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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船長與船
高中同學群沉寂了三年,上周突然熱鬧起來。班長李濤張羅著要辦畢業十五周年聚會,地點定在城東新開的“海鮮大酒樓”。
“人均兩百,酒水另算。”李濤在群里說,“能來的接龍。”
我猶豫了一下。十五年了,確實想見見老同學。雖然上次聚會不太愉快——八個人吃了三千,最后AA時有三個人“忘帶錢包”,還是我墊的。
妻子勸我:“算了,同學聚會就是比誰混得好,沒意思。”
但看著群里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接龍,我還是沒忍住,打上了自己的名字:周明。
聚會那天,我特意穿了件普通的夾克,開了我那輛二手國產車。到酒樓時,包間里已經坐滿了人。
“周明!好久不見!”李濤熱情地迎上來,“現在在哪高就?”
“做點小生意。”我含糊地說。
“哎呀,謙虛了!”王胖子拍著我的肩,“聽說你開公司了?”
我笑笑沒接話。王胖子還是老樣子,大嗓門,愛打聽。
十年沒見,同學們變化都挺大。李濤當了科長,肚子挺起來了;班花林雪做了全職太太,手上戴著碩大的鉆戒;連當年最木訥的張偉,都成了程序公司主管。
酒過三巡,話題漸漸變了味。
“我這塊表,勞力士,五萬多。”李濤不經意地捋袖子。
“我老公剛給我換了寶馬。”林雪玩著車鑰匙。
“我在新區買了套房,兩百平。”王胖子唾沫橫飛。
我默默吃著菜,偶爾附和兩句。當年關系最好的趙磊坐在我對面,我們眼神對上時,他苦笑著搖搖頭——他也還是老樣子,在一家小公司做會計。
“周明,你現在到底做什么?”李濤又把話題引到我身上。
“開了家小公司,做建材。”我簡單說。
“建材好啊!”王胖子眼睛亮了,“我最近裝修房子,你那有便宜貨嗎?”
“都是市場價。”我笑笑。
他臉色淡了些,轉頭又去跟林雪聊奢侈品了。
吃到一半,李濤突然提議:“咱們玩個游戲,誰手機響了誰喝酒!”
大家起哄說好。結果第一個響的是我——公司有個緊急訂單需要確認。我喝了一杯,剛坐下,趙磊的手機也響了。
“抱歉,孩子發燒,我得先走。”他站起來,一臉歉意。
“別啊,這才幾點!”李濤拉住他。
“真得走。”趙磊掏出錢包,“我這頓飯錢先給了。”
李濤推開他錢包:“急什么,最后一起算!”
趙磊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了,但明顯心神不寧。
飯局繼續。大家越喝越嗨,又加了幾個硬菜,開了兩瓶茅臺。我算著賬,心里直打鼓——這頓肯定不便宜。
九點半,李濤接了個電話:“哎呀,領導找我,我得先撤。你們繼續,賬我已經結了!”
他說得自然,大家也沒在意。可他一走,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
林雪說要去接孩子,王胖子說老婆查崗,張偉說第二天要出差...不到十分鐘,包間里只剩下我和趙磊,還有滿桌狼藉。
“這幫人...”趙磊苦笑,“又這樣。”
“又?”我問。
“上次聚會也這樣,最后是我結的賬,三千八。”他嘆氣,“說好AA,后來都沒給錢。”
我正要說話,服務員拿著賬單進來:“先生,一共一千兩百八,刷卡還是現金?”
趙磊臉色變了:“不是說李科長結過了嗎?”
“那位先生說您結。”服務員笑容可掬。
我看著賬單:海鮮拼盤三百八,茅臺兩瓶六百,還有各種硬菜...果然。
“我來吧。”趙磊掏錢包。
“等等。”我攔住他,轉向服務員,“麻煩把李科長他們的包拿來。”
服務員一愣:“這...”
“就說他們落了東西。”我平靜地說。
很快,幾個包拿來了。我一個個翻找——李濤的公文包里有車鑰匙、錢包;林雪的LV包里化妝品下壓著鼓鼓的錢包;王胖子的雙肩包更直接,兩沓現金用橡皮筋捆著。
趙磊看得目瞪口呆。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李濤的電話,按了免提。
“周明?怎么了?”他那邊很吵,像是在KTV。
“李科長,賬單是一千兩百八。”我說,“您看怎么結?”
“啊...那個...”他支吾著,“我臨時有事,你先墊上,回頭AA。”
“AA?”我笑了,“可其他人都走了。”
“走了?這幫家伙!”他假裝生氣,“這樣,你先結,明天我收齊了給你。”
“不用了。”我看著桌上的包,“李濤,你公文包落酒樓了。還有林雪的包,王胖子的包...你說巧不巧,他們的錢包都在里面。”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我算了下,”我繼續說,“你包里有兩千現金,林雪包里三千,王胖子包里兩萬...對了,你的勞力士好像不是真貨吧?表盤里的‘Rolex’拼錯了。”
“你...你翻我包?”李濤聲音發顫。
“我找東西。”我拿起他的車鑰匙,“這奧迪鑰匙也是假的,淘寶五十包郵那種。李濤,裝闊裝十五年,累不累?”
電話被掛斷了。
趙磊看著我,張大了嘴。
我把那些包原樣放好,對服務員說:“麻煩放前臺,他們明天會來取。”
然后我掏出自己的錢包,數了一千三百遞給服務員:“不用找了。”
走出酒樓,夜風一吹,酒醒了大半。趙磊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我點上根煙。
“周明...你早知道他們...”
“不知道。”我吐出口煙,“但我了解人性。真有錢的人,不會把‘我有錢’掛在嘴上。”
趙磊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我這些年,挺憋屈的。每次聚會都被坑,又拉不下臉說...”
“因為你要面子。”我拍拍他的肩,“磊子,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掙的。他們不要臉,你何必給他們臉?”
他愣了愣,笑了:“你說得對。”
手機突然響了,是林雪:“周明,我包落酒樓了,你能幫我收一下嗎?”
“在前臺。”我說,“對了,你老公的寶馬是租的吧?我朋友在租車行見過那輛車。”
“你...你胡說什么!”
“是不是胡說,你清楚。”我掛了電話。
接著是王胖子、張偉...一個個電話打來,我一個都沒接。
趙磊看著我:“你不怕得罪他們?”
“得罪?”我笑了,“磊子,你覺得這些人,配做我的朋友嗎?”
他搖搖頭。
“那不得罪又怎樣?”我把煙踩滅,“我這人簡單,你怎么對我,我怎么對你。你把我當傻子,我就讓你當孫子。”
趙磊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圈紅了:“周明,還是你活得明白。”
那晚,我送趙磊回家。他住在老城區,房子很舊,但收拾得干凈。他妻子開門時,懷里抱著發燒的孩子。
“謝謝啊周明。”趙磊說,“醫藥費我明天給你。”
“不用。”我掏出五百塊錢塞他手里,“給孩子買點營養品。錢不用還,算我請你們一家吃飯。”
他推辭不要,我直接放進他口袋:“磊子,真朋友,不在飯桌上,在難處時。”
他哭了。
如今,那幫“同學”把我踢出了群,但我毫不在意。倒是和趙磊越走越近,周末常一起釣魚,兩家人也成了朋友。
上周,趙磊升職了,請我吃飯。小館子,四菜一湯,我們喝了一瓶二鍋頭。
“周明,謝謝你。”他認真地說,“不是你,我可能還在那幫人面前裝孫子。”
“是你自己醒的。”我跟他碰杯。
昨天,李濤突然加我微信,發了條長消息道歉。說他這些年過得不好,裝闊是為了面子,現在公司破產了,想問我借點錢。
我沒回,直接拉黑。
妻子說我太絕情,我告訴她:“善良要給值得的人。那種吃飯跑單的,借錢也別指望他還。”
窗外的雨下大了。我想起十五年前,我們畢業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大家在操場上抱頭痛哭,說要做一輩子朋友。
可時間啊,最擅長打臉。它把純真的少年,變成了油膩的中年;把真摯的友誼,變成了虛偽的應酬。
但還好,它也在大浪淘沙,幫我篩掉了沙子,留下了真金。
手機響了,是趙磊:“周明,我兒子考了全班第一,周末來家吃飯!”
“行,我帶酒。”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雨幕。這城市燈火闌珊,每個人都在這片光海里浮沉。有人活成了面子,有人活成了里子。
而我,選擇活成真實的自己——不占便宜,不吃虧;不欺負人,也不被人欺。簡單,痛快。
那頓飯的一千兩百八,花得值。它讓我看清了九個人,也認清了一個道理:成年人的世界,該斷則斷,該舍則舍。有些人,早該從生命里清出去了。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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