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 Gan’s Dream Factory
《狂野時代》這部影片,不僅是一部關于中國歷史的超現實史詩,更是一部關于電影本身的沉思。
作者:丹尼斯·周
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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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Sebastien Vincent / Contour / Getty
今年一月,我前往重慶郊區,在路過卡拉OK廳、夜市和一座從商場屋頂拔地而起的摩天輪后,抵達了一座龐大卻毫不起眼的展覽中心。走進內部,我仿佛踏入了一間鴉片館。煙霧繚繞中,人們慵懶地躺著;戴軟呢帽的男子們圍坐打麻將。一對戀人依偎在簾幕遮掩的房間里,一只白孔雀棲息在窗臺上。
這座建筑正被用作中國導演畢贛新片《狂野時代》的拍攝場地。劇組剛剛開始拍攝構成整部影片的六個章節中的第一個。影片講述一個名為“譫妄者”(由流行偶像易烊千璽飾演)的生物穿越中國歷史與電影史多個時期的旅程。每個章節都采用截然不同的風格拍攝。此刻正在拍攝的這一章由臺灣明星舒淇(曾出演《千禧曼波》《刺客聶隱娘》)主演,以清末為背景,呈現為一部默片。舒淇飾演的角色在鴉片館幽暗角落發現了怪物。工作人員來回奔忙,照料著布景中的各種視覺幻象:包括一座埃舍爾式迷宮般的樓梯——有些是真實的,有些則畫在磨砂板上;還有兩位演奏中國民樂的表演者,走近一看才發現不過是紙剪的人形。
畢(發音如英文“Bee”)從導演帳篷里走出來,身穿黑色抓絨衣、戈爾特斯帽和米色亞瑟士運動鞋,一手夾著香煙。這場原定于2024年1月啟動、為期三個月的拍攝,至今已拖了一整年,部分原因是劇組人員變動、演員檔期沖突以及劇本調整,但更主要的是因為制作規模之大——這對任何一部藝術電影而言都堪稱艱巨,尤其對一位剛滿三十五歲的導演來說更是如此。
畢贛的長片處女作《路邊野餐》于2015年上映,預算不足三萬美元。影片部分取景于他的家鄉凱里——中國西南貴州省的一座小城。故事主線極為簡略:一位鄉村醫生試圖營救失蹤的侄子衛衛,而衛衛可能已被賣為奴仆。醫生在旅途中來到一個超現實村莊,發現衛衛竟已不可思議地衰老。影片高潮是一段長達四十一分鐘的驚艷長鏡頭:攝像機跟隨醫生騎著摩托車進入村莊、理發、在當地一場演唱會上唱歌,偶爾又飄離主角去觀察其他人物,畫面模糊了記憶、現實與幻想之間的界限。
對那些在洛迦諾電影節全球首映時觀看《路邊野餐》的人來說,這部電影仿佛憑空出現,其視覺的新鮮感遠超當時影展上的其他作品。“那部電影就像一艘UFO,”紐約電影節藝術總監丹尼斯·林告訴我。“《路邊野餐》最終在洛迦諾斬獲兩項大獎,并影響了一代電影人——他們被其極低成本的創作方式、對現實與虛幻邊界模糊的描繪,以及利用地貌與真實時間營造夢境般效果的手法所打動。”林繼續說道:“我認為這是本世紀最具代表性的影片之一。”談到畢贛本人,他說:“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最讓我震驚的是他竟然那么年輕。但香特爾·阿克曼拍《讓娜·迪爾曼》時才二十五歲,奧遜·威爾斯拍《公民凱恩》也是二十五歲。”
繼《路邊野餐》之后,畢贛于2018年推出《地球最后的夜晚》,預算大幅增至約八百萬美元,并在戛納首映。影片起初是一部黑色電影,講述一名黑幫分子回到故鄉(依然是凱里)尋找失落的愛人。行至中途,影片再次被一段長達一小時的長鏡頭打斷:觀眾跟隨鏡頭乘坐電車、摩托車、纜繩甚至無人機,穿越一座荒涼的礦區小鎮。該場景全程以3D拍攝,影院觀眾需提前戴上3D眼鏡。曾將《地球最后的夜晚》稱為自己“安慰電影”的凱特·布蘭切特告訴我,畢贛“打破了電影常規,卻又將所有電影參照物都收納于自己的視覺索引之中……他的人物在你眼前融化又重塑,他所設置的景觀——即便觸手可及、熟悉親切——也顯得陌生,仿佛是你曾在夢中瞥見過的景象”。
在其短暫的職業生涯中,畢贛變得愈發大膽,使他不僅在中國、更在全球范圍內成為最受推崇的導演之一。與此同時,他始終保持著鮮明的個人風格——一種近乎夢游般的現實主義,早在其早期作品中便已成熟定型——并堅持使用相同的拍攝地點、團隊成員和非職業演員,無論項目規模如何。2020年,他曾受委托為一家寵物用品公司拍攝廣告,結果卻產出了一部十三分鐘的關于失去與愛的冥想之作,主角是一只身披風衣、走遍天涯的黑貓。
片場喧囂漸息,舒淇抵達,攝影機開始運轉。在這一場景中,她緩緩走過一條木地板走廊,背景是鴉片館內的喧鬧活動;隨后,仿佛有某種更高力量仍在調整畫面構圖,一只大手伸出來在她身后關上一扇門,另一只手則拉上屏風,遮擋住一對嬉戲的情侶。畢凝視著監視器說:“當一部電影開始時,我希望它能占據整個世界。”這是一項令人精疲力竭的事業。過去一年里,他每晚只睡三到四個小時,仍沉浸在幾天前我抵達時剛去世的偶像大衛·林奇的哀悼中。“有點不真實——我以為這家伙永遠不會死,”畢說。他自己的創作方式與林奇相似:對細節一絲不茍、近乎偏執的關注,目的并非構建現實,而是超越現實。在整個拍攝過程中,我多次聽到他對團隊重復一句類似箴言的話:“我們從事的是造夢的行業。”
畢贛1989年出生于凱里,母親是理發師,父親在一家煙廠開車。七歲時父母離異,他隨父親住在祖母家中。“她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畢回憶道,“誰家辦喜事或喪事,人們都會去找她討主意。”相比之下,畢是個內向的孩子,不擅長社交;每當祖母舉辦麻將比賽,他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強忍尿意,等到牌局開始洗牌時,才飛奔去廁所而不被注意。
在《狂野時代》之前,畢贛的所有影片都設定在凱里及其周邊地區。這座城市主要居住著苗族和侗族兩個中國少數民族。畢的父親是苗族,他從小浸潤在苗族文化中,盡管許多習俗在當地已日漸消逝。(《路邊野餐》中,主角四處尋找一支能演奏傳統蘆笙的樂隊,卻被告知已無人會演奏這類音樂。)凱里多山且地處內陸,經濟發展相對較晚;畢回憶童年時代的凱里總是下雨,火車聲不絕于耳。在那里,真實與想象難以分辨,鬼魂與超自然現象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最初,畢贛立志成為一名作家。“上中學時,我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對勁,完全無法與他人溝通,”他說。趁祖母午睡時他讀書;后來祖母為他訂閱了文學雜志,他由此接觸到加西亞·馬爾克斯等作家的作品,其魔幻現實主義讓他聯想到凱里。他開始寫短篇小說,并用詩歌形式完成學校作文。《路邊野餐》中穿插了幾首畢贛創作的詩,以畫外音朗誦,奠定了整部影片的情緒與節奏。
然而,畢贛最大的愿望是遠離家鄉,于是他前往十八小時車程外的山西省攻讀電視專業。“那三年讓我確信自己可以成為電影人,”畢說。如果說他最初被文學吸引是因為所需資源極少,那么電影的技術挑戰則更令他著迷。母親和祖母湊錢給他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他終于得以觀看此前僅在書中讀到的影片,包括對他產生深遠影響的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那些縹緲的作品。他的第一部短片《南方》是課堂作業,由他自編自導,講述一名小偷夢見數字七的故事。另一部短片《詩人與歌手》中,兩名黑幫分子在濃郁的黑白影像中爭論時間、死亡與佛經——很難相信這部作品是在幾乎零預算下、僅用幾天時間拍攝完成的。
《詩人與歌手》曾在香港獲獎,但畢贛畢業后回到貴州,開了一家婚禮錄像工作室。一度,他甚至考慮徹底放棄電影,轉行做爆破工人。然而,《金剛經》中的三句話激勵他重新開始創作:“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亦不可得。”他向母校借來設備,召集一支二十人的團隊,在艱苦卓絕的五個月拍攝期間,所有人擠在兩間相鄰的房間里。全家人都參與進來:出資大部分預算、勘景、開車、充當群演。最關鍵場景——即那段長鏡頭——開拍前資金耗盡,他只能帶著極簡團隊完成拍攝,但這并未影響他一絲不茍的創作方法。“其他獨立電影是在用鉛筆畫畫,而我想用油畫顏料作畫,”他回憶道。
畢贛獨特的、扎根于現實的超現實主義,通過大量啟用業余演員得以傳達——這些演員大多來自他的熟人圈,幾乎都帶有貴州方言特有的韻律感。《路邊野餐》中的醫生由畢贛的叔叔陳永忠飾演,這位前黑幫分子出現在畢贛所有作品中;片場幾乎所有人都稱他“小姑爹”。盡管《地球最后的夜晚》制作更為奢華(受帕特里克·莫迪亞諾存在主義偵探小說啟發,劇組約百人,包括三位攝影師),畢贛仍堅持使用非職業演員,再次讓陳永忠飾演一名危險黑幫分子——在閃回片段中,他與主角羅宏(黃覺飾)愛慕的是同一個女人。“拍這類電影最難的不是非職業演員,反而是職業演員,”畢說,“像我叔叔這樣的反應非常真實,因為他從不‘開始演’,也從不‘停止演’。”
黃覺是畢贛最早啟用的職業演員之一,在為期兩個月的拍攝期間,他住在畢贛外婆家樓上,并跟畢家人學習當地方言。有一場戲,他坐在畢贛的嬸嬸(即陳永忠的妻子)對面,后者飾演他在監獄探望的女人。“攝影機先拍她,再轉向我。我甚至不想抬頭,”黃覺說,“我怕哪怕稍微抬一下頭,就會露出人工痕跡,破壞那一刻的純粹。”在影片那段長鏡頭中,畢贛讓黃覺坐在一輛摩托車上,駕駛者是他十二歲的同父異母弟弟羅飛揚——劇組成員僅簡單教了羅如何駕駛;黃覺臉上的緊張神情是真實的,羅臉上的興奮也同樣真實。
這種家庭式的親密氛圍至今仍存在于畢贛的片場。一天,我去食堂吃飯,發現畢贛的母親正在分餐;她帶著畢贛的兩個孩子前來慶祝即將到來的春節。孩子們在片場和導演帳篷間穿梭,一位制片人在屏幕上給他們看劇本。九歲的哥哥建諾隨即刪掉了頁面上的全部內容。“你爸爸一個月的工作就這么沒了,”制片人說。建諾咯咯笑著,又自己添了一句:“大笨蛋吃大便。”
《狂野時代》的構思始于2020年。當時畢贛開始寫一個年輕人殺人的故事,希望展現單一行為如何衍生出不同命運。他完成了劇本并前往貴州調研,但疫情爆發,世界變得令他無法理解。他修改劇本,將主題從個人命運轉向人類的集體命運。
畢贛是中國新一代電影人中最突出的代表之一——這一代成長于互聯網普及時代,因而擁有廣泛的影響來源。他敬佩第五代導演如張藝謀(他們在文革后進入電影學院,開創了一種表達中國現代歷史宏大敘事的新語言),也欣賞第六代導演如賈樟柯(其地下獨立電影以紀錄片般的寫實手法描繪社會邊緣人群)。但畢贛志向不同:他想捕捉我們如何觸及過去的感受,以及我們對過去的幻想如何隨時間演變。“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從未擅長穿越夢境,”他說,“所以我決定拍一部關于在夢中穿越過去一百年的電影。”
他還需要一個承載故事的載體——一個見證百年歷史的觀察者。他創造了“譫妄者”,一個類似諾斯費拉圖、弗蘭肯斯坦的造物或卡西莫多的電影怪物。畢贛以超聲波影像中的胎兒為原型設計這個怪物——既顯衰老又似嬰兒,并讓設計師為其背上加上龜殼般的駝背造型。在影片中,怪物生活在一個人們發現永生秘訣是停止做夢的世界,而譫妄者卻繼續做夢,因此冒著死亡風險。譫妄者的夢境帶他穿越二十世紀的動蕩歲月:從抗日戰爭到文化大革命,再到千禧年前夜,其間短暫一瞥當下。
《狂野時代》將歷史呈現為一種變幻莫測、善于偽裝的力量。不同于前輩導演的作品,它關注的不僅是事件本身,更是我們對事件的記憶。隨著影片推進,其類型與風格不斷轉換:從默片到陰郁黑色電影,從精神寓言到陽光明媚的冒險故事。易烊千璽飾演的怪物一次次轉世重生,形態隨時代變遷而變化。在六七十年代某個雪天,他是一名前僧人,拔掉一顆疼痛的牙齒,卻發現其中寄居著一個苦怨之靈(由消瘦的陳永忠飾演)。在八十年代中國市場經濟起步時期,他化身為騙子,誘使一個小女孩幫他詐騙一位富有的隱士。“每個時代都有這些異常奇特、夢幻、轉瞬即逝的時刻——但我們似乎從未將它們拍下來,”畢說。
我在片場觀察畢贛的工作方式,深感震撼。作為如此詩意的導演,他卻出奇地務實,執著于細節而非理念;他更可能花兩小時討論鏡頭角度,而非探討場景背后的情感。他主要通過耳機說話,即使對方站在幾英尺外;而且聲音常常輕柔到不用耳機就聽不清。畢向我形容自己本質上仍是內向之人。“每次拍電影前我都特別特別害怕,因為我知道自己會半死不活,”他說,“就像在我老家有個有趣的現象:人們要坐車繞山而行時,前一天光是想想就會暈車。我還沒開機就在腦子里開始拍攝了,因為一旦開始,接下來兩三年都會是這種狀態。”
拍攝期間每晚,畢贛與副導演們都會在會議室集合,與各類工作人員討論從鴉片生產研究到早期動畫裝置“詭盤”(phenakistoscope)的最佳旋轉速度等一切問題。隨著夜色漸深,煙灰缸堆滿,檳榔袋見底;偶爾,助理會遞給畢一杯牛奶補充營養。有天凌晨四點,我們沖到片場排練第二天的戲;另一次,道具、美術和特效團隊成員涌入會議室,只為確定光線透過棱鏡射入煙霧彌漫房間的最佳漫射效果。每當解決一個難題,畢通常會帶著熱切的滿足感點頭。“我之前沒明白,”他會說,“但現在完全懂了。”
《狂野時代》于四月殺青。期間,畢贛的法國制片人查爾斯·吉里貝爾特專程飛到重慶,告訴他必須趕在戛納前完成影片;5月10日,影片正式入選,距離電影節開幕僅剩四天。畢告訴我,他和剪輯師在首映前整整一周沒合眼——影片被安排在放映日程的最后一天。《狂野時代》獲得七分鐘起立鼓掌,并贏得由朱麗葉·比諾什頒發的評審團特別獎。畢贛穿著寬大的燕尾服走上紅毯,身旁是主演們和叔叔,一臉疲憊卻難掩興奮。
盡管《狂野時代》深深沉浸于過去,但它也是一封致電影的情書,一次呼吁將電影重新視為集體夢境的召喚。在影片倒數第二章,我們看到的并非類型戲仿,而是典型的畢贛美學:一段長達三十六分鐘的單鏡頭序列,設定在一座碼頭小鎮,霓虹燈照亮的街道上遍布毒販、性工作者、CD店和卡拉OK廳——在這里,虛假之物竟能讓人感覺比真實更真實,甚至更具本真性。名叫阿波羅(易烊千璽飾)的青年在碼頭邂逅女子太招妹(李庚希飾);兩人漫步街頭,約定一起迎接千禧年第一縷曙光,卻遭遇由羅先生(黃覺飾)帶領的幫派——此人對太招妹懷有神秘占有欲,偶爾還會接管攝影機視角。
畢贛與團隊為此序列準備了一個月,移駐重慶一處碼頭,每天從午夜拍到黎明,每日僅拍一條。序列高潮處,當狂歡者在卡拉OK廳等待千禧年到來時,阿波羅闖入營救太招妹,卻被幫派成員暴打,而羅先生在一旁演唱一首粵語流行情歌;影片逐漸揭示兩人實為吸血鬼——早已超越死亡存活千年,蒼老的雙手藏在黑色皮手套之下。
畢贛描述了構思此序列的兩個“鑰匙”。其一是攝影師董勁松在電腦上給他看了馬克·羅斯科的一些畫作;這啟發畢贛將序列前半段浸染在不祥的紅色中,仿佛從吸血鬼眼中所見,因此當中途阿波羅擊碎窗戶時,紅色褪去,露出下方清澈的藍色。其二是序列中一個震撼時刻:在阿波羅被打后的混亂中,鏡頭停留在破碎的窗戶上,窗外場景加速為延時攝影——人們穿梭忙碌,架起一塊電影銀幕。銀幕上放映的是路易·盧米埃爾1895年的《水澆園丁》(L’Arroseur Arrosé),片中男孩踩住園丁的水管惡作劇,待園丁檢查時突然松開;作為最早的敘事電影之一,這也是譫妄者在夢境中遇到的第一部電影。觀眾以原始速度觀看盧米埃爾影片,而畢贛電影中的世界時間飛速流逝——這一場景并非打破第四面墻,更像是在墻上鉆出一個窺視孔。在短短一分鐘內,夢境時間、電影時間和真實時間和諧共存。
九月,我順道拜訪了畢贛位于北京一處僻靜公園內的工作室。門廳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半融蠟燭蠟制成的巨型影院。天花板上的蠟塊已掉落至舞臺;柱子上垂掛的蠟絲凝固如永恒滴落。這件道具出現在《狂野時代》的終場——一個尾聲:以影片群演和其他角色為原型的幽靈身影步入影院。當他們落座,建筑開始緩慢崩塌。
畢贛曾為如何結尾苦苦掙扎。他不想再附加另一個故事,直到美術指導劉強給他看了一張蠟制教堂的照片,他頓時欣喜若狂。“我告訴團隊,結局應該與這片土地上所有不安的亡靈相連,”他說,“它應該關乎歷史的幽靈,在這個世紀游蕩,不斷穿過我們的影院。沒有面孔,沒有特征,沒有身體。只有光。”
他興奮地向我解釋實現這一效果背后的物理原理:蠟混合了牛奶和其他成分,以達到理想的融化效果。劇組專門搭建了一個溫控房間;先用噴槍加熱道具,再用冷風吹拂,因為畢贛想要那種燃燒蠟燭的幻覺質感——同時滴落又凝固。整個過程耗時一周。“我認為世上最難的事,電影制作中最難的事,就是捕捉夢境,”畢贛告訴我,“但這也是每位電影人渴望做到的事。”他把影院殘骸帶回工作室,感動于它拒絕消亡。?
本文作者:丹尼斯·周(Dennis Zhou )是《巴黎評論》的高級編輯,曾為《紐約客》編輯部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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