?我媽脾氣都夠好了!都能被你氣的鬧分居!”
趙建民死鴨子嘴硬,把脖子一梗。
“我脾氣不好,她脾氣好,她忍一忍怎么了?”
“說到底,她就是沒你親媽有容人之量!”
“如果慧心還活著,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我分居!”
我心累的閉上眼睛。
五十年了。
我在這個家,處處被對比被挑剔。
這樣的金婚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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