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朝新元至，吳昌碩清供卷底，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歲朝清供，“歲” 者，年之意也；“朝” 者，初、始之謂也；“清供”，乃陳列之清雅器物。顧名思義，“歲朝清供” 即指在春節期間，陳列于室內案頭的清雅擺設。

歲朝清供，其淵源可追溯至古代祀神之遺風，系由供奉天地神佛之習俗演變而來。

隨著時代更迭，其陳列內容漸由香花果蔬取代告朔之牛羊，陳列地點亦從神前香案移至臥室或書齋，旨在為煙火氣息濃郁的春節增添幾分春意與雅趣。

01

歲朝清供：春節案頭雅趣從何而來？

“歲朝清供” 作為中國畫家鐘愛的畫題，自明清以降，以此為題者甚多。于隆冬時節，風厲寒峭，百卉凋殘之際，若能晴窗靜坐，賞玩此類畫作，必使眼目增明，實乃歲朝一大樂事。

“歲朝清供圖” 作為我國傳統繪畫題材中應時應景之畫種，它蘊涵豐富、寓意深邃、雅俗共賞, 給節日平添了吉慶祥和的氣氛。

“歲朝” 一詞，可見于《漢書?孔光傳》中 “歲之朝曰三朝”，唐顏師古注云：“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故曰三朝。”

歲朝即一歲之始，指農歷正月初一，有慶祝新年伊始，并預報一歲平安吉慶之意。《后漢書?周磐傳》中 “歲朝會集諸生，講論終日” 的記載便是例證。

而 “歲朝清供圖” 中的 “清供” 又稱清玩，涵蓋金石、書畫、古器、盆景等可供賞玩的文雅物品，元明之后，瓷、銅、玉、石等古器物及花卉、果品亦歸為清供物品。

“歲朝清供圖” 便是將這些，尤其是諧音含吉祥之意的清供物品描繪渲染成圖，以賀新歲之至，寄托對美好生活的祝愿。古人過年時，除了張貼春聯、剪紙、年畫之外，還流行請人繪制歲朝圖和吉祥圖掛于廳堂，以迎祥納福，增添喜氣。

《歲朝清供圖》 長期以來一直是宮廷和民間畫家熱衷創作的題材。現存此類作品最早見于宋宮廷畫家趙昌所繪之《歲朝圖》，其后在清中后期的江南地區，成為文人畫盛行的題材類型。畫家們創作 《歲朝圖》 時，往往應景即興，將清供之品納入畫中，兼工帶寫，使其成為圖文并茂的文人畫。

《歲朝圖》 與 《四君子圖》《歲寒三友圖》一樣，成為當時文人畫的重要題材類型，并逐漸形成較為固定的圖式，在揚州畫派和海上畫派中尤為興盛，李鱔、趙之謙、任伯年、吳昌碩等諸多畫家皆有 “歲朝圖” 佳作傳世。

02

元素大揭秘：歲朝清供如何傳遞吉祥？

吳昌碩以引金石入畫之法，復興了這一傳統民俗題材，既保持了文人畫的繪畫圖式與古雅情調，又傳達出如 “歲寒三友” 等文人畫相似的韻味。

他對傳統文化與傳統繪畫美學精神的堅守，使這一時期的繪畫雅俗觀具有了更為深層的內涵，這無疑是吳昌碩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上海，于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文化沖突中，奉獻給世人的最傳統、最民族，同時也是現代的、世界的精神財富。

吳昌碩的這幅《歲朝清供圖》堪稱其晚年佳作，內容豐富，寓意深邃，別具一番雅俗共賞的情趣。此畫所繪吉物之豐富，堪稱其同類題材畫之精品，而清雅之氣更是無與倫比。

畫中繪有橘柚兩只、水仙頭兩個、柿子兩個，小盆種蘭草，大盆種水仙，湖石后放置一細頸瓶，瓶內插著梅花。左上角自題 “歲朝清供，歲朝寫案頭花，象古人所作歲時物之遷流也，茲擬其意，乙卯歲寒吳昌碩”，由此可知此圖作于民國四年，時年吳昌碩七十二歲。

吳昌碩作畫常常雅俗兼具，其用筆頗具文人氣，卻又偏愛鮮艷色彩與吉祥題材。這種風格自清代中期 “揚州八怪” 時便已出現，至吳昌碩時運用更為頻繁熟練，深受上海地區商人和市民階層的喜愛。

畫中的橘子，其果實呈青黃色扁圓形，干筆飛白擦出肌理，葉片為闊卵形，因 “橘” 與 “吉” 讀音相近，故而畫橘取其吉祥之意。

柿子為兩個紅色扁狀果子，“柿” 音同 “事”，寓意 “事事如意”。

水仙常于春節前后開花，正如明代王世懋在《學圃雜疏》中所云：“其物得水則不枯，故曰水仙，稱其名矣，前接臘梅，后接紅梅，真歲寒友也。” 故其也常現于 “歲朝清供” 圖中。

圖中小盆所種蘭草，墨蘭雖稱報歲蘭、豐歲蘭，但葉片寬長與圖中不符，而寒蘭葉片勁直而窄，葉色深且挺秀，與圖中蘭草相似，其 11 月至翌年 1 月開花，亦合歲朝之期。

梅自宋代起便因花開冬季與松、竹并稱歲寒三友，有堅貞高潔之意，為文人所喜。

吳昌碩在《缶廬別存》中曾言及歲朝圖多畫牡丹，而其因自身境遇改畫梅花，且此圖梅花似用西洋顏料洋紅繪制，色彩強烈，將枝干的沉著墨色、雄健用筆與活潑亮色相結合，畫面古樸而鮮艷。

水仙頭也是冬盡春來的歲朝象征，清人屈大均在《廣東新語》中提到水仙頭秋末自吳門運至嶺南，水種開花，且需歲歲購買，正如其詩 “冬盡人人爭買花，水仙頭共牡丹芽” 所云。

此外，該畫作尺幅在同類題材中頗為罕見，所描繪的清供花果多達七種，皆為新春盛開的應時花卉和果實，如水仙、天竹子、牡丹、佛手、菖蒲、荔枝與香櫞，寓意事事如意，充滿喜慶吉祥之氣。

歲朝清供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藝術傳統，承載著人們對新年的美好期許與祝福。

在元旦即將來臨之際，我們不妨借鑒古人的歲朝清供之雅，于家中置一束鮮花、擺幾枚鮮果，營造出一份雅致的節日氛圍，在傳承傳統文化的同時，迎接新年的到來，讓這一古老的習俗在現代生活中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