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如果祖國遭受到侵犯，熱血男兒當自強……”作為電視劇《亮劍》的主題曲，《中國軍魂》憑借鏗鏘有力的旋律和激昂澎湃的歌詞，傳遞出軍人保家衛國的崇高精神，隨著電視劇的熱播，這首歌曲也成為深受人們喜愛的經典作品。然而，這首為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創作的軍旅歌曲，卻被一家保險公司改編成公司主題歌用于內部活動。
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浦東法院）經審理后對這樣一起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作出判決，認定保險公司的行為構成對《中國軍魂》音樂作品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改編權及表演權的侵害，要求其立即停止侵權行為，向李先生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并賠償某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開支。
一審宣判后，當事人提起上訴，近日二審維持原判。
01
案件回顧
《中國軍魂》發行于2005年，李先生是該歌的詞曲作者，某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經授權享有該歌曲的著作財產權和維權權利。
李先生和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發現，有一家人壽保險公司的個人業務部總經理李某擅自改編《中國軍魂》的歌詞，將“祖國”“黃河長江”“紅旗飄飄”等核心元素替換成該保險公司業務相關內容，而后保險公司將工作人員形象等元素與改編后的歌曲結合制作成MV，并在公司的早會、年度營銷大會等場合播放，同時組織員工合唱。此外，該MV中未對歌曲的原作者李先生署名。
李先生和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認為，上述行為構成對《中國軍魂》歌曲、歌詞的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的侵犯，也構成對《中國軍魂》歌詞的修改權、改編權、表演權、放映權的侵犯，遂將保險公司總公司、分公司、支公司以及李某訴至法院，要求四被告立即停止侵權，在指定平臺刊登侵權聲明，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并賠償李先生經濟損失100萬元，賠償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合理維權開支50萬元。
保險公司總公司辯稱，其不存在任何過錯及侵權事實，保險公司支公司有獨立承擔相應民事責任的能力且資產充足，如果法院認定侵權行為成立，應由支公司承擔責任。
保險公司支公司辯稱，改編后的歌曲詞意是員工為表達團結向上的精神，僅用于員工內部自我欣賞和鼓勵使用，并未用于對外表演和播放，也從未用于商業用途。
保險公司分公司補充辯稱，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侵權作品被“廣泛使用”，公司更未從中受益。
李某辯稱，其在職期間對該改編歌曲的使用情況并不知情，其涉案行為均屬于與工作有關的職務行為，不應由其承擔責任。一審中，李某經傳票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
02
法院判決
浦東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李某對歌詞的修改，改變了該歌曲原本的立意和基本表達，導致作品無法正確反映作者原本要表達的思想情感，構成對李先生保護作品完整權和對作品改編權的侵害。涉案改編行為已經改變歌曲的原本立意和基本表達，屬于對原告作品的歪曲和篡改，該行為不符合修改權的控制范圍，無法認定上述行為侵害修改權。改編后的歌曲MV上未對原作者進行署名，構成對李先生署名權的侵害。保險公司將《中國軍魂》以錄音、錄像等方式制作為MV，已侵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對作品享有的復制權。保險公司分公司和支公司在公開場合播放該MV，該行為屬于“機械表演”，侵害的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享有的表演權，而非放映權。李某改編歌詞的行為屬于職務行為，相應的責任應當由其所處的公司承擔。
綜上，保險公司分公司、支公司實施的涉案行為構成對《中國軍魂》音樂作品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改編權及表演權的侵害。浦東法院綜合考慮《中國軍魂》知名度及相關授權費用、侵權范圍和被告的主觀過錯等因素，判決保險公司分公司、支公司立即停止實施涉案侵權行為，保險公司分公司賠償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開支6萬元，保險公司支公司對其中的1萬元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保險公司分公司、支公司財產不足以承擔的，由保險公司總公司承擔；依據涉案侵權行為實施的時間、范圍及后果等，判決保險公司分公司在其官網發表聲明，向李先生賠禮道歉、消除影響。
宣判后，兩原告以一審判決確定的賠償金額過低為由提出上訴。二審法院經審理后認為，一審法院綜合考量的因素已較為全面，確定的賠償數額亦尚屬合理，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03
法官說法
楊捷
浦東法院
知識產權審判庭審判員（現陸家嘴人民法庭副庭長）
一、員工行為是否屬于職務行為需綜合考量
本案中，李某改編《中國軍魂》，從歌詞內容看，緊扣企業業務元素；從使用場景看，用于公司早會、營銷大會等內部活動，服務于團隊激勵的公務目的；從MV內容看，目的在于展示公司員工形象、介紹分支機構。這些細節表明該行為是為完成公司工作任務所實施，權責歸于公司，故相應侵權責任應由公司承擔。
二、需精準區分著作權各項權能的邊界
修改權指對作品內容的局部變更及文字、用語的修正，不產生新的作品。而本案中被告將歌頌軍人精神的原歌詞改為激勵企業營銷的內容，已實質改變作品立意與核心表達，故該行為不屬于修改權控制范圍，構成對作者保護作品完整權的侵害。同時，這種改變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若未經許可還構成對作者改編權的侵犯。此外，在公開場合播放新作品MV的行為，屬于“機械表演”，受表演權控制，不受通過放映機等設備公開再現視聽作品等的放映權控制。
三、應注重對此類作品的知識產權保護
《中國軍魂》是一首極具藝術價值、令無數人為之動容的歌曲，將此類作品隨意改編用于商業營銷，不僅是對著作權的漠視，更是對民族精神符號的輕慢。只有尊重這類承載特殊精神價值的作品，注重知識產權等權益的保護，才能更好地維系民族情感、凝聚社會共識。
線索提供丨 知識產權審判庭 鄧海婷
本文作者 丨 俞新輝
責任編輯丨陳衛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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