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將軍府上的家妓,來府上赴宴的賓客誰都將我踩在腳下,再摸上幾把。
我原以為我終其一生,都只能陷在這樣的泥潭里。
可是將軍夫人卻說:“你本不該被如此磋磨,你可想嫁給軍中士兵?我來促成。”
我得以嫁給士兵做正頭娘子,終于活得像個人樣。
她的出現,于我而言是枯木逢春。
五年后,她因被指控與小廝通奸而被浸豬籠。
我在夜色中劃著小船將她救了上來:“夫人可愿,跟我走?”
昨日將軍在宴上飲了酒,一時興起要看渾脫舞。
姐妹們咬著牙上去跳了,寒冬臘月的穿著單薄的紗裙被潑了一身水,讓跳了一晚上才被允許停下來,一個個被凍得瑟瑟發抖。
我們回去后就病了,管事的說會叫回春堂的大夫來替我們瞧瞧,可是等了一天一夜,也沒見人來,叫人去問了,說是回春堂的大夫嫌我們身子臟,不肯來幫我們瞧病。
到了夜里,好幾個姐妹已經燒迷糊了,卻沒炭火可用,被褥也輕薄。
管事的胡嬤嬤卻不當成一回事,她說:“要是病死了,也是你們生來沒福氣,府里回頭再買回來一批就是。”
在貴人眼中,我們的命如同草芥,如同雞仔,病了就等死,死了就再買,僅此而已。
聞言已經燒得渾身直打哆嗦的我咬了咬下嘴唇,在胡嬤嬤離開后,對姐妹們說:“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能都會死?”
燒得滿臉坨紅的陳姐姐頓時著急了起來,她啞著嗓子問我:“那該怎么辦?我不想死,可這么晚了,誰又會管我們的死活,那群貴人直圖我們的身子,將軍嘴上夸我們溫柔可人,卻也不會對此過問。”
我們的命可太不值錢了……
可我想賭一賭,萬一了!
萬一這將軍府還有心善之人了?
我說出了我的打算:“我想去闖夫人的院子,聽聞將軍今夜宿在胡姨娘處,夫人獨守空房,或許有時候聽我一言。”
客人最喜歡的那位張姐姐聞言抬起頭來:“你說的是將軍剛娶回來的那位姓馮的夫人?聽說她出身極為高貴,生在顯赫的家族,生得一副好容貌,還特別溫柔。
“前日聽說前廳有個丫鬟睡迷糊了,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盞,將軍本想叫人拖去打上二十棍子,是夫人為她求情。
“你或許可以一試,只是通往內院的門夜里有人看守著,只你一人去,恐怕很難入到夫人院中。”
正在我為此躊躇時,負責照看我們的小丫鬟櫻桃忽然哽咽著道:“我可以替你們引開看守,各位姐姐都是苦命人,我不想看你們都死在這。”
陳姐姐本都燒迷糊了,卻強撐著坐起身來道:“你們且去,拖住胡嬤嬤的事,就交給我了。”
于是我們達成共識,由我去求夫人救命,櫻桃替我引開看守,陳姐姐拖住胡嬤嬤,其余姐妹則在屋子里暫候佳音。
那一晚大約是用光了我這輩子的所有好運,出奇的順利。
我出院子時,胡嬤嬤已經睡了,沒有察覺到小院的門被打開,等她醒來時,陳姐姐已經重新將門閂插上。
連接內院的那道門的確有人守著,櫻桃對那人說:“張姐姐昨晚宴客時,不小心掉了兩只客人送的金釵,你可愿意幫我一起找找,找到后分你一只。”
那家丁醒了,我又順利溜入了內院,那是我來將軍府的五年內,第一次入到內院。
不同于娼院的簡陋,內院處處雕梁畫棟,長廊迂回,水景別致,我當時就想,夫人她生來就是貴女,生來就能嫁給將軍做正室夫人,不像我們生來就是千人騎萬人睡的賤人,她可真是好福氣啊!
我很羨慕她,我以為像她這樣的人,應當是沒有煩惱的。
可當我好不容易跑到夫人院子里,跪在地上求她為我們請郎中救命時,她從那溫暖又明亮的房子里走出來時,眼眶居然紅紅的。
見她頭上戴著抹額,被好幾個丫鬟攙扶著,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我先是一愣。
后來才聽說,那日下午,將軍為了納妾的事,剛與她爭吵了一通,將她給氣病了。
當時明明她已經睡下,明明還在病中,明明我們的身份天壤之別,我原以為她派個嬤嬤出來打發我,就已經是最大恩典了。
可她是那樣善良,竟親自出來見我,她聽我說完始末后,對身旁人道:“取二兩銀子,立刻出府請大夫為她們診治。”
我連忙給她磕頭:“多謝夫人救命,奴家代姐妹們給夫人磕頭,愿夫人身體康健!”
她一句話,就能救我們幾人性命,我當時覺得她簡直無所不能,是我心中的活菩薩。
哪怕之后會因此被管事的杖責,我也覺得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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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完頭,怕臟了她的眼,我立刻就要退下。
馮氏瞧我瘦弱,又病得直發抖,她叫人取來一些炭火叫我帶回去。
我連忙要跪下謝恩,馮氏卻說:“不必跪了,天冷早些回去歇著吧!”
回去后,大夫這一次來得很快,替我們幾人開了方子后,胡嬤嬤不情不愿地讓櫻桃去煎了一鍋藥來。
藥湯很苦,我們姐妹幾個人喝下去時,卻覺得心里暖暖的,因為那是生的希望。
如此我們姐妹幾人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我們都是賤命,好養活,半碗藥湯下去,大多第二日就退了燒,到了第三日,所有姐妹都能下地了。
我原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馮氏,怕我們再闖進內院沖撞了夫人,胡嬤嬤之后的每一晚都會給大門落鎖,再將鑰匙藏起來。
可是有一天,夫人居然主動喚了我們幾個前去,到她跟前。
她說:“你們都是命苦之人,本不該被如此磋磨,你們可想離府,獲得自由,我可以促成。”
離府?獲得自由!
這是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真的可以嗎?
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可是離了將軍府,我們又能去哪?
姐妹面面相覷,一時都安靜下來。
像是看出我們的顧慮,馮氏說:“你們離府后,可以嫁人,也可以做些小買賣。
“近來軍中有不少討不到媳婦的士兵,他們將來未必不會做出一番成績?
“你們若愿意出府,我來同將軍說,將你們配給那些窮苦的士兵,雖然日子清貧些,但至少以后可以做正頭娘子,不用再受這些磋磨。”
我們自是同意,能做正頭娘子,誰還愿意做低賤的家妓。
家妓是可以被轉賣的,是用來陪客人的,對將軍府而言,我們連府中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至少她們還留有干凈的身子。
姐妹們紛紛點頭,表示愿意嫁給士兵,并不留戀府中富貴,除了一人。
我們姐妹中有個姿色上乘的名叫香岸,她不肯出府嫁士兵,她一直在等著與她相好的世家子弟來府上討要她去做妾。
馮氏見狀便將除去香岸之外的所有姑娘,叫嬤嬤一起登記在冊,然后便讓我們回去,等著被婚配嫁人。
那一日,是我們姐妹被賣到將軍府后,最高興,最有盼頭的一日。
原本,我們都該在不久的幾年后,因為色衰而被府中轉賣出去,賣到更差些的窯子,又或者軍營里去做更下等的營妓。
回去后,胡嬤嬤嘆著氣說:“能遇上夫人,是你們命好,從今以后,你們就不用再接客了,等著出府嫁人的好消息吧!”
所有姐妹得知后,都不約而同地將那些露骨的紗裙和一盒盒的頭花整理出來,還給胡嬤嬤,這些衣服我們以后都用不到了。
以后做了正頭娘子,至少不用在寒冬臘月跳渾脫舞。
那一刻,我如枯木逢春般的欣喜!
瞧著墻外在風中搖擺的柳枝,第一次覺得它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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