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初中的時候,全年級四百多名學生,我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尤其是數學,基本回回滿分,老師很欣賞我,經常利用課余時間,給我補習語文。
“許國梁,你們這屆學生,能考上縣重點高中的,估計就你一個了,你可別讓老師失望。”
“老師,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爭取考上縣重點高中。”
當時,我們縣是人口最多的一個縣,各個公社、大隊有成立初中、小學的權利,但是高中,下面沒有資格建設。
我們縣一共有四個高中,后來為了區分普通高中和重點高中的不同,在這四個高中里面選擇一個當重點高中,成為全縣重點扶持的學校。
一個月后,我們縣上舉辦初中畢業生聯科比賽,我以全公社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縣重點高中,這個消息傳到村里以后,瞬間沸騰一片。
我家成分不好,平時街坊鄰居都和我家保持距離,生怕走的太近,自己受到牽連。
不過,我考上縣重點高中以后,一時間讓村里人忘記了我家成分不好,紛紛登門拜訪。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能考上縣重點高中的農村孩子,基本沒有,能進入縣重點高中讀書,意味著將來的某一天會踏進大學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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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是地主,土改的時候,因為他不服從上面的命令,被拉出去斃了。爺爺死后,本來屬于我們家的土地都分給了鄉親們,按理說,這件事就此結束,沒想到后來劃分階級成分時,我們家被劃分為地主。
那時候,我爹娘天天被拉出去游街示眾,讓他們承認自己祖上做的事情是錯的,要是不承認,就會被皮鞭狠狠地抽打。
我爹脾氣比較倔犟,他認準的事情,不會輕易認錯,不過在被拉出去游街示眾半個月以后,他終于低下他那個高貴的頭顱,一把鼻涕一把淚念著祖上犯下的“罪行”。
那時候我年齡還小,不懂得這些,我就知道一件事,每次在街上,我主動和那些小朋友靠近,他們都躲得遠遠的。
在現在社會,對方不搭理我,那我就可以自己玩,可是在過去那個年代,這是一種歧視,我無法接受他們對我投來的異樣眼光。
上學的路上,這些同學也不愿意與我走在一起。時至今日,我依稀記得他們在路上對我說的那些話。
“許國梁是地主的后代,咱們要遠離他,要不然會受到牽連。”
他們還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小地主。他們這么稱呼我時,我要是不答應,就會把我按在旁邊的泥坑里,我拼死反抗,可是依舊無濟于事,事情過去了幾十年,每每想起這一幕,我的身體不由得打個寒顫。
后來我慢慢明白,有些群體自己融入不進去,就不要強行去融入進去,因為每次他們在街上玩耍,我就躲在遠處觀看,或者躲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埋頭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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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當年我考上縣重點高中以后,傻傻的認為自己終于可以為爹娘揚眉吐氣一回,但是后來我才知道,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那時候我國還沒有恢復高考,高中畢業以后,從哪來的就要回到哪里去。
我回到村里以后,天天跟著爹娘去生產隊里干活,累死累活干一天,掙到手的錢還不到七毛錢。
我問我爹“爹,為啥別人家干的活輕巧還不臟,每天能到手一塊錢,咱們爺倆干的活又累又臟,到手里才六毛五分。”
“兒子,他們是貧下中農,而我們是地主成份,咱們現在不被拉出去游街示眾,就已經燒高香了,別有太大的奢望。”我爹吧唧兩口旱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步一挪地走進屋里。
在當時那個年代,農村的小伙子娶媳婦都比較早,有的二十歲不到就娶了媳婦,而我因為家庭成分不好,遲遲娶不到媳婦。
在我二十三歲那年,我爹為了能給我娶到媳婦,低三下四去求媒婆,對方非但不肯幫忙,還對我爹一頓嘲諷“老許呀,你們家成分不好,就別坑別人家的姑娘了,打光棍沒啥可丟人的。”
換做以往,我爹肯定會和媒婆吵起來,甚至動手打起來,不過自從他被拉出去游街示眾以后,他的脾氣徹底被磨沒了,無論媒婆怎么嘲諷他,他都不敢還口。
“爹,你要是再低三下四,去求別人給我介紹對象,我就讓你和我娘永遠見不到我。”那時候我年輕氣盛,用威脅的口吻對我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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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不上媳婦,爹娘天天跟著上火,我娘天天指責我爹“要不是你家成分不好,不至于讓我兒子打光棍。”
面對我娘的指責,我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說。
在我25歲那年,有一天晚上,村支書來到我家,他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
“國梁,我給你介紹這個對象,她是我的一個遠親侄女,洗衣做飯樣樣都行,就是有一個小缺點,她和丈夫在一起生活小半年,后來有一天她丈夫意外去世,現在她在守寡。”
一聽要給我介紹一個寡婦,我當即拒絕了,寧可娶不上媳婦,也不要寡婦。
等村支書從我家離開,我爹娘開始給我做思想工作。
“兒呀,村支書給你介紹這個對象,雖然是個寡婦,但她可是村支書的侄女,要是和村支書拉近了關系,咱們家以后在村里的地位可以說是直線上升了。”
我思來想去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妥協了生活,愿意娶這個寡婦為妻。
記得當時和這個寡婦結婚時,村里很多人都嘲笑我“許國梁一個大小伙子,竟然娶了一個大自己好幾歲的寡婦,這是想媳婦想瘋了。”
有時候我走在街上,聽到他們在背后議論紛紛,我明明聽到了卻要裝作聽不到,要不然就會容易發生矛盾。
說真的,自從我娶了這個寡婦,我們家也徹底發生了變化,村支書為了讓他這個侄女過上好日子,不管有福利都有我們家一份。
我這個媳婦非常能干,愿意吃苦,后來包產到戶以后,她天天起早貪黑,跟我去地里干活。
沒超過五年,我們家成了村里最有錢人家中的一個,說真的,我挺感謝村支書,是他把這么一個賢惠的女人介紹給我,讓我的人生從此以后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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