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慶尚道晉陽郡知水面那一片,在那個傳統的年代,我家的條件還算不錯,是做小生意的。雖然自古以來,商人都沒社會地位,但是商人能賺錢,有錢就能活得比普通老百姓要稍微好一點。
我家里開了一間商店,店里售賣各種東西,包括點心、零食、鮮魚等,母親就在家里守著店鋪,開門做生意。父親呢,就專門跑市場,走街串巷做流動生意,捎帶看什么好賣,就采購回來。
此外,我家里還有一些田地,沒閑打理的時候,就租給別人耕種,收取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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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們一家的生活還算不錯。唯一的遺憾是,家中沒有男孩。那個歷史時期,幾乎所有的家庭都希望家中有男丁。可是,父母一共生了11個孩子,在最開始生的都是女孩,包括我,我是1925年生的。
實在沒辦法,父母便商量抱養一個男孩。當時,親屬之間,也比較流行這個,比如哥哥沒孩子,弟弟孩子多,可以允出一個給哥哥,做繼承人。我家的情況就是如此,叔母恰好又生了男孩,便送給我父母撫養。可是后來天意弄人,41歲的母親竟然懷孕生子,誕下一男嬰,家里可是好高興了一陣子。
我們家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尤其是父親,雖然做生意靈活,但是在對待男女問題上,那腦子就一根筋,軸得很。比如女子讀書上學這件事,他就特別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家中女孩都在家里呆著,幫家里干活,讀書什么的,就免了吧。但是,母親卻不這樣看。
她私下悄悄對我說:
“美代子,你想念書嗎?”
我說:
“當然想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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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到我9歲那年。母親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偷偷把家里的一斗大米賣掉,當做我的學費,把我送進了當地的小學。
母親看起來雖然柔弱,但是,她真的非常了不起。
我總算能夠上學了,特別開心,在學校也認真上課,學習知識。這么說吧,上學,給我展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但是,好景不長,因為父親很快就發現了我上學這件事。
這讓他極其暴怒,他指著我母親咆哮道:
“女孩子上學學不來好,反而會學壞,最后都會變成狐貍。”
這都是什么邏輯嘛!父親真的是個老古董,老頑固。
結果,我才上了五天學,就被氣急敗壞的父親從教室里把我帶走了。
而且,他為了讓我死心上學這件事,還當著我的面,把我的課本全部燒掉了。
我傷心極了,哭,哭,哭,哭紅了眼睛。
可有什么用呢?我不是男孩,只有男孩能上學。
自此之后,父親對我的態度也變得十分惡劣,稍有不順心,就動手打我。有一次,我們又因上學的事發生了沖突,他惱怒了,直接把我趕出了家。聲言:“想上學,就別回家!”
我沒地方去,只好去大伯那里。
最后,終究是拗不過父親,我委屈地答應不再想上學的事,并且給他做了保證,他才讓我回到家里。
可是,上學這件事就像一道傷疤,時刻讓我感到遺憾和隱痛,同時讓我和家里也產生了難以彌合的極大的隔閡。我的心里也便有了一個執念:一定要離開家,到別處去上學,到時候就算結婚,也得找個讀過書的男人,一定要擺脫這種可怕的家庭。
結果,終于等來了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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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18歲那年,當時,我們的地盤已經被日本人占領和管理。村子里有個男人,他是給日本人做事的走狗,村人私下里都是那么看他的。1943年秋天的一天,這個男人來找我,問我想不想離開村子,去別處,那地方不但可以讀書,而且還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
這對于對家庭厭惡至極、對父親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我,其誘人程度簡直是太強烈了。我想都沒想,就立即答應了他。
可是,我心里也很清楚,這種事兒是不能給父母商量的,他們鐵定的不同意,甚至還可能會被父親暴揍一頓。所以,我對誰都沒講這件事兒,只和那個男人約好了時間。
數日之后的一個傍晚,我偷偷離開家,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了村子。
原來,他們早有安排。出村子不遠,那里停著一輛蒙著布的卡車。
我還看到了負責在村里執勤的日本警察田中。
那是我第一次坐卡車出遠門,心里雖然對未來很期待,但也有些忐忑不安。他們把我送到釜山后,他們見我一身鄉下姑娘的打扮,可能很土吧,我想一定是的。
所以,他們就帶我到城里的理發店修建頭發,把我的長辮子剪掉了,換了一個發型。
接著,那個田中警察又給我了一套新裙子。那連衣裙是紫色的,還有花飾,非常漂亮。說實話,我心里真的很喜歡。沒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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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同村的那個男人就離開了,說讓我跟著田中警察去好好上學之類的,當時我還是很相信這一切的。當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個老鄉給騙了。
不久,又來了四名女孩。田中領著我們一起吃了飯,然后就坐火車出發了。一路上,我們經過了好幾個地方,漢城、平壤······
最終去哪里,我根本不知道,而且心里膽怯,也不敢問。
在懵懵懂懂中,我總以為可能會去日本,然后在某間工廠做工人,然后下班的時候可以去夜校讀書。
可是,我沒有想到最后的終點,會是中國東北,當時日軍占了那里,成立了偽滿政府。我們到那里的時候,已經是冬天,東北的冬天真的很冷很冷。我們穿著單薄的衣裙,有點吃不住,冷得直哆嗦。
這時候,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的心頭萌生。
我知道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一切都是自己太單純了,這里的一切遠遠超出了一個朝鮮鄉下姑娘的認知。
在那里,我看到更多與自己一樣的朝鮮姑娘,一共大約有三十多名女孩,其中還有很多都是十幾歲的女中學生。
我們就被分配進了慰安所——那里的慰安所是一棟兩層日式樓房,里面隔成好多單獨的小房間,每個小房間放一張榻榻米,還有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心。為了防止慰安婦逃跑,慰安所周圍有圍墻,而且周圍還駐扎著日軍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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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慰安所日常事務的是兩個朝鮮男子,他們負責登記和收錢,以及慰安所內姑娘的吃飯和日常生活,最重要的是監督她們,防止她們逃走。我不能理解,都是同胞,為何如此相煎。
尤其是其中那個矮個子男人,態度極其兇狠,手里總拿條鞭子,只要有人表現不好,尤其是不能好好接待日軍,使日軍滿意的時候,他就會揚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直到把衣服抽爛、皮膚破裂、鮮血涌出,甚至打暈為止。
在這里,我又有了一個名字,叫美兒。我原來的名字叫美代子,其實也是個日本名字,當時父母為了應付當時的時局,給自己的孩子都取了日本名字。以前在家的時候,受日本人的管制,如今逃出了家,竟然還是在日本人的魔掌之下。
我感到有點不甘心和難言的崩潰。
對于我們這些新來的女孩,除了安頓房間,第一件緊要的事是進行體檢。主要是怕有病的女子,把性病傳染給日軍。此外,那日軍軍醫還會檢查,哪些女孩是干凈的處女。
日軍軍醫非常壞,常常會因近水樓臺,毀掉那些純凈的女孩。我非常不幸,但一開始我并不知道。那個日軍軍醫檢查完我的身體后,對我態度十分和善,并且要求留下我,讓我給他做助手護士。學習消毒和打繃帶之類的簡單事情,一開始我還心存感激,覺得自己運氣真好,總算遇到了好人。可是,沒多久,那個軍醫就獸性畢露。一天夜里,他到我的住處,我根本沒有防備,被他玷污,奪去了貞潔。
在傳統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我,認為一個女人失去了貞潔就等于失去了一切,為此,我傷心哭泣了很久。可是,我的哭泣還是太早了,因為還有更陰暗的命運在等著我。
在醫院的時候,我只遭受那個日軍軍醫的玷污,可是沒過幾個月,醫院卻通知我,說這里不需要護士了,就把我遣送到了慰安所。慰安所對于我們這些女孩來說,那就是地獄般的地方,一天要接待十多個日軍士兵······
此外,我們還不能睡懶覺,除了做飯、洗衣服等雜事外,還要早起集會,背誦效忠皇軍的誓詞,唱日軍的軍歌。身體受盡折磨,但一天卻只能吃兩頓飯,大多數時候,都是小米飯和醬咸菜或朝鮮泡菜。
我經常感到非常絕望,幸好有個叫清子的姐姐對我極好。她來之前生活在平壤,以賣身為生。后來因為有個朝鮮男人告訴她,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改變生活,她就被騙了過來。說到底,我們都是被自己的愿望給欺騙了,越向往美好的生活,卻最終跌落進了命運的黑洞。
后來,在絕望中,我們想這么倒霉,若是能拿到一些錢也好,算是最后的安慰吧。畢竟,一開始的時候,管理者說我們接待日軍,日軍是付費的。并且,那兩個管事的朝鮮男人,還專門做了一張圖表,寫著每個人的名字,還記錄了我們每個人接待的日軍人數,并且收了日軍交的錢票。
但是,最終我們一分錢都沒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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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除了茍延殘喘地活著,像工具人一樣活著,任人擺布,任人宰割,任人糟蹋,除此之外,我覺得我們已經不是人了。
我18歲的花樣人生,就這么在日軍黑暗的魔窟中,被徹底摧折,慘遭蹂躪。
當時,管理慰安所的是兩個朝鮮男子,他們除了負責登記和收錢,以及我們的吃飯和日常,最重要的是,他們監督我們,防止我們逃走。我不能理解,都是同胞,為何如此相煎。
尤其是其中那個矮個子男人,態度極其兇狠,手里總拿條鞭子,只要我們表現不好,尤其是不能好好接待日軍,使日軍滿意的時候,他就會揚起鞭子狠狠地抽打我們。
直到把衣服抽爛、皮膚破裂、鮮血涌出,甚至打暈為止。
不過,更可怕的是那些醉酒的日軍,他們經常帶著鋒利的軍刀來到我們的小格子房間里。只要我們反抗,他們拔刀就砍。我房間的地板上,也因此留下了很多刀痕。在那里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個夜里,一個日軍虐待我,我忍無可忍就踹了他一腳。結果他頓時暴怒不已,撕爛了我的衣服,從外面拿來一塊燒紅的鐵塊把我的腋窩燙傷,三個多月,那里的傷口才好。
在那些無比痛苦的夜晚,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后悔。后悔沒有聽父母的話,后悔如果聽父母的話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至于現在受盡凌辱,生不如死。就算不上學,不讀書,有什么大不了呢?好像也損失不了什么,村里那么多人都不識字,他們一輩子照樣過得好好的。
我越想越后悔,越后悔就越絕望,最后只能以淚洗面,最后竟得了病,休息了一段時間。我太想念父母,太想念家了,可是我不會寫字,就找來清子幫忙,讓她代筆給我家里寄了一封信。但是,為了不讓他們知道我的恥辱和處境,我沒敢留自己所在位置的地址,自然也沒敢說自己正在日軍的慰安所。只是像大多數孩子那樣,說自己一切挺好。
地獄末日,苦熬三年,在我20歲那年,日軍終于戰敗投降了。
有一日,忽然日軍消失,闖進來一群蘇軍。結果,這些蘇軍也想強暴我們。此時,那兩個管理我們的朝鮮男人,總算做了一件同胞該做的事,他叫我們趕緊逃命,我們就把臉弄臟,走慰安所的后門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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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在倉皇中,坐上了前往鴨綠江的火車。在鴨綠江下車后,就徒步來到了興南,然后就是一路逃荒似的往家走,經歷了很多磨難,我總算來到了漢城,在那里申請到了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還有一點吃的東西。
我清楚記得,我歷經萬難回到家,家人見我的樣子,因為他們以為我早死了。再說了,我當時的樣子,肯定也十分嚇人。大概是最狼狽的乞丐,都比我強吧。
當時,父親已經離世,母親見我這樣,就想趕緊把我嫁出去。可我知道自己的經歷,是沒法再嫁人的,所以我不想嫁人。我當時,只想死。可是,死又死不了,沒有勇氣死。
最后沒辦法,在家只呆了一年,我就再次離家而去,前往晉州姨母那里,幫忙做事。總之,我極其擔心別人知道我做過慰安婦的經歷,所以,我一直在換地方,換工作。
再后來,我為了生活,還改名換姓,叫文必基。當然,我也渴望自己能夠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終于熬到36歲,我還是沒有經受住一個男人的追求,答應和他同居了。可是,同居之后,才發現那個男人是個酒鬼加騙子。因為他在和我同居之前,已經結婚生子,并且他天天爛醉如泥,還欠下了很多債務。更不幸的是,他很快就死了,把債務留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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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挺身隊的事情,憋了一生的絕望和傷痛,似乎總算有個出口了。所以,我經過一番猶豫,最終在1992年6月下定決心,把心中那陳年舊事說出來。讓歷史不要忘記日軍在東北大地,對中國人民和朝鮮婦女犯下的罪行。這是日本侵略軍永遠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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