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健林在 2016 年提出 “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賺一個億” 時,中國房地產正處在高杠桿擴張的狂歡頂點。
8年后,因為被強制執行1.86億元,不足兩個“小目標”,王健林被限制高消費(被報道后限高措施很快取消)。
另一個樓市“天花板”巨頭萬科,因為有大股東深鐵集團撐著——為萬科累計提供238.8億元股東借款——雖然沒有倒下,但日子難過:上半年的凈虧損從去年同期98億元擴大至119.5億元,有息負債超過3600億元。
萬達、萬科的困境,不只是企業個體的沉浮,更宣告了狂奔二十年的房地產高杠桿時代,正式落幕。
萬達對賭失敗始末
王健林的遭遇,要從2016年萬達商業從港股私有化退市時簽下的對賭協議說起:若兩年內無法在A股上市,須按8%年化回購300億元戰略投資。結果A股大門緊閉,2018年對賭觸發,騰訊、蘇寧、融創等340億元接盤舊債,但條件是再對賭——2023年底前珠海商管必須完成港股IPO,否則再按8%贖回380億元。
2021—2023年,珠海萬達商管四度遞表,四次失效。2023年底,上市宣告無果,380億元贖回義務瞬間到期。太盟投資集團率先發起仲裁并申請股權凍結,蘇寧、融創等緊隨其后。短短半年,王健林名下累計被凍結股權超80億元,大連合興、萬達體育、萬達電影等核心平臺悉數入榜。
對賭失敗疊加行業冰封,萬達只能“賣賣賣”求生:2024年起,累計出售至少48座萬達廣場,接盤方多為新華、陽光、太保等險資,交易對價普遍七折以下;
2023年底,把萬達電影51%股權轉讓給儒意投資,失去核心現金流平臺;
2024年3月,引入太盟、阿布扎比投資局等600億元戰投,成立新平臺“新達盟”,代價是王健林持股從78.8%稀釋至40%,喪失絕對控制權。
萬達曾宣稱“不再搞地產”,要向“輕資產”轉型,但商業模式依舊重度依賴租金和資產增值。當購物中心空置率飆升、租金下滑,輕資產故事難以為繼。600億元戰投只能暫時“拆彈”,卻換不回二級市場通道,也止不住租金收益下滑。兩個“小目標”的限高令,不過是冰山一角:截至2025年中期,萬達總有息負債仍高達3000億元,其中一年內到期超1200億元,而賬面現金僅600億元,缺口肉眼可見。
![]()
萬科高杠桿后遺癥
2018年秋天,萬科董事會主席郁亮首次喊出“活下去”,行業一片嘩然。彼時萬科凈負債率僅30%,被視為穩健典范。但過去十年,萬科并未真正降杠桿,而是把負債從表內挪到表外:永續債、合作開發、REITs、保理、商票……“馬甲”繁多。2024年,行業銷售腰斬,表外負債回流,萬科一次性計提減值450億元,創出A股房企歷史最大虧損。
自 2025 年初至 7 月,深鐵已六次向萬科注入資金,累計提供借款超 218 億元,利率均低于市場水平,其中多筆借款利率僅 2.34%,較市場利率低 1-1.5 個百分點,每年可為萬科節省利息超 10 億元。
2025年上半年,房地產市場整體下行,萬科房地產開發業務的結算面積和收入同比分別下降39.3%和33.7%,直接影響了營收規模:營業收入下降26.23%,銷售回款下降45.7%,
![]()
“三高”時代落幕
過去20年,中國房企共同信仰“三高”。
高周轉:拿地后四個月開工、六個月開盤、九個月現金流回正;
高負債:總負債率動輒85%,表外杠桿層出不窮;
高估值:資本市場給銷售規模溢價,PE、EV/EBITDA遠高于國際同行。
萬達的商業地產版本,則是“以售養租”:靠住宅、寫字樓高周轉銷售反哺購物中心重資產。萬科2014年就測算出“全國房子已夠住”,卻仍在2015—2017年加杠桿沖規模,本質也是路徑依賴。
2020年“三道紅線”出臺,2021年銀行房地產貸款集中度管理、預售資金全額監管、拿地金額不得超過銷售額40%……政策組合拳擊碎高周轉鏈條。2022年起,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連跌三年,2025年預計僅9億平方米,回到2010年水平。
2022年全國人口首次負增長,2023、2024年連續減少;城鎮居民住房自有率超96%,人均居住面積42平方米,需求天花板顯現。房價“只漲不跌”神話破滅后,居民端提前還貸、房企端“負債最小化”成為理性選擇,與1990年代日本“資產負債表衰退”路徑驚人相似。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