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李莊

梁思成在李莊月亮田營造學社繪圖。
　　圖據中國李莊微信公眾號

科研機構、高校內遷李莊時在碼頭搬運行李的老照片。李莊古鎮景區管委會供圖

　　同濟大學學生在大禹廟聽講座。（紀錄片《抗日烽火中的李莊》截圖） 圖據CCTV紀錄微信公眾號

　　
□成博

　　當一個常住人口僅3000人的村莊，突然涌入12000多人時，會是什么樣？抗戰時期，川南的李莊就曾經歷過這樣的人口激增。它以一條“同大遷川、李莊歡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給”的16字電文，向內遷的高校和科研機構張開懷抱，為飽經戰火離亂的人們，硬生生擠出一張張書桌、一間間實驗室。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12月11日起，大型歷史文獻紀錄片《抗日烽火中的李莊》在央視紀錄頻道播出。
　　以1940年至1946年抗戰時期的宜賓李莊為切片，我們看見全民族抗戰的背景下，知識分子與當地百姓攜手共濟、同赴國難的動人往事，看見中華文脈何以歷經磨難，仍賡續不絕。
抗戰烽火中，李莊發生了什么？
　　李莊成為一片弦歌不輟、文脈不息的文化熱土。同濟大學之后，相繼有金陵大學、“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籌備處、中國營造學社、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中國地理研究所大地測量組等十多家高等學府和科研院所，在抗戰時期遷駐李莊。傅斯年、李濟、董作賓、梁思成、童第周、梁思永、夏鼐（nài）、曾昭燏（yù）、石璋如、勞干等一大批大師學人，在李莊的寺廟、祠堂和大院里繼續開展研究、創作與教學，中華文脈在戰爭年代里依然生生不息。
　　一系列影響深遠的學術成果相繼在李莊完成。抗日烽火下的李莊，盡管條件艱苦，但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把對民族危亡、時間緊迫的憂慮，轉化為治學著述的動力：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在李莊攜手完成《中國建筑史》初稿，第一次把中國建筑史學納入了科學研究的領域；時任“中央博物院”籌備處主任李濟在這里完成了《殷墟器物甲編·陶器》等著作，為殷墟考古研究作出卓越貢獻；中國克隆技術開創人童第周和夫人葉毓芬，在菜油燈下做起胚胎學實驗，取得世界領先的研究成果……在李莊，學人們用他們的嚴謹與自強，展現了“文化報國”四字的分量。
　　后來的人們，在回顧14年抗戰時，將李莊與重慶、成都、昆明并列為“中國四大抗戰文化中心”。當我們回看抗戰烽火下的李莊，這種評價絕對恰如其分。
李莊展現抗戰的另一面
　　80多年后，當光陰流轉、山河巨變，抗日烽火中的李莊，為什么依然令人動容？
　　在這里，我們看到了學人們為國為民的一口氣。全民族抗戰，不僅僅是各族兒女在戰爭前線與日本侵略者浴血廝殺，在文化的戰場上，整理國故、發展中國人自己的現代學科體系、開展追趕世界前沿的研究，同樣是反抗侵略的意志體現。所以我們看到，昏暗的菜油燈為梁思成的著述照明；南華宮經過簡單改造后就是童第周的實驗室；由于缺醫少藥，李濟17歲的女兒因為傷寒去世……盡管現實條件艱苦，但對民族文化的熱愛，支撐著他們克服種種外在的困難，用強大的意志將一項項不可能變成可能。
　　在這里，我們看到了精誠團結、不分彼此的同胞情。后人說起李莊，盡管討論得更多的是內遷的師生與學人，但李莊人的付出同樣值得被記住。他們或許并不知道這些學者在研究什么，但發自內心的對文化與文人的尊重，讓他們心甘情愿地讓出自己的糧食與房屋，盡最大可能讓這些學者過得舒適、體面。與此同時，學者們在研究著述之余，也力所能及地為李莊人解決著生活難題：在同濟師生的努力下，李莊先于南溪縣城通上了電；困擾當地人的“麻腳瘟”，也在師生們的精心治療下痊愈；曹禺的名作《雷雨》和《日出》在李莊上演；連當地人常吃的“裹腳肉”，也經時任“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所長陶孟和改名，成了如今的名菜“李莊白肉”。
　　李莊的抗戰，沒有槍林彈雨和馬革裹尸，但它為我們展開的抗戰另一面，卻也生動地向我們說明了，一個民族爭分奪秒、生生不息的文化力量。
為何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李莊？
　　因為對民族文化的尊重與愛護，深植每個人的心中。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綿延不斷且以國家形態發展至今的偉大文明。達成這項人類文明史上的奇跡背后，是億萬中華兒女在傳承與守護民族文化方面的執著與堅持。民族文化不斷絕，我們共同的記憶就不會褪色，即便分散在天涯海角，明月初升，便有鄉愁翻涌。李莊歲月之所以珍貴，正在于它守護著這一無形卻強大的情感紐帶，擔起了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時代命題。
　　更因為“家國”二字，始終是中國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1944年，李莊的同濟學子中，就有300多人積極響應征兵號召，有近視學生為了順利通過視力檢測，硬生生背下了視力表。這種民族危亡面前的忘我，正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最佳注腳。李莊人克服種種困難，支持文化機構內遷，其精神深處，同樣是因為深明有國才有家的大義。從此以后，當我們提起李莊，它不再是長江邊的一座小村莊，它更是家國之間的情感紐帶。
　　岷山蒼蒼，江水泱泱。對于中華民族而言，抗戰烽火下的李莊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艱難困苦，玉汝于成”，意味著挫折困境中，依然不滅的正道的光。它是火種，更是希望，它就是每個人心中的李莊。據“天府新視界”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