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終前,留下了一首詩。
二十四個字,不押韻,不華麗,卻讓周圍的僧人沉默了很久。
“六十年來狼藉,東壁打到西壁。
如今收拾歸來,依舊水連天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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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嘉定二年,公元1209年,靈隱寺的鐘聲還沒敲完,道濟和尚已經(jīng)閉目不語。
寺里很多僧人都說不出話來。
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竟然給這個時代,留下一句像是預(yù)言的話。
可如果時間倒回到他年輕的時候,說實話,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人,會被后人供在廟里,稱作“濟公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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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說來還得從更早的一個細節(jié)說起。
李修緣,出生在一個不算普通的家庭。
他父親李茂春,祖上是宋太宗趙光義的駙馬,李家當(dāng)年也算是風(fēng)光過。
雖然到了李茂春這代,家道中落了點,但按現(xiàn)在的說法,妥妥地“中產(chǎn)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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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李茂春年近四十,膝下無子。
求醫(yī)問藥都不管用,最后有人勸他:你不是信佛嗎?求佛去吧。
他真聽了,天天去燒香拜佛。
結(jié)果一年之后,他妻子真的生了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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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名李修緣,意思是“修得此緣”,和佛有緣。
誰知道,這孩子從小就跟別家孩子不一樣。
別的孩子爬樹掏鳥窩,他坐在屋里翻佛經(jīng)。
哪怕不識字,也纏著他爹講“什么叫四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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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春有點哭笑不得,但也沒攔著。
畢竟這孩子是求來的,想學(xué)就學(xué)吧。
可惜這段平靜的日子沒持續(xù)多久。
十幾歲那年,李修緣父母相繼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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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戚們趁機把家產(chǎn)分了個干凈。
他什么都沒留下,連老宅子都沒保住。
有人替他打抱不平,他卻說:“他們喜歡,就給他們吧。”
那年他十八歲,一個人走進了國清寺,說自己要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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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在國清寺當(dāng)小沙彌,后來被推薦到靈隱寺,拜在慧遠禪師門下。
慧遠是當(dāng)時很有名的佛學(xué)大師,手下弟子不少,但對道濟格外看重。
那會兒他還叫“道濟”。
師父給他起的法號,說他能濟世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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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幾年,他也確實像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和尚。
打坐、念經(jīng)、掃地、煮飯,什么活都干。
誰見了都說這孩子穩(wěn)得很,以后肯定能接法衣。
可沒過幾年,風(fēng)格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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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嫌打坐太久腿麻,念經(jīng)念煩了就跑出去溜達,還學(xué)會了喝酒吃肉。
那時候靈隱寺規(guī)矩嚴,酒肉是絕對不許碰的。
他倒好,一邊喝酒一邊說:“這燒雞還有點干。”
寺里的和尚都看不下去了,有人干脆去找慧遠告狀,說這人不配穿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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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遠就一句話:“佛門廣大,豈不容一癲僧。”
結(jié)果誰也不敢再說什么。
但說實話,道濟這人“瘋”,是瘋在表面。
真要說他的為人,很多人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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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醫(yī)術(shù)好,誰病得厲害他都能治。
關(guān)鍵是從不收錢。
哪怕官宦家請他,他也不愛去。
嫌那路上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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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來回一趟,能救好幾個。”
他救的,大多是沒錢的百姓。
偶爾也答應(yīng)去官府,但前提是——這人得真行善。
有一年杭州大旱,鬧饑荒。
他一個人挑著藥箱,走了好幾天路,給村里送藥。
自己帶的干糧都分出去了,回來時瘦了一圈。
有人問他:“你不是和尚嗎?怎么還吃葷?”
他說:“你修口,我修心。”
這句話后來被他寫進了詩里。
那首詩,很多人都聽過——
“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身他修口。
他人修口不修心,唯我修心不修口。”
那時候,很多人開始重新看他。
有的僧人從不跟他說話,后來也會遠遠地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權(quán)當(dāng)打個招呼。
但他始終沒變。
想救人就救人,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
有一年初夏,他在江邊救了一個溺水的小孩。
孩子母親跪在地上磕頭磕得頭都破了。
他沒說話,只是把自己那件破袍子蓋在孩子身上,轉(zhuǎn)身就走。
再后來,他越來越少出現(xiàn)在人前。
有人說他在閉關(guān),有人說他云游去了。
只有貼近他的人知道,他身體其實已經(jīng)不好了。
嘉定元年,也就是1208年,冬天特別冷。
他在寺里只說了一句話:“我快走了,想寫首詩。”
第二年春天,他留下那首《辭世頌》,然后坐化。
那天,寺里鐘聲敲到第二聲時,他已經(jīng)沒了氣息。
過了很久,寺里的僧人還是會拿那首詩出來念。
有人說,他其實早就看透了生死。
也有人說,他干脆就是來世間走一遭的菩薩。
可沒人再提他“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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