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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金牛區,西門上一家老牌砂舞廳的卡座區。下午兩點的日頭被厚重的茶色玻璃濾得昏昏沉沉,舞池頂上的霓虹燈纏了圈粉紫燈帶,亮得晃眼又不刺眼,煙霧裹著光絲在半空飄,像沒干透的棉絮。
卡座長條桌上擺著一壺敞口的茉莉花茶,玻璃杯壁凝著密密麻麻的水珠,旁邊散著幾個豁了口的小瓷杯,杯底還留著沒喝完的殘茶。
跟別處舞廳不一樣,這家場子打從開門起,就直接劃了兩塊地界——靠門口的是交誼舞區,燈光敞亮,地板擦得锃亮,大爺大媽們穿著體面的舞鞋,踩著華爾茲的步子,規規矩矩地轉圈;
里頭靠后墻的是黑燈區,光線暗得只能瞧見人影輪廓,布簾一隔,自成一個小天地,男男女女挨著擠著,摟在一起慢慢晃,空氣里飄著煙味、廉價香水味,還有點瓜子花生的油膩味,混在一起,就是砂舞廳獨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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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端著茶杯,指尖捏著杯沿,嘬了口溫吞的茶,眉頭皺成個川字。老三蹺著二郎腿,皮鞋尖沾著點街邊的灰,手里倆核桃轉得“咕嚕”響。
小妖精今兒穿了件藍白碎花襯衫,頭發梳得溜光水滑,發蠟味兒混著茶香飄過來,看著倒不像來跳舞的,像來茶館聽書的。凱哥和四爺挨著坐,一個叼著軟中華,煙圈吐得又圓又大,一個手搭在椅背上,眼珠子滴溜溜瞟著兩個區里晃來晃去的人影。
小妖精:王哥,你老在酒桌上吹,說西安的舞廳跟成都不一樣,今兒正好湊齊人了,你給咱說道說道?咱這兒直接分交誼舞區和黑燈區,亮黑不換,你們那兒咋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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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叫黑燈舞!跟你們這兒分區的法子差遠了!咱那兒不分啥區,就一個大舞池,靠燈光控節奏!
老三:哦?咋個控節奏?你給掰開揉碎了說!
西安大爺老王:你們這兒是亮區暗區分明,各玩各的。咱那兒是一亮連曲!開場先亮燈跳兩曲熱身,然后直接連著黑燈跳!
凱哥:啥叫一亮連曲?聽著挺玄乎,跟你們這兒黑燈區一直黑著比,哪個更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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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各有各的味兒!咱那兒黑燈時間越長,連的曲數越多,越跳越上頭!哪像你們這兒,想跳亮的就亮的,想摸黑的就摸黑的,自在是自在,少了點那股子盼頭!
四爺:那具體咋分時段的?你給數數,別漏了細節!
西安大爺老王:聽好了啊!晚上場,八點半之前兩連曲,九點半之前三連曲,十點半之前四連曲,過了十點半,直接五連曲跳到打烊!午場也一樣,兩點半前兩連,三點半前三連,四點半后五連曲,個別場子更野,一開門就三連曲,進去就別想輕易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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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音,一個穿紅色吊帶裙的女人扭著腰走過來,裙擺掃過桌角,帶起一陣甜膩的梔子花香。
她看著二十出頭,眉眼畫得濃,嘴唇涂得鮮紅,往老王身邊一靠,手就搭在了老王的肩膀上,聲音軟得像棉花。這是黑燈區的“野玫瑰”,眼尖得很,專盯外地來的生面孔。
紅裙舞女:大爺,看您是外地來的吧?第一次來咱這兒?黑燈區里跳?十塊錢一曲,不貴,保準您跳得舒坦!比你們外地那換燈的,自在多了!
西安大爺老王:(身子往后一仰,躲開她的手,擺擺手)姑娘,謝謝啊,我跟朋友聊天呢,不跳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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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裙舞女:(也不尷尬,手順勢滑到桌沿,指尖劃著杯子)大爺您別客氣啊,咱這兒黑燈區不用等換燈,想摟多久摟多久!您要是嫌貴,包場也行,兩百塊錢一下午,隨便跳!
小妖精:(打趣道)妹子,這大爺是西安來的,人家那兒的黑燈舞,比咱這兒尺度大呢!
紅裙舞女:西安黑燈舞?我聽過!
西安大爺老王:(擺擺手,笑著拒絕)免了免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們這兒正聊得起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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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裙舞女撇撇嘴,扭著腰直奔黑燈區的布簾口,老遠還能聽見她軟乎乎的聲音:“大爺,黑燈區里跳一曲唄?十塊錢,不貴……”
老三:(看著她的背影,笑出聲)這妹子挺會拉客啊!你們西安的舞女,也這么盯著黑燈時段拉人不?
西安大爺老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咋不主動?比這還熱情!尤其是紅袖、萬紫千紅那些場子,一開門,舞女就圍上來了,等亮燈曲一完,直接拉你進黑燈連曲,你想躲都躲不開!
凱哥:(掐滅煙頭,往煙灰缸里一摁)那門票呢?跟成都一樣不?咱這兒男的二十,女的免費,交誼舞區黑燈區隨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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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比你們這兒還便宜!紅袖舞廳,門票五塊錢,女的照樣免票!你別瞅門票便宜,里頭坑多著呢!
四爺:(往黑燈區瞟了一眼,指著布簾里一對摟得很近的男女)坑在哪兒?咱這兒黑燈區一曲十塊,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西安大爺老王:明碼標價是幌子!額外服務都敢明著要價!
小妖精:(眼睛瞪得溜圓)額外服務?啥服務?你給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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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壓低聲音,湊近了說)比如說,跳著跳著,舞女拉你到柱子后頭,人多眼雜的地方,給你弄點“小動作”,那價格就得。。。。。。十塊一曲?想都別想!
話音剛落,又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走過來,她看著比紅裙舞女年紀大些,三十出頭的樣子,穿得素凈,臉上沒畫濃妝,手里攥著個帆布包,往桌邊一站,聲音細細的,不像拉客,倒像求人幫忙。
她是交誼舞區的“本分姐”,只跳亮堂堂的交誼舞,不沾黑燈區的邊。
白裙舞女:幾位大哥,要不要去交誼舞區跳?
老三:(打量了她一眼,問道)妹子,你咋不去黑燈區攬生意?那兒掙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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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裙舞女:(低下頭,搓著手)我跳不來黑燈區的舞……就會點交誼舞,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來賺點零花錢,圖個安穩……
西安大爺老王:(心里一動,想起以前碰到的那個開電瓶車的大姨)你這是兼職啊?不容易!我們這兒正聊天呢,不跳了,你去問問交誼舞區的大爺們吧!
白裙舞女:(點點頭,小聲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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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就匆匆走向交誼舞區,很快就有個穿中山裝的大爺迎上來,兩人搭著肩,踩著慢三的步子,在亮晃晃的燈光下轉了起來。
小妖精:(嘆了口氣)這妹子看著挺實在,不像黑燈區那些“機車女”,張口就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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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點點頭)這就是你們交誼舞區的“白菜”吧?我們西安叫“本分姐”,大多是白天上班,晚上來賺外快的。我以前在紅袖碰到過一個,是開電瓶車拉貨的大姨,白天蹬著車子滿街跑,晚上換身裙子就來舞廳,只跳亮燈曲,不碰黑燈的邊,不容易啊!
老三:(笑出聲)還有這種?那黑燈區的“機車女”呢?你們那兒叫啥?
西安大爺老王:叫“野玫瑰”!穿得花里胡哨,口紅涂得跟吃了血似的,站在舞廳門口,眼睛跟雷達似的,專盯穿得闊氣的老頭!你要是穿個背心拖鞋進去,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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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哥:(拍了下大腿)跟咱這兒黑燈區的“機車女”一個樣!張口就要二十一曲,還得連跳五曲起!
四爺:那嚴打之后呢?你們西安的舞廳,是不是規矩多了?
西安大爺老王:(嘆了口氣)可不是嘛!以前紅袖舞廳,黑燈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舞池里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現在不行了,頂多弄個暗燈,模模糊糊的,連曲都少了!哪像你們這兒,分了區,嚴打起來也方便,黑燈區暗一點,交誼舞區照樣亮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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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好奇地問)嚴打之前,你們那兒最野的場子是哪個?萬紫千紅?
西安大爺老王:(點點頭,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萬紫千紅算一個!十元一曲,不光能摟,還能明著要額外服務!舞女拉你到柱子旁邊,人多擋著,就敢給你弄“小動作”!現在呢?包間全取締了,想耍花樣都沒地方!
老三:(壓低聲音)那有沒有更過分的?比如……出去開房?
西安大爺老王:(瞥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小子,滿腦子歪心思!嚴打之前真有!舞女跳著跳著就跟你說,價格合適,出去開房!現在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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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黑燈區的音樂換成了慢悠悠的情歌,布簾里的人影晃得更慢了。紅裙舞女又扭著腰鉆出來,這次直接盯上了坐不住的老三,軟聲軟氣地拽著他的胳膊:“三哥,看您坐半天了,去黑燈區松快松快唄?保證讓您舒坦!”
老三本就心癢,被這么一拽,立馬把核桃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跟著紅裙舞女往黑燈區里鉆。
沒一會兒,又有個穿吊帶短裙的舞女湊到老王跟前,眨巴著眼睛邀舞:“大爺,別光坐著呀,進去體驗體驗唄!”老王架不住勸,也起身進了黑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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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座上只剩凱哥和四爺,笑著打趣。約莫半個鐘頭過去,布簾先被撩開,老三腆著笑臉鉆了出來,腳步都帶著點飄,一屁股坐回卡座,抓起茶杯猛灌了大半杯,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凱哥:(挑眉打趣)老三,看你這模樣,是跳舒坦了?
老三:(抹了把嘴,嘖嘖連聲)舒坦!太舒坦了!這妹子腰軟得跟水似的,渾身的骨頭縫都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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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分鐘,老王才慢悠悠地從黑燈區出來,一屁股坐下就搖頭,眉頭又皺了起來。
小妖精:(湊上去問)王哥,咋樣?咱成都黑燈區不比西安差吧?
西安大爺老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直撇嘴)差遠了!這叫啥黑燈區?光線還能瞅見人影,妹子還躲躲閃閃的!咱西安以前的黑燈舞,那才叫地道!
四爺:(來了興致)咋個地道法?你給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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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爺老王:(往椅背上一靠,掰著手指頭吐槽)咱那兒黑燈一開,伸手不見五指,舞池里擠得人貼人,想咋摟咋摟!哪像這兒,還講究個分寸?
老三:(在一旁樂呵)你這是嫌不夠勁啊!我覺著挺好,妹子溫柔,曲子也緩,正好解乏!
西安大爺老王:(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好糊弄!沒體驗過咱西安黑燈舞的熱鬧,你要是去了,保準不想回成都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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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黑燈區的紅裙舞女也跟了出來,聽見老王的話,湊過來笑著反駁:“大爺,話可不能這么說!您要是想熱鬧,下次我帶您去東邊那家場子,那兒比這兒放得開!”
老王擺擺手,笑著沒接話。
這時候,黑燈區的音樂換成了慢悠悠的情歌,布簾里的人影晃得更慢了。紅裙舞女摟著個禿頂大爺,大爺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亂摸,她卻笑得花枝亂顫。
交誼舞區那邊,白裙舞女和中山裝大爺跳得正盡興,大爺的腳步穩健,白裙舞女的裙擺輕輕飄起,兩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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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指著兩個區,問道)老王,你們西安的黑燈舞,暗燈的時候,也這么熱鬧不?
西安大爺老王:(看著舞池,眼神里帶著懷念)比這還熱鬧!暗燈一滅,整個舞池都跟炸了鍋似的,男女老少都摟在一起,音樂放得震天響,荷爾蒙的味道直沖鼻子!我第一次去的時候,緊張得渾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也有緊張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老江湖了!
西安大爺老王:(笑了笑,臉上的褶子舒展開來)誰沒年輕過?我第一次去紅袖,是跟單位的光哥一起去的。那時候剛參加工作,兜里揣著兩百塊錢,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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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哥:(好奇地問)那你第一次跳,舞伴是啥樣的?
西安大爺老王:(臉上露出回味的神色)穿了身旗袍,絲滑得很!我摟著她,渾身僵硬,肚子貼著肚子,慢慢晃!那感覺,嘖嘖,對于那時候的我來說,太有誘惑力了!
四爺:(嘆了口氣)年輕真好啊!我們現在老了,在黑燈區跳兩曲就喘不過氣了!
西安大爺老王:(點點頭)可不是嘛!后來我跟光哥又偷偷去了兩次,那陣子,腦子里全是舞廳的事兒!不過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年輕,啥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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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裙舞女瞅著老王不再吐槽,又湊過來拉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大爺,再去跳唄?這次我放開點,保準不讓您覺得不過癮!”
西安大爺老王:(被纏得沒辦法,只好站起身)行吧行吧,就一曲!可不許耍賴啊!
紅裙舞女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拉著老王就往黑燈區里鉆。一股子混著香水和煙味的熱氣撲面而來,光線暗得只能瞧見人影,老王摟著紅裙舞女的腰,卻也跟著音樂慢慢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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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座上,老三、凱哥、四爺和小妖精都笑著看著布簾口的人影,小妖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著說:“這老王,嘴上說不過癮,身體倒挺誠實!”
老三跟著哈哈大笑,手里的核桃又轉了起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混著舞廳里的音樂,還有舞女軟乎乎的笑聲,在煙霧繚繞的空氣里,飄得很遠很遠。
舞池里,老王摟著紅裙舞女,聽著她軟乎乎地問:“大爺,西安的黑燈舞,真的亮一下就連黑好幾曲嗎?連曲的時候,是不是比咱這兒黑燈區還帶勁?”老王笑著點點頭,嘴里說著:“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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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誼舞區的燈光依舊敞亮,音樂響了一曲又一曲,卡座上的茉莉花茶漸漸涼了,可舞廳里的熱鬧,卻一點兒沒減。紅裙舞女的笑聲、老頭們的咳嗽聲、音樂的轟鳴聲,混在一起,成了砂舞廳里,最鮮活的煙火氣。
四爺:你說這老王,會不會跳著跳著,就想起年輕時候在西安舞廳連曲的事兒了?
凱哥:(點點頭,又點了一根煙)肯定會!誰年輕的時候,沒點難忘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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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飄起來,裹著霓虹燈的光,在半空打著轉。交誼舞區那邊,白裙舞女和中山裝大爺跳完一曲,大爺掏出十塊錢遞給她,她靦腆地接過來,又去尋下一個舞伴。
舞廳的角落里,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獨自坐著,他看著兩個區里的熱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在懷念過去,還是在感慨現在。
小妖精:(看著兩個區的人影,嘆了口氣)這舞廳啊,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交誼舞區尋的是體面,黑燈區尋的是舒坦,各有各的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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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笑了笑,手里的核桃轉得更快了)管他尋啥呢!開心就好!咱這幫老頭,折騰不了幾年了,能樂呵一天是一天!
音樂還在響著,交誼舞區的步子還在轉著,黑燈區的人影還在晃著。老王和紅裙舞女跳完,笑著出來,額頭上滲著點汗,嘴里還念叨著:“老了老了,喘……不過比上一次強點,總算有點意思了!”
紅裙舞女跟在他身后,笑著說:“大爺,您跳得挺好的!下次再來成都,記得帶我去西安,體驗體驗正宗的黑燈舞連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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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哈哈大笑,擺擺手:“沒問題!只要你敢去!”
眾人齊聲叫好,笑聲在舞廳里回蕩著,混著那些亮堂的燈光和昏暗的人影,還有那些或真或假的笑容,成了這個下午,最難忘的風景。
舞廳的門被推開,又進來幾個老頭,剛一進門,就被舞女圍了上去,軟乎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大爺,交誼舞區還是黑燈區?跳一曲唄?十塊錢,不貴……”
熱鬧,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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