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歷史軍事題材的影視劇中經常會見到這樣的場景——一隊隊士兵全身披掛著皮甲或者鐵甲,頭上帶著鐵盔,手里舉著長矛等重型兵器在大太陽底下行軍。有時為了表現士氣高昂或軍威雄壯什么的,導演還會讓士兵們故意走得步履鏗鏘,隊伍整齊得跟接受檢閱似的。有時來了緊急軍情或者就是當將軍的想檢驗一下部下的水準,干脆下令急行軍,就是讓大家伙戴著這么一身的零零碎碎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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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在現實中出現的可能性有多大?答案肯定是零。就算哪個當將軍的腦袋被驢踢了之后下達了如此愚蠢的命令,那么他的下場要么是被皇帝砍頭,要么就得被憤怒的士兵撕成碎片。
要知道宋朝的步人甲基本重量就能達到58斤,槍兵甲更是重至88斤。而宋朝的一斤相當于640克,這也意味著一副鐵甲最輕也有七十多斤,再加上長短兵器、弓箭、干糧水囊等隨身必帶的物事,一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的負重輕輕松松就能突破百斤。
就算不那么精銳的,一整套皮甲的重量也有二三十斤,明清的棉鐵復合甲重三四十斤,反正分量都不輕。可能有人會說,我背一百斤大米上個六七層樓大氣都不會喘上兩口,可那又如何?你把大米扛上樓放下就完事了,但人家當兵的不但要負重,還得隨時準備打仗,那可是要命的買賣啊!
著名的萬歲軍113師在抗美援朝的三所里戰斗中,曾創造出了14小時急行軍145華里的世界輕步兵行軍記錄。這要放在古代,是不可想象的,更是即便能做到也絕不會有人去做的事情。
因為近現代士兵哪怕跑得只剩下一口氣,但只要他還有力氣用手指扣動扳機,那就是還有戰斗力。可在冷兵器時代呢?讓你狂奔一百多里地后馬上再打一場UFC,還是要命的那種,誰能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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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古代軍隊對于行軍有著嚴格的限制性規定。像漢唐那種戰斗力強、保障也較為充分的軍隊,長途行軍正常一日走四十里,急行軍走到五十里就必須停下扎營休息。至于宋明那樣訓練和士氣都不咋地的軍隊,一天可能走不上三十里就得歇腳,否則掉隊、傷病、士兵怨聲載道乃至嘩變等意外狀況沒準就足以令主將發瘋。
請注意,這還是在輕裝的的前提下。事實上幾乎沒有任何一支古代軍隊,會在行軍過程中保持全員全裝,因為那純粹是在找死。
所以他們特別容易遭到伏擊,是不是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01
洪武二年(1369年)常遇春自開平(今內蒙錫林郭勒)率師南歸,行至柳河川(今河北張家口)時突然暴卒軍中,享年僅4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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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常遇春的死因,官方說法是急病。但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他是死于卸甲風。
所謂卸甲風,現代醫學稱之為腰背肌筋膜炎,多發于古代戰爭環境,與高體溫下突遇寒冷刺激直接相關。簡單說,這個病就是盔甲搞出來的,而且甲越好,死得就越多越快。
只要具備初中物理知識就會知道,鐵這個玩意不但死沉死沉的,還具有極其良好的導熱性。這么說吧,一個人披掛上幾十斤重的鐵甲,什么都不用干,就在大太陽底下杵著,用不了多長工夫都能變成一份香噴噴的鐵板燒……
而且越是高級的甲胄,防護就越密不透風。而越是密不透風,您就燒得越熟……
既然夏天對鐵甲不友好,那我要是冬天再披掛出來呢?不知道大家聽沒聽說過一個梗,叫冬天東北的電線桿子都是甜的。為啥會甜,同樣上過初中物理課的心里沒點逼數?電線桿子都這么甜了,鐵甲難道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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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導熱,夏天是從外往里導,冬天就是從里往外導了。這么說吧,穿鐵甲的保暖效果,基本上還不如在冰天雪地里果奔。
對此,唐朝著名詩人岑參有詩為證——就是在那首著名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里邊,“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之后的再下一句就是“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其實冬天還好,畢竟“都護鐵衣冷難著”了,咱還可以套身皮甲。可別瞧不起皮甲,不但保暖效果一流,而且優質皮甲的防護效果,并不比鐵甲差多少。
當然皮甲在夏天的保暖效果更好——如果說穿鐵甲的是鐵板燒,穿皮甲的就是粉蒸肉,反正都挺下飯的……
更糟糕的是,中國的大部分地區冬夏都特別漫長,春秋反倒沒幾天。這就導致一年中的絕大部分時間,其實都不適合披掛盔甲。
所以古代的軍人,能不碰盔甲的時候,絕對沒人碰。我曾看過一個古裝劇,皇帝老兒上朝時,下邊排著左文右武,文官一律紅袍烏紗,武官一律頂盔摜甲。導演這么干可能是為了好看,但要是在現實中哪個皇帝敢這么搞,信不信那些武將們就能當場反了他母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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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作戰時也是如此。那時候兩軍對陣,一般都相隔一兩里地列隊,遠超當時遠程武器的射程。為啥?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時大家基本都是不披甲的,因為太累,太冷或者太熱。只有真要開掐了,雙方才有條不紊的穿戴起來。像披近百斤重甲的槍兵、斧兵,在敵人沖到幾十米前,干脆都是坐著的。
體力就那么多,能省一點算一點。畢竟那時候打仗就是純體力活,而且一動起手來就連打幾個甚至十幾個小時,都是家常便飯。所以那些重甲兵里邊累死的,不一定就比戰死的少。
經常斗毆的朋友應該知道,你就算光穿著褲衩背心沖別人掄忘八拳,一兩分鐘后都可能累到虛脫,更何況穿著那么重的盔甲跟人玩命?所以古代的將軍基本都標配大肚腩,恨不能腰圍大過身高。就因為在這真正的戰場上,脂肪提供的耐力,作用遠大于肌肉帶來的爆發力。
02
再說回到常遇春。他暴卒的具體時間,是洪武二年的七月七日,換算成公歷就是8月9號,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而張家口八月的高溫記錄是41.1℃,明初時的氣溫應該比現在稍低,但起碼也有三十幾度。再加上常遇春曾被朱元璋夸“勤勞于外,兵不失律”,就是治軍非常嚴謹,很可能行軍時也要披掛整齊,以為全軍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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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能開一國的驕兵悍將,是那么容易令行禁止的?
在八月驕陽的炙烤下當了一天的鐵板燒,扎營休息后卸下甲胄,再風一吹,沒準還痛飲了幾口冷酒——高溫的身體驟然遇冷,引發肌肉無菌性炎癥,就是卸甲風了,直接沒救。
這種在軍中常見的病癥,在明朝以前并未引起人們的廣泛重視,往往籠統的被定性為暴卒或中風,而未進行深入的探究。直到常遇春之死,才讓人們將其與卸甲風明確關聯起來。
再根據史書記載按圖索驥,還能找到一些比較典型的卸甲風病例。比如秦末漢初的魏王豹、三國時的呂蒙、隋末唐初的薛舉、五代時的李存孝以及晚清的湘軍大將李臣典等等,史書中描述的在高溫行軍或劇烈戰斗后因病暴卒或是重病于軍中,癥狀與卸甲風就非常相似。
至于沒那么大名氣能讓史書記上一筆或是干脆就是普通兵將的,應該更加數不勝數了。
所以甲胄這個玩意,好用是真好用,在古代屬于戰略物資,嚴禁私人持有。故有“一甲頂三弩,三甲下地府”之說,反正那時候要證明某人造反,只需在他家里抄出幾副盔甲就足以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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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甲和無甲,對于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這么說吧,一個身披重甲的士兵面對十個無甲但手持利刃的敵人基本壓力不大,起碼很難被殺死。要是把規模擴展到一隊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士兵,哪怕迎戰數十、上百倍于己的無甲對手,也能輕輕松松的打出令人瞠目結舌的交換比。
隋大業十年(614年),涿郡(今河北涿州)人盧明月率眾起義。他采用裹挾流民的方式,很快擁眾十余萬,并趁官軍因東征高勾驪導致的兵力匱乏和疏于防守,一路奪州掠縣,從河北殺到了山東,又要攻打祝阿城(今山東濟南長清區)。
此時的齊郡通守張須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東拼西湊出了不到萬人的守軍。但這支軍隊訓練低劣、士氣低迷,連糧草都不夠吃。所以在跟義軍對峙十幾天后,就再也撐不下去了。
可張須陀不甘心失敗,就從這萬人中挑出千人左右的精銳,給他們吃飽飯,又湊齊了甲胄兵械,打算趁夜出城偷襲一波。
激戰一夜,一千甲士打崩了盧明月的十幾萬流民,最終逃出生天的,僅有數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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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有甲和無甲的差別。但甲胄這種東西,不但穿著讓人難受,而且價格非常昂貴。根據敦煌出土的《開元九年沙州會計歷》記載,盛唐時一副普通鐵甲的制造成本大約是15貫錢,相當于今天的3萬元。而中高級軍官配發的明光鎧價值更是高達80貫——有這個錢,都能在長安地價最高的地段買下一幢三進大豪宅了。相較而言,皮甲就便宜多了,大約5貫一副。
但開元年間唐軍的軍額是50萬,這就意味著給每個士兵配發一副最普通的鐵甲,就得耗資750萬貫(相當于今天的150億元)。可開元二十八年(740年)、即盛唐最盛之時,朝廷一年的收入(不計糧食和絹布)也只有350萬貫。這也意味著整個大唐從皇帝到百姓要不吃不喝兩年多的時間,攢下來的錢才夠給軍隊配齊鐵甲。就算全換成皮甲,也要九個月。
當然這么計算很不科學,但無疑這筆支出放在哪朝哪代都負擔不起。所以在冷兵器時代,一支軍隊披甲率能達到三成,而且還是鐵甲皮甲混搭,就足以堪戰了。尤其是拿來對付裝備低劣的北方游牧民族,更是妥妥的夠用。要是披甲率能達到五成,放在哪朝哪代都堪稱精銳,拿去問鼎天下都夠用了。要是披甲率能達到七成以上(不算明清的棉鐵復合甲),史上也只有最尚武的唐朝和富得流油的宋朝才能做到,而且只限由皇帝直接控制的京營。
這樣的軍隊,一般都是用來震懾內部和保護皇帝的,從不輕出,除非御駕親征。反正皇帝不會輕易讓這樣的戰略級大殺器脫離自己的控制,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郭威、趙匡胤之流,對此就深有體會。
03
甲胄這個東西,打仗沒有不行,但穿上了真難受。所以需要的時候一定得穿,可穿可不穿的時候,誰腦子被驢踢了才穿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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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打起來,甲胄就太有用了。
太平興國四年(979年),宋太宗趙炅在滅掉北漢后隨即揮師北伐,意圖乘勢收復燕云十六州。六月二十三日,宋軍抵達幽州城下,大戰隨即爆發,持續達13天之久。至七月初六日耶律休哥發動全面反擊,宋軍難以支撐戰線,一路潰退至涿州,戰斗宣告結束。
這一敗,讓北宋從此失去了對遼的戰略進攻能力。那么他們的損失到底有多慘重?答案是參戰的十二萬人中,陣亡了大約萬余人。而且這一萬來個倒霉蛋中的超過八成,是在最后的大潰敗中為了跑得快而丟盔卸甲,才被契丹人輕松摘取了人頭。
這也意味著在此前的十三天里,宋軍甲胄齊全、陣列嚴密時,面對幾近十萬遼國騎兵的無數次瘋狂的沖擊,最多也就損失了兩三千人。
甲胄的作用可見一斑。那可絕對不像某些影視劇演的那樣,隨便挨上一刀一箭就能死出十八種花樣。初唐虎牢關之戰中,李世民的堂弟李道玄在夏軍陣中反復沖擊,又因為這廝披掛的明光鎧太過拉風,招來了敵軍弓箭手的集火怒射,史書稱“飛矢亂下,箭如猬毛” 《舊唐書·卷六十·列傳第十》,就是被射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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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世民再見到他時,人家還活蹦亂跳的。換了身甲再換匹馬,又嗷嗷叫著勇闖敵陣去了。
普通士兵的甲胄,肯定沒法跟李道玄這種世家子弟相比。但就算再粗制濫造的甲,也能極大的減輕在無甲狀態下必死的傷勢——哪怕是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樂色代名詞的皮甲,只要不是強弓硬弩抵近射擊或直接擊中要害,也很難一擊致命。
所以在一個王朝能夠維持正常的統治秩序,或者用更直白的話說就是能養活得起軍隊時,哪怕統治者再殘暴、再倒行逆施,民間的反抗基本也不存在成功的可能。原因就在于軍隊組織度以及裝備水平,根本不是削木為兵、在胸前綁兩塊木片當甲胄的起義軍所能抵抗得了的。
哪怕爛如靖康前夕的宋軍,搞定農民軍也不在話下。
在《水滸傳》中把梁山好漢打得滿地找牙的方臘起義,在真實歷史中爆發于北宋宣和二年(1120年)十月,一度占領了六州五十二縣,包括了今天的浙江全境以及皖、蘇、贛等省的部分地區,兵力達到了數十萬之眾。
之所以會如此順利,是因為江南承平日久,壓根沒有多少駐軍。眼見后院起火,宋徽宗趙佶只好讓正準備與金國合作攻遼的童貫暫停北上,臨時去江南出趟公差。
童公公二話不說領兵就走。他是宣和三年正月初從汴京出發,月底抵達秀州(今浙江嘉興)后馬不停蹄的與義軍展開決戰,將其一戰打崩。此后宋軍就進入趕羊模式,二月收復杭州,三月收復全部失地、剿平全部義軍,四月活捉方臘——至此出差完畢,收兵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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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萬大軍從出動到平叛再到凱旋,全程用時不到150天,這意味著什么?幾乎全程都是在行軍,作戰就是橫掃,就是單方面的屠戮。士兵別說傷亡了,怕是汗都沒出多少,就算出了也是走路累的。
也正是同一支宋軍,面對裝備訓練更勝一籌的遼軍時,被打得一敗涂地,毫無還手之力。史稱“北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間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死尸相枕藉,不可勝計”(《三朝北盟會編·卷七》)。
在這條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食物鏈中,可想而知那些所謂義軍是有多么孱弱。
而那些能掀起大場面,甚至有改朝換代之力的義軍,無不發生在那些窮途末路的王朝末年。具體表現就是財政崩潰,軍隊失控,一切不可收拾,才給了他們機會。
04
古代行軍,除非是南方可能還有船坐,否則一律靠走。不僅如此,那時候的交通條件也極差,所謂的“官道”除了京師等大城市周邊,以現代標準連最低等級的道路都算不上。所以走起來不光是累,簡直就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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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元朝之前,遼西走廊還泡在水里,歷朝歷代遠征東北,都得爬燕山。像楊廣及李世民、李治父子東征高勾驪,都要提前一到兩年把糧草兵械等物資用人扛馬馱等方式一點點的運到燕山以北的營州(今遼寧朝陽)。只有等到物資齊備了,大軍才敢出動,一旦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得趕緊撤回來,現吃現運根本來不及。
除了燕山,古代軍隊經常要翻的還有太行山、陰山、賀蘭山、六盤山、祁連山、天山等等。就是僥幸沒遇到大山,也逃不過戈壁、丘陵、草原、大漠等各種讓人頭大如斗的復雜地形。在這種倒霉地方行軍,就算士兵個個體壯如牛,體力也得大打折扣,走不了多遠就得休息,否則就會影響戰斗力。
但相比之下,人還算好的,馬匹等牲畜才難伺候。
蒙古騎兵標配一人三馬,其中一匹是戰馬,一匹供非戰時騎乘,還有一匹則用來攜帶盔甲兵械等物資。但重騎兵都是一人五馬起跳,需要長途奔襲時甚至一人十馬也不足為奇,為啥?
因為馬匹的標準負重大概相當于體重的15%,極限負重不能超過30%。在后一種情況下,馬匹只能短時、短距沖刺,低速的負重行軍距離也不能太長。否則馬匹輕則嚴重掉膘到報廢,重則當場暴斃,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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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馬的體重基本在300公斤左右,即標準負重不能超過45公斤,極限負重在100公斤左右。而一個標準的重騎兵,體重肯定不會輕,否則根本穿不動幾十斤的盔甲。所以戰馬、騎乘馬至少得準備雙份。同時在長途奔襲的前提下,根本沒有給馬匹從容吃草的時間,必須為其準備谷物、豆類等營養價值高的飼料。而馬的食量是人的十倍——這么計算下來,一人十馬都不太夠用了。
相比之下,哪怕是馬匹比較充裕的漢唐等朝,能配齊一人雙馬的騎兵也不多見。至于宋明等嚴重缺馬的王朝,騎兵部隊一人一馬都做不到,經常要拿騾子、驢子代替。這樣的騎兵,其機動性可想而知,經常連步兵都不如。
比如在唐朝的軍律中,就有規定嚴格禁止騎兵在行軍時騎乘馬匹,違者要挨二十軍棍。而像明朝的騎兵,行軍時不但要牽著馬,還得扛著盔甲兵器。反正核心宗旨只有一個,那就是人累死無所謂,馬可損失不起。
真分不清誰才是人、誰是牲口。
就算騎兵可以騎馬,在正常情況下要長途行軍還是不如步兵速度快。為啥?因為馬匹的體型是人的幾倍,卻只能吃草,而草料的能量轉化率又太低。所以要補充行軍損失的能量,步兵一邊走一邊啃大餅就涼水也不是不行,停下來燒火做飯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可馬匹就必須至少吃幾個小時的草。所以游牧部落之間的戰爭,經常是你來我往的殺上一個小時,然后就默契的休戰,各自找塊草地讓馬吃草,吃上兩三個小時后再來打下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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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為了縮短馬匹的休息時間,給其喂食營養價值高的飼料,其實還是不可行。因為前文說過,馬的食量是人的十倍,這意味著戰爭成本和后勤壓力驟增,根本沒有幾支軍隊負擔得起。
而且這不是中國戰場的個例,全世界都一個熊樣——直到十八世紀普魯士的軍規中還有明確規定,步兵連續行軍三天就必須停下來一到兩天,以便讓慢吞吞的騎兵有時間趕上來。
當然你要是不在乎損失,騎兵也可以有多快就跑多快。像漢末時曹老板一發狠,令虎豹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三國志·卷三十二·先主傳第二》),終于在長坂坡堵住了討厭的劉大耳朵。但堵是堵住了,虎豹騎也跑廢了,起碼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沒法上戰場了。要是曹老板還不信邪,結果就必然是戰馬紛紛暴斃,虎豹騎統統改行去當步兵的下場了。
所以古代軍隊最討厭的就是步騎混雜,光是行軍都能把主將搞瘋掉。所以霍去病動不動就帶著騎兵獨走,扔下他舅領著步兵各玩各的,反倒利于各施所長,相得益彰。再如李陵出塞時就帶了五千步兵,并非劉徹連幾百上千匹戰馬都湊不出來,而是那么干的實際意義不大,還不如純步兵機動靈活。
05
說回到冷兵器時代的軍隊為啥容易被伏擊的這個話題,其實可以說很大的原因還是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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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說了,甲胄這個東西作戰必備,但穿著很不舒服,甚至要命。所以能不穿的時候,沒人愿意套上這玩意。
比如在行軍的時候。
試想一下,盛夏時節,三四十度的氣溫,再往身上套上一層密不透風的鐵皮,原地杵著都得中暑,更何況行軍?哪怕氣候適宜,但加上這幾十斤的分量,原本能走三四十里地大氣不喘一口,現在走出二里地沒準就得累趴下。
尤其是與近現代軍隊不同的是,冷兵器時代的軍隊行軍,與抵達目的地這一核心目標同樣重要的,是千方百計的保存體力。因為你隨時要做好與敵人遭遇的準備,而那時候的作戰,無論是拿刀砍用槍捅還是使弓射,都得使出吃奶的力氣。你的力氣比敵人少一分,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差別。
不像現在,勾勾手指就能放槍,拉拉繩子就能放炮,所以行軍時怎么跑都行,只要留口氣就能打。所以火槍這種武器一出現,就迅速取代了弓箭——事實上直到1861 年來復槍和米尼彈大規模裝備前,火槍在射程、射速以及和火力持續性等方面對比傳統的弓箭并沒有優勢,甚至處于劣勢。但各國之所以一概無腦棄弓用槍,除了訓練成本這個優勢外,就是看中了火槍對于射手的體力基本沒有任何要求。
一個弓箭手,在一場戰斗中射出二三十支箭后,就很難再有力氣拉得開弓了。這還是勻速射,要是急速射,可能連射十來箭胳膊就廢了。而火槍手呢?只要彈藥管夠、槍管扛得住,能一直射到戰斗結束照舊活蹦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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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保存體力,是任何一支軍隊隨時隨地必須做到的事情。所以在行軍時,絕大多數人是不披甲的,甚至連槍斧之類的重武器都不拿,全部由隨軍的車輛或挽馬負載。隨身帶著的,頂多就是自衛短兵器和弓箭。
就連弓弩也要休息,所以必須要卸弦,只有臨戰時才會上弦。
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突然與敵遭遇和被伏擊了怎么辦?
通常采取的辦法,是撒出去大量的斥候、探馬,以求及時發現敵情。可問題是一旦遭遇到復雜地形,比如山區,讓偵察兵每座山頭都爬一遍再搜一遍顯然也不現實。這時候,主將通常會根據自己對問題嚴重性的判斷,要求一部分甚至全部士兵披甲通過,等到了安全的地段再卸甲。
所以只要主將頭腦清醒、經驗豐富,其實很難被伏擊。但問題是,戰場情況瞬息萬變,任何人都很難保證自己在極短的時間里必須做出的判斷都是正確的。而一旦失誤,可能就意味著戰敗,意味著葬送掉幾千幾萬條生命。
康定二年(1041年)西夏國主李元昊率軍十萬攻打懷遠城(今寧夏西吉),陜西安撫使韓琦遣大將任福赴援,途中遇夏軍阻擊。兩軍交戰不久,夏軍敗退,任福以為抓住了戰機,便下令輕裝急追。
追至好水川,西夏伏兵四起,尤其是以鐵鷂子為主的騎兵來勢甚急。任福連忙下令布陣,可問題是要布陣,先得披甲,否則根本擋不住重騎兵的沖擊。然而之前他那個輕裝急追的命令,使得全軍上下三十多個指揮中,沒有一個處于披甲備戰狀態,這就成了決定這一戰勝負的最關鍵因素。
還沒等宋軍手忙腳亂的披好甲胄,鐵鷂子已經呼嘯著沖了過來。只一擊,便將宋軍尚未成型的布陣殺穿,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只能各自為戰。
至此,勝負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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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由于甲胄的存在,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中,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是很難被擊敗的,哪怕遭遇了伏擊亦然如此。同樣是在北宋,而且就在任福遭伏擊的前一年,李元昊還是用誘敵設伏的老辦法,套住了宋將劉平。
但劉平不是任福,從遭遇阻擊就看穿了對方是在誘敵。但他此次出戰是為了救援延州(今陜西延安),而且軍情緊急,由不得他不追。但劉平仍保持了足夠的警惕,下令全軍披甲,徐徐推進,以至于他踏進伏擊圈時,西夏的重騎兵根本就沖不動宋軍布防嚴密的軍陣。
于是伏擊就變成了強攻。
在外無援兵,兵力又是一比十的絕對劣勢下,宋軍憑借著堅甲利弩,一次次抵御住了黨項人如潮水般的攻勢,甚至還有余暇在高處修筑了七座小寨作為堅守的屏障。就這樣,兩軍激戰三天三夜,最終宋軍疲憊不堪且矢盡糧絕,全軍戰死,僅有數人被俘。
可以說是非戰之罪,實在是實力懸殊。
(甲流了,都不知道自己寫的是啥,湊合看吧,反正是為愛發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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