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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采訪的路上,編輯部還在猜測:這大概又是一個關于“富二代追逐夢想”的故事,沒想到卻是一個中產家庭孩子的“自我救贖”。
8月2日下午,北京東壩小店村的榮耀東方體育中心籃球館內,第三屆“你和我”正在緊張籌備中。參加演出的藝人們調試著音響設備,音浪劃破空氣,順著墻壁爬升至天花板,整個建筑仿佛隨之微微震顫;門外,工作人員正在布置周邊販賣區,兩張素色海報如年畫般貼在玻璃門上,與這個略顯陳舊的場館形成一種突兀卻又奇妙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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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來,這個非營利性質的音樂聚會始終倔強地扎根于這座籃球館,仿佛成了它與生俱來的烙印。然而壞消息是,8月份這個場地就要被拆掉了。對此,趙子毅還算樂觀,他認為,一個音樂節的終極形態或許本該如此:“你不必知道它,只需要讓某些瞬間留在記憶里。它們會消解進每個人的生活中,即便大家不再聚集也沒關系。”
在體育館的會議室中,編輯部的同事見到了“你和我”的創始人 —— 剛剛18歲的趙子毅。趙子毅,出生在北京,2022年開始做實驗音樂,2023年創辦“你和我”,2024年合作發起實體空間“小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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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這天,他穿著素凈,黑色的T恤短褲、深藍色的涼鞋,濃密的眉毛在低垂的眉骨間投下一片陰影。他說話聲音很輕,剛好能讓對方聽清的程度,實在很難把這樣一個安靜的少年和實驗音樂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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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毅的實驗音樂烏托邦
“我性格比較孤僻,常常成為被嘲諷的對象。有一陣子,有個同學只要見到我就罵我,共處一室或偶然碰到時都會罵我。”后來,在一次言語沖突中,趙子毅選擇了揮拳反擊,那之后他意識到,原來人也是可以直接面對沖突的。然而,反擊并沒能改變什么,只是那個“校園暴力團伙”中少了一個人而已。最后,自殘、抑郁接踵而至,趙子毅最終選擇了離開學校。
他告訴音樂財經(ID: musicbusiness),自己的成長始終伴隨著“格格不入”的感覺。不僅在學校如此,在家中他也鮮少與父母交流:“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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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盡管父母對年少輟學的他并不放心,卻依然支持他追求所愛。“你和我”的場地由父親協助聯系,音響設備由父親的朋友協助聯系,每年初和臨近活動期會持續發起觀眾眾籌,觀眾可自由打賞支持。趙子毅說,父母也會來看演出,一直很支持他。被問及是不是“富二代”時,他搖頭否認,表示自己借住在朋友家,“平時生活其實挺拮據的,每天吃飯幾十塊錢。這個活動就是我一年中最大的開銷。”
疫情成為趙子毅接觸實驗音樂的轉折點。當線下課程被迫中止后,他在網絡世界中意外發現了實驗音樂這片新天地。而離開學校后,趙子毅則更加堅定的開始做音樂、做演出,他將“你和我”視為一種自我救贖,是在“自己救自己”。
創辦“你和我”源于趙子毅長期被困在某種人際關系中,比如曾經面對的同學關系,以及父母關系等等。他希望通過這個活動,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創造一個更平等、更自由的相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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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個活動的周期需要更長。趙子毅認為,長周期才能讓人真正進入某種生活狀態。普通演出或音樂節最多不過三天,像一場轉瞬即逝的夢,周末結束就消失了。而將時間拉長到一周以上,它便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你會進入某種看演出的節奏,這件事開始與日常產生真實的聯結。說到底,這其實也是在重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在這樣的人與人實踐活動中,趙子毅確實收獲了很多印象深刻的瞬間。譬如,去年就有兩件事令他印象深刻:一位甚至不記得何時添加的微信好友,突然在某天抱來一大堆西瓜分給現場每個人;后來,他又在網上看到有人寫道:“媽媽,我想一輩子住在這里”......這些瞬間,或許正是他堅持舉辦這個活動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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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網友將這場活動稱為一場“主理人的聚會”,雖然最近“主理人”這個詞的意義被大家玩梗玩得很厲害。但確實,“主理人”這個詞本身就代表著強烈的個性化表達與審美主張,而活動現場也的確匯聚了許多風格鮮明、敢于彰顯自我的人。
在社交媒體上搜索“你和我”,既能看見毫不吝嗇的盛贊,也會讀到表示困惑不解的博文。或許,一場真正多元的活動所引發的真實回響,本就應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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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虧損近百萬,“就當上大學了”
回顧“你和我”的三年,累計虧損在一百萬人民幣左右,虧損主要是音樂人的差旅和演出費。談到這里,趙子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就當上大學了。”但事實上,趙子毅一開始也沒想這么去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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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屆“你和我”還行,基本實現了收支平衡。那是在疫情期間的2023年,參與的主要是國內的音樂人,也是趙子毅的朋友居多。收入方式還是通過打賞眾籌,籌集到了約三萬元,剛好覆蓋了受邀音樂人的機票和住宿費用。
2023年最初只計劃舉辦兩天演出,但最終延長至三天。最后一天的加演,源于不少觀眾和許多未曾謀面的樂手自發前來JAM。那天的演出從下午兩點持續至午夜兩點,大家都是因為熱愛還相聚在一起,整個過程自然而溫暖,也讓趙子毅更加確信,這件事值得堅持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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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屆,便有些“摟不住”成本了,當年虧損了近五十萬元。由于邀請了眾多海外音樂人,機票、酒店與部分演出費相加,每個人的成本都得要大幾千元。2024年一共8天的演出,有六十組藝人登臺演出,其中超過六十人來自海外。當然,國內的藝人也有成本,但一些關系較好的音樂人愿意自費前來。這一年的在演出前眾籌了大概4萬元,加上周邊的售賣,累計收入不到5萬塊,幾乎很難覆蓋成本。
也是2024年,“你和我”迅速在實驗音樂領域有了一席之地。大家相約著去籃球場下躺著放空,讓各種各樣的聲音通過空氣、甚至通過地板傳導到身體中,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舒適。因為很多演出都是No stage的形式,因此,樂迷們便圍著音樂人就地坐下(甚至是躺下)聆聽,收獲一種放空。
2025年的情況相比2024年有所好轉。雖然沒有提供演出費,但大家的參與熱情依然很高,所以在今年陣容更加豐富的情況下,虧損卻控制在了四十萬元左右。今年在演出前眾籌到了2萬多元,但是隨著演出的進行眾籌也還在繼續,但依然不會覆蓋成本。
在今年為期九天的演出中,共呈現了五十組表演,其中涉外藝人占三十組,不乏多位來自日本的音樂人。趙子毅對此表示:“日本來華免簽政策實施之后,主辦工作的確順暢了許多。”不確定性顯著減少,至少不會再因簽證問題影響藝人的行程安排。趙子毅進一步解釋道,免票演出也有自己的優勢。它不僅規避了報批流程的復雜性,海外藝人也無需等待批文下達后再申請工作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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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籍藝人中的重頭戲之一,肯定是大友良英。趙子毅告訴音樂財經,大友良英非常貼心,他的機票是自己用航空公司的會員購買的,“兩個人的往返才五千多。”
趙子毅與大友良英的緣分始于此前大友良英在北京的演出。2024年9月,大友良英在東市演出時,趙子毅見到他并得知對方竟然知道“你和我”音樂節,這讓他備受鼓舞。于是2025年,趙子毅嘗試邀請他參加音樂節,沒想到對方爽快答應,并帶來兩場表演:一個是大友良英與妻子Sachiko M的聯合表演,另一場則是亞洲的實驗樂團組合FEN,由大友良英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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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澀谷浩次;中:大友良英、袁志偉;右:ju sei
對參演的音樂人而言,“你和我”同樣是一次難忘的體驗。活動結束后,許多音樂人向趙子毅發來了積極而真誠的反饋,這些都令他深感鼓舞。澀谷浩次不僅在這次演出中收獲了全新的體驗,也在現場驚喜地發現了自己喜愛的音樂人;大友良英更是稱贊“你和我”是“中國最好的音樂節”;FEN樂隊成員袁志偉表示,在這里度過的幾天令他難以忘懷;而ju sei則告訴趙子毅,正是在這個舞臺上,她探索到了自己聲音中更多潛在的可能性……
演出日過得飛快,以為9天會很漫長,可以盡情享受,但還是蹭一下就過去了。有樂迷對編輯部分享自己每天都要去;也有樂迷不吝贊美道:“今年最棒的音樂節就是你和我3rd”;編輯部同事甚至在小紅書刷到了關于“你和我”手帳,雖然沒想過愛看演出和愛做手帳的人群能重疊,但這大概就是“你和我”在致力于建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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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車離開的那個晚上,快車司機問我們:“這里面這幾天是誰的演唱會啊?天天好多人”朋友大聲說道:“有很多很多音樂人啊!”
第三屆“你和我”結束后,趙子毅和朋友們也開始了中國南方的巡演。而這個承載了三年“你和我”的榮耀東方體育中心已經啟動拆除,關于“你和我”的未來將走向何處,趙子毅表示:“未來一定還要做,只不過需要先找一個合適的場地。”
*本文頭圖來自內啡肽
撰文:劉蒙蒙 / 編輯:董露茜
排版:河清 / 審核:容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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