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還是禍？行業一哥被ST

12月13日，人福醫藥發布公告：已收到證監會湖北監管局下發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因人福醫藥涉嫌資金占用、財務造假、信披違規等違法事實，預告性地對人福醫藥原控股股東及9名時任高管處罰3670萬元，原實控人艾路明更是被采取7年市場禁入措施。

公告是在周末發的，人福醫藥股票是在開工后的周一停牌的。到12月16日開盤后，人福醫藥就將被實施其他風險警示，變為“ST人福”。

“麻醉一哥”就這么一腳踩在了退市邊緣，留下投資者一頭霧水。

人福醫藥是我國當之無愧的麻醉藥龍頭，據摩熵咨詢數據，人福醫藥核心產品芬太尼類藥物占據整體芬太尼90%左右的市場份額。芬太尼類藥物屬于國家嚴格管制藥品，生產及使用都有較大限制，人福醫藥是中國少數擁有芬太尼全系列產品的藥企，市場地位很穩固，近幾年需求還在穩步增長。

本可以“靠天吃飯”躺賺的行業一哥，到底為什么要涉險去踩法律紅線？

問題出在大股東上。“當代系”實際控制人福醫藥期間，財務上出現大量違法行為。2020年-2022年期間，人福醫藥與原控股股東當代集團存在資金占用等多項違法事實，踩到了資本市場的監管紅線。在原控股股東當代集團要求和安排下，人福醫藥的“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累計金額高達127.85億元。

原股東野蠻騰挪資金，終于殃及池魚

當代集團是人福醫藥曾經的第一大股東，經股權穿透，背后實控人艾路明掌舵了人福醫藥30多年。

圖源：人福醫藥2020年年報

1988年，改革春風吹滿神州大地，艾路明與6位武大校友以尿激酶提取業務起家，成立當代生化技術研究所，也就是當代集團前身。后來，團隊敏銳的商業觸角又逐步拓展至醫藥、金融、地產、文旅等領域。

人福醫藥是“當代系”首個上市公司。1997年，艾路明助推了公司成功在A股上市。此后，艾路明以人福醫藥為核心資產，自2010年起大肆舉債收購與擴張，控股天風證券、三特索道、當代明誠等多家A股公司，打造了一個超千億級的商業帝國。

但在2025年6月接受財新的采訪中，艾路明回憶表示，進入多元行業戰略是其失誤之一。快速擴張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一旦外部資本市場環境變化，這些債務就會像大山一樣壓向當代集團。2020年，當代集團資產負債率高達到74%。

當代集團于是想到了從人福醫藥身上抽血。經多家媒體報道，當代集團資金占用手段極為隱蔽：通過第三方企業采取每季度期初借款、期末償還的方式“期借期還”，讓監管和投資者在定期報告上幾乎看不出端倪。因此，當代集團與人福醫藥都未及時披露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的情況。

經證監會調查，當代集團占用人福醫藥資金累計發生額高達127.85億元。其中，2020年占用額25.02億元；2021年度的占用額達81.79億元。

調查發現，人福醫藥內控也存在很大問題。人福醫藥很早就聯合其他投資者設立資產管理平臺金科瑞達，將短期內公司不易出售的子公司股權出售給金科瑞達，計劃由金科瑞達通過培育再找合適的交易對手。但這一情況在多年的財報中都未如實披露。2020年12月，人福醫藥又對公司2022年1-3季度合并財務報表和母公司財務報表進行追溯整改并更正處理。

除資金占用問題，人福醫藥還涉及財務造假。公司披露的2020年歸母凈利潤為11.48億元，實際虛增了1.43億元；2021年披露歸母凈利潤13.89億元，虛增0.72億元；2022半年度15.93億元，虛增0.91億元。

此外，當代集團與人福醫藥之間，還可能存在更為隱秘的關聯利益輸送。

2022年年初，人福醫藥花了1億元購買遙星醫藥持有的湖北葛店人福藥輔的40%股權，但由于當代集團并未及時披露其在遙星醫藥自然人中的代持股份情況，導致人福也未能及時披露關聯交易信息；在同月，人福旗下四家子公司，以交易金額合計16.45億元向與當代集團業務往來密切的珂美立德購買物業資產，證監會認定當代集團能夠對珂美立德施加重大影響，但“人福醫藥未及時披露關聯交易，2022年年度報告存在重大遺漏”。

雖然持續從人福醫藥“抽血”，“當代系”自己的財務狀況仍未得到改善。2022年4月，當代集團在地方金交所掛牌發行的定向融資產品違約，引起連鎖反應，公司債務危機集中顯現出來。“當代系”徹底失去控制公司的能力后，人福醫藥才將這些交易細節陸續披露。

“ST”是枷鎖，也是新生

去年9月，當代集團被債權人以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且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為由，向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重整。據公開數據，當時公司債務雪球已滾至323億元。為化解危機，當代集團陸續出讓天風證券、當代明誠等資產。

人福醫藥也要出售的消息放出后，吸引了六家國企青睞，包括招商創科、國藥集團、華潤醫藥等。

自2015年，人福醫藥邁進百億營收規模后，每年芬太尼相關收入能占三分之一。據悉，人福醫藥的控股子公司宜昌人福藥業擁有完整的芬太尼系列產品生產資質，涵蓋芬太尼、阿芬太尼、舒芬太尼、瑞芬太尼等多種劑型和規格。其中，僅注射用鹽酸瑞芬太尼一款產品，2023-2024年全國市場36億元，人福醫藥占比就超8成。

國家當然不想讓這塊優質資產失速。最終，招商局集團旗下的招商創科拿下了這塊優質蛋糕。今年1月，招商創科簽署《重整投資協議》，重金118億元買下了人福醫藥23.7%的股份，估值遠超行業平均水平。國家隊扶持下，人福醫藥已經步入正軌：2025年前三季度，人福醫藥逆轉了此前大跌趨勢，實現營收178.83億元，歸母凈利潤16.89億元，同比增長6.22%。

目前，人福醫藥已完成核心高管層的大換血，此前“當代系”核心高管董事李杰、董事兼總裁鄧霞飛、副總裁李莉娥集體辭職。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ST戴帽”，是對人福醫藥既往遺留問題的總結，人福醫藥需要實質承擔的直接罰款是850萬元。12月12日晚，人福醫藥公告稱，違法事項均已整改完畢，不會對公司未來生產經營產生任何影響。

如今當代集團已經歸還全部本金及資金占用期間的利息。按照規定，明年的這個時候，人福醫藥就能摘帽。

撰稿丨苗苗

編輯丨江蕓 賈亭

運營｜李木子

插圖｜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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