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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47年,建康城里的梁武帝蕭衍收到一封降表。
送信的人說自己叫侯景,是北朝東魏的將領,帶著地盤和兵馬投奔,還拍胸脯保證能幫他打垮北方政權,實現(xiàn)“平定中原”的夢想。
這時候的梁武帝已經(jīng)八十六歲,在位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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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輩子還算靠譜,修寺廟、辦學校,把南梁搞得像模像樣。
后半輩子迷上佛法,天天穿著袈裟念經(jīng),朝政扔給一群只會清談的門閥子弟。
老皇帝敢收侯景,不是膽子大,是實在沒人可用了。
南梁的軍事早就爛透了,能打仗的將軍死的死、老的老,剩下的貴族子弟連馬都騎不穩(wěn),卻占著將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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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不是一直沒名將,韋睿韋老爺子就很能打。
506年邵陽洲之戰(zhàn),他帶著梁軍把北魏十五萬大軍按在地上摩擦,人送外號“韋虎”。
梁武帝那時候見了他,都得親自扶他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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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韋虎活了七十八歲,520年去世的時候,梁武帝哭得稀里嘩啦,不是裝的,是真舍不得。
民間當時就有句順口溜,“韋虎已老,后繼無人”,后來才發(fā)現(xiàn),哪是后繼無人,是壓根沒人。
韋睿之后,南梁的將軍職位基本被門閥子弟承包了。
這些人每天穿著寬袍大袖,手里搖著麈尾,討論“天地萬物的本源是什么”,問他怎么打仗,他能跟你扯到《老子》里的“兵者不祥之器”,氣得你想拿麈尾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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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梁書》的時候就覺得,老蕭這時候已經(jīng)有點魔怔了。
他跟大臣說自己夢見北方各州的刺史捧著地圖來投降,醒來就收到侯景的降表,非說這是“天命所歸”。
跟現(xiàn)在有些人信星座算命似的,純屬自我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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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人不行,梁武帝就把眼光投向北方,想著從敵人那邊挖人。
早年間確實來過幾個靠譜的,比如河東裴氏的裴邃,北魏的魏郡太守,主動跑來南梁,帶著兵在邊境打了不少勝仗,死的時候梁武帝還給他追封了公爵。
可后來不一樣了,528年北魏發(fā)生河陰之變,權臣高歡殺了兩千多官員,北邊的將領嚇得往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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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拔勝、獨孤信這些名將都來了,梁武帝以為撿到寶,又是封官又是賞地,結(jié)果呢?
賀拔勝在南梁待了不到一年,聽說西魏建立,哭著喊著要回去。
老皇帝居然同意了,還派船送他走。
獨孤信更絕,偷偷跑回北邊,后來成了西魏的“八柱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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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根本沒把南梁當自己家,就是來避難的。
侯景跟他們不一樣,這家伙是羯族人,在東魏跟著高歡混,高歡一死,兒子高澄看他不順眼,要收拾他。
北邊沒活路了,才硬著頭皮來南梁。
梁武帝沒看明白這點,還以為侯景是真心歸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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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當年招待裴邃的禮節(jié)接待侯景,又是賞金銀又是給地盤,把壽陽(今安徽壽縣)劃給他當封地。
侯景降梁的消息傳到東魏,高澄氣得不行,派慕容紹宗帶大軍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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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拍著胸脯說要保護侯景,派侄子蕭淵明、孫子蕭會理帶十萬兵去接應,目標是打下彭城(今江蘇徐州),給侯景撐場子。
蕭淵明這輩子沒打過仗,當王爺當慣了,出征跟度假似的,隊伍走到寒山(今江蘇徐州東南)就不走了。
他聽說彭城城墻結(jié)實,居然想修個水壩淹城,天天帶著士兵挖泥巴,把打仗的事兒忘到腦后。
慕容紹宗可不是吃素的,他是鮮卑慕容氏的后人,打仗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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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蕭淵明在河邊修壩,直接帶騎兵突襲。
梁軍沒防備,跑的跑、降的降,十萬大軍一天就垮了,蕭淵明自己也成了俘虜。
消息傳到建康,梁武帝正在寺廟里拜佛,聽完報告差點暈過去。
他大概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里的兵,連給北朝塞牙縫都不夠。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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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在壽陽聽說援軍敗了,嚇得帶著殘兵退守渦陽(今安徽亳州)。
他知道自己人少,就騙士兵說,“東魏把你們的家眷都殺了,想活命只能跟我干!”士兵們信以為真,士氣倒是上來了。
他到了渦陽城下,不著急打,當著侯景士兵的面“披發(fā)誓天”,對著北斗七星喊:“你們的家眷都好好的,高澄說了,只要投降就既往不咎!”說完還把幾個俘虜?shù)募倚湃拥疥嚽啊?/strong>
士兵們一看家信,當場炸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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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侯景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只剩八百人,其他人全跑了。
他帶著這八百殘兵往南逃,一路跑到淮河邊上,找船渡過河,逃回壽陽。
梁武帝這時候還沒醒悟,大臣朱異拍著馬屁說,“侯景能逃回來就是天意,說明他忠于陛下!”老皇帝點點頭,居然還賞了侯景不少糧食和布匹。
他不知道,這八百殘兵,即將變成炸向南梁的炸藥包。
其實回頭看,侯景降梁這事兒,從一開始就是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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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晚年沉迷佛法,朝政被門閥子弟把持,軍事上早就沒了韋睿時代的銳氣。
收降一個沒退路的羯族軍閥,就像撿了個綁著炸藥的包裹,炸了是早晚的事。
公元548年,侯景以“清君側(cè)”為名在壽陽起兵,一路打到建康,把梁武帝困在臺城。
老皇帝最后被活活餓死,四十八年的南梁基業(yè),就這么毀在了一個“夢中的天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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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想,要是韋虎還活著,大概會拎著刀闖進皇宮,把老蕭從佛堂里拽出來,“醒醒!念經(jīng)救不了南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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