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二個西貝
西貝估計做夢都想不到,給自己降熱度的居然會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始祖鳥”。
9月19日,知名戶外品牌“始祖鳥”拉上了著名煙火藝術家蔡國強,在西藏江孜熱龍地區的喜馬拉雅山脈搞了一場“炸山級”煙火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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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撣子配色
該場名為“升龍”的白日煙火,是始祖鳥“向上致美”品牌宣傳第三季的核心部分,不過,這很快就成了最后一部分,絕版了......
現場宣傳圖剛傳出沒多久,社會輿論直接炸鍋,短短一天時間內,“始祖鳥聯手蔡國強的煙花藝術引爭議”相關詞條沖上微博熱搜,閱讀量當日破億,稱得上是始祖鳥創立以來面對的最大一次公關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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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還有燃放產生的巨響
甚至連爭論過程都沒有,矛頭幾乎直指始祖鳥和蔡國強——“為什么要在生態脆弱區內大放煙火?”。
“升龍”與“向上”,即從海拔4600米處的山腳開始,沿著蜿蜒的山脊向上燃放五彩煙火至5050米的山頂,營造出煙火龍騰的藝術景觀。
眾人皆知蔡國強在煙火領域制造奇觀的能力,但不可忽視的是,燃放地點位處青藏高原腹地的生態保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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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騰空,聲譽掃地
可能始祖鳥官方都未曾料到,輿論能逆轉地如此之快,毫不夸張地說,稱之為“逆轉”都算是高看它的被支持程度了。真實情況基本是發出來就等于自爆了,難怪被人視作“西貝第二”,跟賈國龍當時的自毀式表態有過之而不及。
始祖鳥與蔡國強同時也低估了事件的嚴峻程度,即使官方與蔡國強團隊光速下場公關解釋,但還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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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行業“大廠黑話”的忽悠感
什么生物可降解、燃放等級為V級、指定“預防-監測-恢復”全鏈條方案,在網友眼中都是找補的馬后炮,這個時候說主動配合第三方機構與相關部門的生態調查,也顯得于事無補了,根本沒人愿意買賬。
道理很簡單,就像突然來一群人到你家抽煙,邊抽還邊說,沒事兒,開開窗通通風就好了,不用擔心二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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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直觀的結果是,始祖鳥公司亞瑪芬體育首日開盤超跌10%,而作為母公司的安踏體育,股價應聲大跌,當日港股市值蒸發近125億港元,堪稱肉痛。
社交媒體上,有人發帖抵制購買始祖鳥,有人給自己買的始祖鳥外衣Logo劃上紅叉,更有人直接發視頻火燒自己的始祖鳥,一時間,似乎只有讓始祖鳥全盤出資把雅江水電站項目包下來修好才能平民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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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勢 跌 龍
輿論聲討中,也不乏名人身影,22日深夜,《我的阿勒泰》作者李娟在其個人賬號就此事發布題為《氣得編不出標題》的短文,表示“強烈譴責,不勝痛心”。
要說是盛怒之下最慘的是誰,還是無辜躺槍的知名歌手“蔡國慶”,名字差之一字,卻享受到了無差別的口誅筆伐。
許多網友本想猛沖始作俑者之一的蔡國強,結果全跑蔡國慶評論區來了,一水的質疑:“你送了三百六十五個祝福也不能炸山啊”、“你有什么資格去談修復環境?”、“為什么放煙花,好好唱歌不行嗎?”,給路人都看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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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輿論出現一邊倒的同時,隨著央視前往西藏實地報道,更是坐實了始祖鳥和蔡國強“假無害,真破壞”的事實。
9月23日,央視鏡頭下的“升龍燃放點”遍地散落著紫銅片、塑料桶、廢電線、塑料碎渣等各種燃放后留下的待清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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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彩龍(×)天降橫禍(√)
高原草甸之上還壘著一捆捆發射過煙火的紙筒,尤其此前是為了固定這些發射裝置,煙花團隊人員直接在脆弱的草甸上挖了許多深洞與深坑。
至于影響范圍有多大,這條沿著山脊向上的龍有多長,沿途的煙花線路和鋪設坑洞自然就有多少。更嚴重的是,“升龍”的煙花不算傳統意義上空中燃放的煙火,而是貼地燃放,這不僅炸松炸飛了許多草甸,還貼臉程度的留下了諸多碎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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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逆天的是,即使前面的環保方案只是為了忽悠外界輿論的說辭,但后面造成了危害起碼得主動處理,結果是等到央視記者都出現了,才發現清理這些燃放垃圾的人員是當地村民與志愿者。
央視現場調查之后,更多燃放現場當事人加入了曝光陣容,現場觀眾表示放了不止一次,足足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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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次燃放,離最近水源不過30米
根現場人員回憶:“當時我在現場的時候,好像看到了四次燃放煙花。第一次是‘升龍’,從山腳一直延續到山頂;第二次是‘天降彩龍’,從山頂一直延續到小溪旁邊;第三次是‘游龍戲水’,從小溪的旁邊一直延續,有1400米左右;最后在小溪旁邊燃放了‘彩虹’。”
起初一次升龍就能惹眾怒了,沒想到是越挖越黑,還放了個組合拳,從山到水,全影響了,這下山神出面都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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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事發地位于海拔4500米以上的生態脆弱地區,即生態環境抵御干擾能力低下、恢復能力不強、在現有經濟和技術條件下退化趨勢不能得到有效控制的地區,所以這種突如其來的外界破壞將造成難以估量的生態影響。
無論是被炸到的草甸,還是被嚇跑的鼠兔,當地生態環境中任何一環的影響,都將牽一發而動全身,畢竟這片區域的生態實在脆弱,禁不起折騰,簡而言之就是沒有容錯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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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當初品牌方與煙花團隊的生態解決方案,后來都被逐一擊破為“偽科學”,首先是宣稱對當地草甸進行翻土與植被修復,結果高原草甸本就生長緩慢,翻土也只會損害原有土壤中的有機質,完全是想當然解決,絲毫沒有事先了解高原地區的生態規律。
最公開處刑的是,主辦方聲稱已提前燃放鹽磚引導鼠兔等小動物離開燃放區,不過根據科研人員的闡釋,現實中不存在用鹽磚吸引鼠兔離開的情況,因為根本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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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此前提及的可降解材料等等說辭,其實在高原地區的極端生態環境下,都比正常環境中難降解許多,尤其是多種影響因素疊加下,會對在當地準備過冬的多種生物造成明顯影響。
截至最新進展,9月25日,西藏自治區生態環境廳辦公室告訴媒體,西藏自治區、江孜縣、熱龍鄉三級政府正在參與后續的系列調查,將盡快公布調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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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拉上地方政府墊背了
五彩絢麗的煙花,酣暢淋漓的打臉,千夫所指的窘迫,無地自容的虛偽。
02:奇觀與瀆神
當然,本次“升龍事件”也不是蔡國強近年來的第一次翻車了。
去年12月8日,蔡國強在故鄉泉州舉辦了《紅帆》白日煙花表演,不過,比煙火表演先登上新聞熱搜的卻是“蔡國強煙花秀大量無人機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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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現場,多位目擊者都表示看到約百架無人機失控墜海,所幸沒砸到人,但這些設備大多也掉入了海中。
對于為何墜海,主辦團隊表示“不便透露”,而輿論普遍懷疑是部分無人機闖入禁飛區了,這都不算重點,后續對無人機殘骸的處理是相當遮遮掩掩。
從生態角度看,這些無人機殘骸(尤其是含有鋰電池、電路板、金屬外殼)若未及時打撈,勢必會對海洋環境造成極大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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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國強在現場淡定表示:“請大家幫忙收拾一下無人機,不要帶回家”,后續就再也沒有發布任何打撈進度公告,幾乎是默認讓時間沖淡一切,讓無人機隨海浪去吧。
甚至包括同年9月15日在洛杉磯舉辦的“WE ARE: Explosion Event for PST ART” 蔡國強煙火表演上,多位觀眾表示有被空中落下的碎片擊中,衣服燒出洞,至少有兩人受傷。
加上巨大的炸鳴聲與燃放煙霧對周圍公共環境的影響,該場表演也在美國引發了輿論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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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網友們越挖越深,還發現蔡國強工作室2021年11月曾發布一篇文章稱,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蔡國強就于日本做了在法國普羅旺斯圣維克多山上爆破《升龍》的火藥草圖。
并自豪的表示,試圖用一個“閃電”對話塞尚和現代主義,這是他為西方藝術史做的第一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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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的是,“升龍”因為潛在環境影響問題,接連在法國與日本都吃了閉門羹,何況這倆國家對蔡國強煙火藝術往日是頗為偏愛,沒想到致敬西方藝術史的作品,卻跟始祖鳥一拍即合到了中國的喜馬拉雅。
往更早看去,蔡國強1993年在嘉峪關完成了《為長城延長一萬米——為外星人所作的計劃》,一百多名參與者從萬里長城西段嘉峪關開始,向西穿過荒漠,把1萬米長的導火線和600公斤火藥沿著沙漠脊線安放(升龍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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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黃昏時刻點燃,點燃的火藥形成一條火墻,劃破大漠,整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十五分鐘,蔡國強曾對此闡釋到:“這其實是一個諷刺,我的目的是要給地球外面太空中的眼睛看的。”
至于這場大規模火藥藝術帶來的環境影響,無人提及,可能只有當年大漠中被燒黑的沙土能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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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思極恐的是,“升龍”在1989年首創時的全稱是《升龍:為外星人作的計劃第二號》,所以幾十年來其實都惦記著在,只是多年夙愿實現的剎那,也把藝術生涯給葬送了。
對于普羅大眾而言,蔡國強的煙火藝術基本就是2008年北京奧運開幕式上的大腳掌,以及他致敬祖母的煙火表演《天梯》,這兩次表演的出圈一是因為國,二是因為家,并不是藝術家本身的狂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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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這兩場備受好評的煙火藝術背后,是蔡國強越來越恃才放曠的表達欲望,近幾年輾轉全球多地燃放自己的煙火藝術,甚至涵蓋了諸多大型活動開幕與閉幕現場,最終放到了喜馬拉雅山脈上。
其實蔡的翻車不是孤例,大地藝術(Land Art)和自然環境以及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一直是爭執多年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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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螺旋防波堤》,被批評改變了自然地貌
20世紀60年代興起的大地藝術,最初是作為對工業化、都市化和商業化藝術體制的反叛,藝術家們試圖回歸自然,以地景、山河、巖石、泥土為媒介,強調與環境的對話,突破美術館與畫廊的圍墻。
然而,隨著大地藝術進入更大規模的實踐階段,這種“回歸自然”的姿態往往帶來了對自然的實質性消耗與破壞。為了在荒漠、湖泊、山谷中留下痕跡,許多藝術家動用了推土機、炸藥、大量工業材料,把自然轉化為藝術媒介,卻忽視了生態系統的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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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升龍火藥初稿
不過,即使有諸多國外藝術家被批評的先例,但蔡國強還是在盛名之下找到了合適的場地。
破壞環境的藝術,最終被環境破壞給反噬了,藝術需要狂放,但至少也得有對自然的敬畏,至此之后“蔡國強”在煙火領域的金字招牌,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有人再敢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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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飄了
與此同時,被嘲諷為“炸山鳥”的始祖鳥,品牌公眾形象也遭到了巨大反噬。
03:始祖鳥們不相信眼淚
近年來被戶外熱帶火的始祖鳥,一躍成為了戶外界的“奢侈品”。
始祖鳥(Arc'teryx)起源于1989年,由加拿大溫哥華的兩位登山愛好者 Dave Lane 和 Jeremy Guard 創立,這哥倆作為攀登發燒友,對登山裝備要求極高,買不到滿意的最后不如自己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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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始人之一
所以,早期始祖鳥主要生產登山裝備,隨著技術積累與市場擴大,才逐步把產品線擴張到了咱們熟悉的戶外技術服等領域。
這樣的產品風格與品牌形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給戶外消費者群體留下了工藝可靠、設計專業、功能硬核等良好印象,直到后來安踏的入局,讓始祖鳥搖身一變成了“下蛋金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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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安踏體育聯合方源資本、騰訊等組成的投資財團,以約46億歐元完成了對始祖鳥母公司亞瑪芬體育(Amer Sports)的收購。
至此之后,借助始祖鳥留下的優質消費者基本盤,安踏開啟了對其“運奢”新品牌定位的改造,很抽象對吧,“運動+奢侈”,本該專注專業性的戶外裝備,開啟了奢侈品之路。
不過該說不說,別人安踏作為中國公司,即便不了解戶外,還不了解中國消費市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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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品門店定位
很快,隨著“專業戶外+潮奢定位”的大力營銷,始祖鳥變成了中國消費者口中的“戶外愛馬仕”,從單一的戶外裝備,進化為了都市中產階級的必吃榜,乃至榮升為一種身份符號。
在中年人消費圈子里,一件始祖鳥足以在“中年三寶”中占有一席之地,在年輕人圈子里,“穿上鳥了嗎?”成為了新時代的“吃了嗎您?”,讓“鳥人”一詞居然都成了身份識別的燙金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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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亞瑪芬體育(Amer Sports)2024 年業績報告披露:始祖鳥營收 21.9 億美元,同比增長 36%,2024 年大中華區營收增長 53.7%(至約 13 億美元),照此趨勢,要是沒出事,2025年營收還會更進一步。
這次打擊程度,不亞于預制菜對西貝的深遠影響(讓上市之路受阻),這“炸山鳥”的罵名還會跟隨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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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始祖鳥這次“鳥失前爪”,讓其余一眾戶外品牌實現了躺贏。
許多戶外品牌開始借助輿論熱度貼臉輸出,比如CAMEL在官號發布,“駱駝不點煙花,只燃燒對自然的熱愛!真正的戶外精神,是不驚擾每一個生靈。”
此外,戶外品牌MAMMUT猛犸象在2015年攜手采爾馬特市政當局,舉行的“燈光下的霍里格雅特”紀念活動也被網友用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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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烈對比
當時為了紀念人類首次攀登阿爾卑斯山脈中的馬特洪峰150周年,多名登山家沿著阿爾卑斯山脊依次點亮數十盞頭燈,匯聚成一條光鏈,如同一條盤踞于群峰之上的巨龍,以此向愛德華·溫珀及其登山隊首次登頂的壯舉致敬。
如此相似,但格局卻又高下立判,堪稱2025年品牌公關界最慘烈的對比處刑。
這個不是踩一捧一,而是孫紅雷的“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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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作為戶外品牌的始祖鳥,花大錢向全國人民普及了一堂生態保護課。
完成了戶外品牌需要“敬畏自然”的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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