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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過去了,我還會想起那次尼泊爾的旅行經(jīng)歷。
落地加德滿都,我們預(yù)定了一輛專車,先出發(fā)去奇旺和藍毗尼。司機是一個跟我年紀(jì)相仿的哥們,皮膚黝黑,留著小胡子,身材微胖,像個發(fā)福的印度中年人。他有些靦腆,幫我們把行李搬上車,徑直向南出發(fā)。
那時,縱觀尼泊爾的是唯一一條“高速”公路,北接喜馬拉雅山腳,南到與印度接壤的藍毗尼,路不算很長,但有幾千米落差。這條公路跟咱們的省道差不多,雙排車道,路面偶爾會有損毀失修,但整體路況還不錯。司機難得發(fā)話,說這是國內(nèi)最好的路,還是中國援建的,他友好地笑起來,顯得很憨厚。
作為我認識的第一個尼泊爾人,這位司機很有邊界感。午餐時間,我們找了一家路邊的野攤兒吃飯,用鐵盤子盛著咖喱裹著的各類菜肴,用當(dāng)?shù)氐娘炚褐蠼馈1藭r我還年輕,哪里顧得上什么食品安全,只要吃到當(dāng)?shù)靥厣阈那榇蠛谩N已埶緳C和我們一起,并且表示可以負擔(dān)他的飯錢,雖然旅行合同中沒有包含這一項。他禮貌地拒絕了我們,單獨跟老板付了飯費,看起來不多,只有一個菜,堅持獨自坐在角落里吃。
我們在奇旺國家森林公園住了兩晚,在河里漂流看鱷魚,跟小象玩耍,騎了大象,還幸運地看到野生犀牛。夜晚,我和幾個印度旅行者一起在村里溜達,那是幾個帶著孩子的印度中年女人,看膚色和舉止,應(yīng)該來自高種姓,來尼泊爾不僅為了旅行,更為了參拜幾座重要的印度教寺廟。她們比我膽子還大,看到一戶村民開著燈便主動進去打招呼,還詢問起對方的家庭狀況。幾個印度婦女,在一戶尼泊爾中年男人家里做起了田野調(diào)查。我聽不懂他在說啥,但第一次感受到字面意義的家徒四壁,那個男人光著上身,肋骨和鎖骨都格外突出,胳膊精瘦,肚子也凹下去,一臉苦相。一間土坯房里只有一張床、一個電燈泡,甚至沒有我們坐的地方。他坐在燈下,陰影照得他愈發(fā)瘦弱,我們站在暗處,聽著他訴苦。奇旺接待全球各地的旅客,但當(dāng)時旅游業(yè)并不成熟,騎象、叢林游船等收費都極低,我剛工作不久,都感覺便宜。來自歐亞的旅行者絡(luò)繹不絕,但當(dāng)?shù)卮迕袼坪鯖]有享受到福澤。
尼泊爾的第二站是佛陀出生地——藍毗尼,我的朝圣目的地。藍毗尼人煙稀少,不知現(xiàn)在是否熱鬧一些。我們看到傳說中浴佛的水池,用水輕點額頭便可幾世不墮惡趣。南傳的僧人坐在菩提樹下禪修,對面是阿育王石柱,我們繞柱、禮拜、供養(yǎng)法師,想象佛陀誕生在此處的情形,心中還挺激動。這里匯聚了世界各國的佛寺,從建筑風(fēng)格上也反映出區(qū)別。中華寺紅墻黃瓦,頗為壯麗,但總覺得跟此處寧靜的風(fēng)格不太協(xié)調(diào)。
從藍毗尼折返,開始一路向北,向著納加闊特進發(fā),從熱帶穿越到寒帶。酒店在一座山上,司機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要獨自進山。跟當(dāng)?shù)厝诉B說帶比劃,終于弄清上山的公交車,一輛破爛的甚至連門都沒有大巴。我和太太上車時,已經(jīng)坐滿了當(dāng)?shù)厝耍麄冎钢干线叄姨ь^一看,已經(jīng)有乘客熟練地爬上了車頂,上邊還用繩子捆著一大堆行李。我壯壯膽子,準(zhǔn)備往上爬,公交司機攔住了我,指著座位上兩個半大小子,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倆人不情愿地讓座,自己上了車頂。我們還為享受到外國人的“特權(quán)”而有些慚愧,但汽車發(fā)動后,我不僅慶幸有這樣的特權(quán)。車廂里和車頂上都塞滿了乘客,司機卻在盤山道上開得飛起,我要是真在車頂上,肯定被甩下懸崖。我不僅為車頂上那一票乘客擔(dān)心起來,他們正談笑風(fēng)生。
納加闊特能從南邊看到珠穆朗瑪峰,天還不亮,一群人穿著棉服,在寒風(fēng)中瑟縮地看喜馬拉雅山的朝陽。觀景臺上有圖例,注明分別是哪座山峰,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珠穆朗瑪。我記憶中更清晰的是,那個早晨刺骨的寒冷,還有來自全球各地、膚色各異的旅客在熱情地辨認著一座座山峰。那時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還不發(fā)達,拍照還是個挺有儀式感的事,人們也不忙著修圖,而是在尋找、合影和談?wù)撝矍暗囊磺校m然擁擠,但沒人爭搶,所有人都很興奮。
回到加德滿都,我們開始文化之旅,三座杜巴廣場上那些瑰麗詭異又“辣眼睛”的雕塑,是印度教性力派的杰作;燒尸廟(帕斯帕提納神廟)里始終漂浮著混著難以言喻的氣味,我們目睹著火焰將人體燒成灰燼匯入河流;猴廟(斯瓦揚布納特寺)是佛寺,我們還偶遇一個健談的導(dǎo)游,推測是印度教徒,跟我們講起釋迦牟尼也是印度教的幾大神祇之一,還頭頭是道,不過他言語并不傲慢,我們自然也就笑笑。
去博大哈佛塔路上,我們遇到一座規(guī)模很小的寺院,法師們正在梵唄。我們走進去,執(zhí)事的僧人很熱情,引導(dǎo)我們坐在一旁觀看,還端來炒米和酥油茶。我們合十靜聽,并不懂具體的含義,但梵唱伴著法螺聲響,太太突然失聲痛哭。她說,自己前半生的經(jīng)歷和感受在剎那之間浮上心頭,悲欣交集。
在加德滿都,我們住在一個民宿里,老板是一對瑞典夫婦。他們旅居尼泊爾十多年,很享受這里的平靜,買下一座院子,設(shè)計了十間客房。雇當(dāng)?shù)氐拇髮W(xué)生做接待和清潔工作,接待我們的那個尼泊爾女孩膚色很黑,但眼睛很大很亮,人很熱情,愛笑,用流利的英語推薦當(dāng)晚菜單。那是她和同事一起做的,我只記得那個混合多種餡料的派很好吃。
我們在加德滿都呆了好幾天,并不急于打卡,白天逛逛街,晚上就在民宿大廳里喝啤酒,那段時間住進一群荷蘭人,我們就在一起聊閑,我們羨慕他們有7周的年假,我只有7天;他們羨慕我們婚禮時直接給禮金,可以充分利用,不像他們自己結(jié)婚時收到七八臺面包機。
民宿旁邊是一家茶葉店,我跟老板聊起來,也許是因為我倆英文都比較差,反而能聊得來。他跟我介紹著店里的茶,一邊謙虛地說跟中國茶還有差距,但也強調(diào)他的茶有特色。我問起當(dāng)?shù)厝说氖杖耄f確實不高,但大家還比較平和開心。說話的時候,正趕上總統(tǒng)出行,有短暫的交通管制,人們就在那里靜靜等著,仿佛印證他所說的平和。管制很快就解除了,人們繼續(xù)奔忙起來。
希望那片土地,快點恢復(fù)那份開放和平和,但不要沿襲貧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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