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反有正過日子

（來源：天津日報）

轉(zhuǎn)自：天津日報

　　四朵花

　　四朵花從小是同班同學(xué)，個個如花似玉，貌美過人。

　　四花中的大花最出眾，亭亭玉立、耀目生輝，是名副其實的校花。校花矜持溫柔，品學(xué)兼優(yōu)，當(dāng)班長、考第一，高中畢業(yè)上大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進國企，月薪不菲，追求者絡(luò)繹不絕。她在婚姻問題上總是淡淡地說，不急，事業(yè)要緊，實際是看不上對方。可是，大學(xué)畢業(yè)走向社會，哪還那么容易找到意中人啊！一般條件的她看不上，堅持寧缺毋濫。眼瞅著三十歲了還沒嫁出去，一晃，就又奔四十了。家人、本人紛紛著急，而年齡愈大，單身優(yōu)秀男人愈稀缺，向來做事不湊合的十全美女，此婚姻大事豈能湊合。

　　二花也是長相出眾，聰慧過人，能力上更是巾幗不讓須眉。大學(xué)畢業(yè)找對象，首選人品第一，先是夫妻倆在企業(yè)當(dāng)職員，后來她便一路升至大企業(yè)高管，年薪頗高，待遇超群，兩口子幾十年恩愛如初，不離不棄，閨女大學(xué)畢業(yè)進了央企。她退休后，練太極、學(xué)繪畫、看電視、玩手機，外加上街買菜，日子過得美上加美，用她自己的話說，“我呀，一輩子忙事業(yè)、忙單位，這回哪兒也不去了，好好補補家”。

　　三花身材好，情商高，沒考上大學(xué)，卻找了個上進的男人，開始兩人一無所有，白手起家、同甘共苦，后來的日子超乎預(yù)期，男人當(dāng)上了高管，有了高收入。她天天無憂無慮，生了兒子老人帶，自己歡天喜地到處游玩，已經(jīng)去過二十多個國家。待男人退休，他們自駕周游全國，發(fā)視頻自娛自樂，冬天海南，夏天東北，哪里舒服往哪里奔，從不招惹煩心事。她對跳舞情有獨鐘，學(xué)新疆舞比上班還忙，哪兒熱鬧往哪兒擠，看著咋也不顯老。

　　小花雖皮膚黑但精干，怕自己個子小不好嫁，早早找了個同村的同學(xué)，鼓勵對方參軍報國，待對方轉(zhuǎn)業(yè)回來留在了自己身邊，也在城里占下一席之地。退休后，她帶孫子、忙家務(wù)，做飯手藝勝過大廚，別看每天干的都是買菜、洗衣等雜事，實為家中頂梁柱。用她的話說，“我不缺吃，不缺穿，就發(fā)愁沒閑下來歇一會兒的工夫”。

　　四朵花在多年后的校慶時相聚一堂，見面聊天爭相發(fā)言：

　　大花說：“別看我這歲數(shù)了，寧可大白菜爛在地里，休想癩蛤蟆吃我天鵝肉！”

　　二花說：“除非綁了我，否則寧可憋死在家，也不外出流浪。”

　　三花說：“外面世界多精彩啊，就是旅游時累趴在路上，也絕不在家里閑著。”

　　小花說：“照顧大人、孩子，我心甘情愿，累并快樂著。”

　　四朵花見面感慨萬千，生活各有滋味。

　　兩個女婿

　　大閨女要出嫁了，大俊媳婦問大俊：“咱要多少彩禮？”

　　大俊說：“這得先問問咱閨女。”

　　閨女說：“我不打算要了，他家日子不富裕，逼他花這錢也沒勁。”

　　娘說：“雖說如此，但你出門就過苦日子，也不能這么犯傻啊！不叫你嫁他，你非嫁，這真嫁過去恐怕要喝西北風(fēng)啊！”

　　“就算喝西北風(fēng)，那也是我自找，他又不是沒手沒腳，多干幾年不就都有了。”

　　“那你受苦，活該！”

　　大俊阻止媳婦：“不許這么說孩子！這年月只要肯干，哪個混窮了？人好比啥都強，孩子愿意看長遠，咱應(yīng)該支持。”

　　大俊媳婦說：“白養(yǎng)你個大學(xué)生，將來自顧不暇，誰給我們養(yǎng)老？”

　　“我養(yǎng)！就算要飯吃也不會丟下二老。”閨女說得斬釘截鐵。

　　“拿啥養(yǎng)，跟你一起租房住啊？虧你說得出口！”

　　大閨女就這樣出嫁了，嫁給了同村的發(fā)小李貴服，雖也是大學(xué)畢業(yè)，在城里上班，但沒房、沒車、沒家底，公婆還在村里種地。

　　二閨女比姐姐小三歲，從小就有姐姐護著，見姐姐凈身出戶跳進了“火坑”，自己出嫁時，死活也要對方有房、有車、有彩禮，絕不再走姐姐的傻路。她左挑右挑反復(fù)挑，直到快三十歲了才把自己嫁出去。

　　親姑姑說：“還是咱二妮兒精，一步登天過上了好日子。”

　　親姨姨說：“可不是，三十萬元彩禮也不多，誰讓咱二妮兒的條件好呢。”

　　二閨女心滿意足地出嫁了。

　　兩個閨女出嫁都很順心，鄰居都羨慕大俊家日子過得好。

　　多年后，老兩口干不動了，大閨女兩口子隔三岔五來送錢，還幫老人打理家務(wù)，所有活計全包下。

　　又過了幾年，老兩口跟大閨女一起住，二閨女和女婿到姐姐家看望老人時，二閨女就多了些氣話：“車倒是換了一輛，房呢，還是那個兩室一廳，連我姐夫的一半都不如，我怎么會嫁給你這么個窩囊廢呢！”丈夫在一旁只是嘿嘿傻樂。

　　大閨女說：“行啦，行啦，你比姐姐少吃多少年苦啊。我和你姐夫租房、帶孩子、養(yǎng)老人，哪樣不是苦過來的，這才過上了如今的日子。”

　　大俊媳婦在被窩里問大俊說：“虧了當(dāng)年你心硬，讓大閨女自己做主，誰能想到大女婿一個小職員，竟這么有出息。開始那幾年，二閨女過得多好啊，怎么過著過著就不如她姐姐了呢？”

　　大俊說：“大女婿是啥人，能吃苦受累；二女婿是啥人，哪是吃苦受累的人啊！大閨女找的是能干的伴兒，二閨女找的是能干的家，這能一樣嗎？當(dāng)年，二閨女要房、要車、要彩禮，二女婿年紀輕輕上哪兒掙？無非是爹娘給。爹娘能靠一輩子嗎？”

　　大俊重病住院期間，全靠大女婿忙前忙后，又掏錢，又請護工，感動得大俊媳婦握著大女婿的手，老淚縱橫……

　　燉肘子

　　東鄰居老邱家閨女聰明伶俐，念書很有出息，老邱家媳婦走在街上趾高氣揚。孩子在家說一不二，啥活兒不干只顧學(xué)習(xí)。一次，奶奶讓孩子上街買雞蛋，孩子回來邊哭邊說打破了一個。她娘跟婆婆抱怨：“她一個毛孩子，就那么點兒工夫還不讓她抓緊看功課，真要一輩子種地呀！”還時刻提醒家人一定要讓孩子好吃好喝，一切為學(xué)習(xí)讓道。

　　閨女也爭氣，村上考第一，縣上考頭名，大學(xué)畢業(yè)留在省城上班，找個對象門當(dāng)戶對，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好。爺爺、奶奶去世后，爹娘居家忙活承包地，日子過得格外順心，偶爾閨女回來，定要燉個大肘子。娘說孩子就愛這一口，回回吃得眉開眼笑，走在路上還眉飛色舞：“俺大妮和女婿剛從省城回來，燉個肘子。”邊說邊往鎮(zhèn)上趕，一路滿面紅光，喜不自禁，回家連口水也顧不上喝，擺涼菜、上好酒，讓老邱和女婿碰杯對飲，誰都羨慕老邱家日子比蜜甜。

　　西鄰居二花家閨女也是聰明伶俐、愛學(xué)習(xí)，但家務(wù)活兒也不落下。作業(yè)還沒做完，二花對孩子喊：“娘從地里回來累得汗流浹背，你也不說心疼心疼。”閨女趕緊倒水、遞扇子，還幫爹娘洗菜、做飯。爺爺心疼孫女說：“小小年紀啥都讓干，不怕耽誤了學(xué)業(yè)？”

　　二花說：“爹，放心吧，咱孩兒自小懂事，學(xué)習(xí)上沒掉過鏈子，墻上貼滿了獎狀，成績都在班上有名。”過后，閨女考上了大專，回縣城當(dāng)上了老師，在城里過上了舒心的日子。

　　每逢周六、周日，二花家閨女總會抽一天工夫，一早趕去市場買回個大肘子，一家三口往回趕，進門先給老人放下一大堆營養(yǎng)品。娘一再囑咐說：“爹娘啥都不缺，往后得學(xué)著自己省錢過日子。”閨女說：“爹娘吃好穿好，孩子心里才舒坦呢。”說完趕緊下廚房做出爹娘最愛吃的燉肘子，看著老人美美地吃著，自己心里也有說不出來的香甜。

　　小江家媳婦問小江：“這東西兩家都算是教子有方，孩子都是大學(xué)畢業(yè)有好工作，日子怎么大不同了？”

　　“咋不同？”

　　“老邱家閨女回來是爹娘給閨女做，二花家閨女回來給爹娘做，一反一正。”

　　小江笑著沒言聲。

　　又過了幾年，老邱老兩口和二花老兩口都干不動了，東鄰居老邱家媳婦串門兒向小江家媳婦訴苦：“連個電話都不來，一年到頭也不說回來一趟。”邊說邊傷心落淚。

　　西鄰居二花來小江家串門兒，紅光滿面合不攏嘴兒：“俺閨女非要俺老兩口搬去她家住，說是照顧著方便。我說等動不了了再說，這會子去城里樓上憋著可太早了。”

　　小江家媳婦問小江：“老邱家閨女自小哪兒都好，怎么大了反倒不懂事了？日子上不說過問爹娘好賴，還抱怨爹娘不管她。大房住著，小汽車開著，一回也沒讓爹娘去住過，更別說照顧老人了，真不孝順！”

　　小江說：“誰家孩子是壞孩子？你一輩子只關(guān)心他，他哪知道關(guān)心你？不知者不為罪，種蒺藜能不扎腳嗎？”

　　小江家媳婦連連點頭。

　　硬碰硬

　　村東老山肚子里長了個瘤子，兒子拉他去省城醫(yī)院割了一截小腸，回來居家靜養(yǎng)。老硬聽說后，急忙從城里趕回村上，帶了營養(yǎng)品專程看望。

　　老山躺在床上無力地說：“不說了，發(fā)小沒幾個了，帶來的全收下。”“謝”字沒提，示意老硬快坐。

　　老山媳婦趕忙找補說：“老弟來就來唄，還帶這么多吃的干啥。”轉(zhuǎn)而抱怨說，“你哥就這毛病，以病拿人，連個‘謝’字也不會說。”

　　老硬笑笑說：“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有啥可客套的。”說著，從隨身包里掏出一萬塊錢放在床頭。

　　老山媳婦一見就慌了，邊推脫，邊看了一眼老山，示意堅決不收。老山說：“吃的都收下，錢就免了吧。無功不受祿，這錢說啥也不能要。”

　　老硬并沒別的意圖，這些年掙錢還算順手，是村里數(shù)得上的富裕戶，給誰家好處也心甘情愿，打心眼兒里想和鄉(xiāng)親們親近。但是，說了半晌不頂用，老山媳婦含淚往回推：“可不敢收下這么多，有病就得花錢，哪能老弟出啊，你也不易，吃的收下，錢得帶走。”

　　老硬說：“誰沒事兒往醫(yī)院跑啊，這不是趕上了嗎。如今看病花錢太兇，大伙兒湊湊，哪有給出去再帶回來的，不給老弟這點兒面兒啊？”說罷硬是把錢放下了。

　　老硬走后，在家住了一晚才返回城里。之后，他不斷給老山兒子打電話，了解老山的病情。仨月后，當(dāng)他得知老山再次住進省城醫(yī)院，病重得已經(jīng)無法動手術(shù)時，又專程趕往省城醫(yī)院慰問。這回他沒帶吃的，而是又放下了裝有一萬塊錢的信封。

　　老山有氣無力地握住老硬的手說：“沒白交你這個好兄弟，就你最實誠。我替全家謝謝了。”說著，潸然淚下。

　　老山媳婦含淚看著老山說：“收下吧，老弟的心意慢慢還。”

　　沒等老山言語，老硬忙說：“還啥呀還，說給就是給了。一個街上光屁股長大，掙錢不就是為這會兒用嗎？鄉(xiāng)親們互相幫幫，難關(guān)也就過了。”

　　老硬走后沒幾天，老山就去世了。過后，老硬回村里參加送葬，放下了和鄉(xiāng)親們同樣的份子錢，把發(fā)小的后事打發(fā)利落了才離開。

　　幾年后，老硬回家修房，住到了弟弟老軟家。老山兒子聽說后，專門趕過去向硬叔問好，掏出兩萬塊錢，說：“聽說叔叔家修房，正缺用項。”見老硬納悶兒，又說，“我爹說了，啥時候你叔缺了用項，別忘了幫爹補上這情分。”

　　老硬聽了不知所措，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山兒子走后，老硬問弟弟咋辦？老軟說：“你要強了一輩子，不能光顧自己感受，你是舒服了，人家呢？”

　　“我可從沒想過要回報。”

　　“你不求回報，人家就能忘啊。”

　　“給了就是給了，咱是打心眼兒里愿意。他當(dāng)年不是生大病了嗎，花了那么多錢，咱不可能眼瞅著發(fā)小那么難，卻裝看不見。”

　　“那哥咋還收下了？”

　　“老山兒子學(xué)說他爹的話太硬，沒法推脫。”

　　“說啥了？”

　　“老山兒子說，他爹臨終囑咐，苦干幾年多攢點兒錢，不能欠你叔一輩子。還說，若是我不收這錢，下輩子就不和我當(dāng)發(fā)小……”

　　老硬說完心一沉，難受得想哭……

　　名和利

　　大江博士畢業(yè)進了省城機關(guān)，升了職不忘本，年下回村來和發(fā)小二慶、老核桃一起聚會閑聊，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還為不同意見爭論不休。

　　酒過三巡，大江問二慶：“你一個月掙那么多，比我一年都多，怎么說不干就不干了？”二慶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掙多少是個夠啊。咱又沒有大花銷，又沒啥大志向，有吃有喝有住就行了唄。”大江點頭稱是，老核桃舉杯無語。三個人中，老核桃家的日子過得最緊巴，他是近兩年孩子有了出息，臉上才掛上了點兒笑容。

　　“那就閑在家里歇著了？”大江問。

　　“沒歇著，想起來小時候有個愿望，想寫小說，活著可不能沒事干。”

　　“上初中那會兒你就寫過，是不是因為這事耽誤了學(xué)業(yè)？”

　　“可不，氣得我發(fā)誓，一定掙上錢了再落實夢想。村里可有不少現(xiàn)成素材，志堂爹賣水果，穿棉襖出去，穿褲衩回來，賠得想上吊，寫出來肯定有人愛看。”

　　老核桃說二慶：“寫書是做買賣呀，一腦袋雜土還想顯擺，吃飽了撐的瞎逞能。”

　　大江說老核桃：“這就是你眼界窄了，人活著無非為兩條，一名、二利，學(xué)者講精神和物質(zhì)，老百姓講面子和肚子，你這號人說人家顯擺，是羨慕嫉妒恨。”

　　二慶說：“大領(lǐng)導(dǎo)就是有學(xué)問，說出話來一針見血，佩服。”

　　老核桃說大江：“你有啥本事，出了校門進機關(guān)，知道多少實地情況？一套兒套兒的只會耍嘴皮子。”

　　“你說知道多少？人家讀的書能把你埋嘍。”二慶舉杯讓老核桃自罰一杯，讓他學(xué)著少犯驢脾氣。

　　大江說：“全世界誰不為錢活著，誰不想出名？我看你小時候還往臉上抹雪花膏呢，大伙兒都笑你臭美。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人活著，無非為了名和利，誰也跳不出這倆圈子。”

　　二慶說老核桃：“高人就是高人，有理不在聲響。”

　　老核桃說：“我就不信你說的。”他指著大江問，“當(dāng)年我娘住院掏不起錢，是不是你幫我找的廣播電臺向社會求助？”

　　“是啊。這輩子我就做過這一回好事，電臺一廣播，一下就把錢湊齊了，也算是孝敬了大娘一回。”

　　“是啊。”二慶說，“大江可幫過你家大忙。”

　　“就是，要不咱兄弟能在一起聚呢！我問大博士，‘為名’是不是讓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當(dāng)然。不知道名字怎么出名？”

　　“得了利，是不是把錢裝進自己腰包？”

　　“是啊。”

　　“你不是說，人為了名和利活著嗎？可我娘住院那回，電臺一廣播，那么多人跑去醫(yī)院，素不相識的都放下錢，扭頭就走，一不留名，二不吃喝，你說他們圖啥？”

　　大江和二慶對視了一下，硬是回不上話來。

　　拍 磚

　　興子娘疼孩子在街上有名，孩子要啥只要一哭鬧，當(dāng)娘的立馬就會買來，咋說也不能委屈了大寶貝。她家西鄰居慶山娘見孩子撒潑倒地，一瞪眼：“鬧就有了？！”任憑慶山再鬧，絕不滿足無理要求。

　　興子上初中，不穿名牌不出門，考回來高分還有額外獎勵，連爹娘走在街上都跟著一臉傲氣。慶山從不知穿戴名牌啥滋味，卻聽爹娘的話，不攀比吃穿，日后有了進項也不能大手大腳亂花錢。

　　興子娘就對興子爹說：“你看慶山娘心多硬，啥錢也舍不得給孩子花。”

　　興子爹就大夸興子娘疼孩子疼得對，滿足孩子要求是爹娘的本分。

　　這么過到了孩子長大，興子娘對興子那是任何活兒都不讓動手，慶山娘卻啥活兒都讓慶山干，教育他過日子不能不體諒爹娘的苦楚。

　　轉(zhuǎn)眼間，興子和慶山都大學(xué)畢業(yè)了，興子家早早為孩子找好了工作，興子上班后，花錢月月光，一提結(jié)婚，先向家里要錢買房。

　　興子娘說慶山娘：“你家慶山多出息，出了校門就不再指望家里，自己買房娶媳婦、生孩子，還讓爹娘跟去城里住，不像我們天天為孩子買不上房急眼。”

　　慶山娘說：“想開點唄，孩子也不易。”心想，“你家興子從小要啥給啥、有求必應(yīng)，缺錢不找你要找誰要？”

　　興子娘委屈：“從小到大爹娘沒叫他受過半點兒委屈，大學(xué)畢業(yè)能掙錢了，家里哪還供得起他買房，他還天天甩臉子。”

　　慶山娘說：“孩子張嘴要習(xí)慣了，這會兒要了不再給，他哪受得了？”

　　興子娘聽后一怔。

　　興子一直買不上房，三十歲了還打光棍。興子爹說：“要不，我還出去打工吧，瓦工活兒掙錢，拼上老命也得讓孩子買上房、娶上媳婦。”興子娘說：“先借借，借不上了再說。”老兩口到處借債，想給興子弄個首付，貸款買房。興子回家說：“還了貸款還吃飯不，我咋這么倒霉，干脆一輩子打光棍，省心！”

　　老兩口正發(fā)愁，村上傳來好消息，年內(nèi)拆遷完畢，給錢給房一步到位。興子這就忙上了，三天兩頭問爹娘拆遷款下來沒有，只要在城里買上房了就立馬成家，逼得爹娘天天到村里尋問拆遷進度。

　　拆遷款還沒到手，興子早已打好盤算，買房、買車、送彩禮、搞婚慶，只字不提爹娘的日后，急得興子娘找慶山娘抹眼淚，要她給拿個主意。

　　慶山娘說：“聽我不？”

　　“聽。”

　　“那好，半截磚拍不疼他，就給整塊磚。”

　　拆遷款下來后，興子喜出望外，回家來準備拿錢。興子娘說：“俺老兩口拼死拼活養(yǎng)你那么多年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說到哪兒也對得起老天爺了，娶不娶媳婦你自己看著辦。拆遷款下來頂多給你個首付，貸款買房，再多沒有！”興子瞪眼怔住了，娘接著說，“你大手大腳不管老人死活，老人干不動了，不可能再管你日后花銷，我們養(yǎng)個廢物有啥用！”說著，硬是把興子攆走了。

　　后來，興子不聲不響帶回了對象，接著娶媳婦、生了孩子。再后來，又讓爹娘進城跟他一起住，高興得興子娘跑去西鄰居家抹眼淚，對慶山娘感激得不知說啥才好。

　　本版題圖 張宇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