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景點,正在淪為濾鏡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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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 | 文旅商業評論
領域 | 目的地營銷
01
前兩天,我在香港佐敦一家茶餐廳,和幾位當地做旅游生意的本地朋友小聚了一下。
話題很自然地聊到最近大陸游客回流,大家語氣里有欣喜,也有一點復雜。
十一黃金周長假期間,前七天累計有逾128萬人次中國大陸旅客訪港,比去年同期增加約5%。
“生意是變好了,人是真的多了。”坐我對面的阿銘是做地接的,他說完頓了頓,“但這兩個月我真的是天天在勸人,別去橋咀島。”
我還沒來得及問原因,他已經搖了搖頭。
“你自己上小紅書搜,搜橋咀島,搜東壩,搜破邊洲,拍得都特別美,尤其那個天梯巖,還有透明船。”
“但照片后面是什么?是珊瑚被踩碎,垃圾沒清走,游客亂燒烤,客人去了體驗也不好,我們能不煩嗎?”
幾年沒來香港,我和太太也去了徒步圣地麥理浩徑。
周末上午,我們從西貢出發,趕到萬宜水庫東壩,等車和排隊加起來花了快四十分鐘。
沿途說普通話的游客占了大半,拍照、直播、凹造型,像是整段山海線被搬進了短視頻片場。
社交平臺上的網紅徒步線也一路把這片區域推到天花板。
東壩的六角巖柱、破邊洲的海蝕拱門、萬宜水庫的山脊線,每個地方都配上濾鏡和穿搭建議,每條路線都附上了精確的交通攻略與最佳出片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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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在棧道邊遇到一個從上海來的小伙子。他說他們這次專門挑了國慶后過來,避開高峰。
“結果人還是特別多。”他撓了撓頭,“我們本來想徒步麥理浩徑,誰知道這段也這么火。”
我能理解他的落差感。
畢竟誰不想在網圖一樣的風景里,走上一段孤獨又治愈的山海線?
但他沒看見的是,遠處有幾個年輕人在礁石區浮潛,有人用手抓住一叢珊瑚當作浮具,另一人手里還拿著魚叉。
也有人在岸邊升火煮食,煙霧順著海風往山上飄。
還有幾雙球鞋,踩在原本就脆弱的潮間帶上,來回踏過像牛皮糖一樣柔軟的珊瑚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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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場景,隔著海風看過去,很日常。
但它們確實在傷害這座島。
今年10月1日,有香港環保志愿者上島做實地觀察。那天他們粗略估算,一天超過4000人登上了橋咀島。很多人沒帶走垃圾,有些直接把果皮和塑料袋塞進了岸邊灌木叢。
拍照好看,腳下早已千瘡百孔。
02
最近一兩年,“特種兵旅行”成了社交平臺上的流行關鍵詞。
走得快、拍得多、花得少。
香港看起來比以前熱鬧了,節假日擠滿人,但對不少本地商家來說,感受更接近于四個字:旺丁不旺財。
人來了,錢沒留下來。
阿銘說,現在內地的窮游客人多了,甚至有不少人把香港的露營地當成五星級免費旅館。
他說得沒錯。
國慶期間,大嶼山的貝澳營地幾乎變成了小紅書上的窮游據點。
據香港01、NOW新聞等多家港媒報道,不少內地游客一家老小拖著行李箱,白天在市區打卡,晚上就地扎營,自帶爐具、食材和垃圾袋。
有博主調侃,這里簡直就是港版阿那亞,只是沒人收費。
直到臺風麥德姆來襲,氣象臺掛起三號風球,這些營地才緊急清場。
這種反向降級的旅行方式正在成為常態。
據港媒報道,盡管訪港旅客數量回升明顯,消費能力卻在同步滑坡,越來越多內地游客選擇“住深游港”。
白天游玩香港,晚上返回深圳住宿,連瓶水都提前在關口買好。
有些人干脆連酒店都不住了,晚上找家24小時營業的餐廳坐一晚,點一份最便宜的餐,既避雨又避住宿費。
這在香港本地引起了不少爭議。
但最讓人頭疼的,還不是睡哪兒的問題。
而是去哪兒的問題。
這屆游客,對景區的選擇越來越趨同。
在社交平臺上,一座籃球場就能變成全港流量的中樞節點。
比如那個位于堅尼地城港鐵站旁的小球場。
它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設計,也不是哪部電影的拍攝地。
只是從球場邊的鐵欄桿望出去,剛好能拍到一條縱深延伸的街道,再配上一點香港黃昏的濾鏡,就能輕易制造一種港風電影既視感。
很快,打卡照刷屏,榜單沖上熱搜。來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沒有帶籃球,也不是為了打球,只想站在別人站過的角度,再拍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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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邏輯,后來套在了橋咀島身上。
近年,香港政府大力推動“無處不旅游”理念,生態旅游是其中的重點推廣項目。
而橋咀本來是生態旅游的重點區域,珊瑚覆蓋率高達71.3%,在全港排名第二,但一旦成為社交媒體上的出片圣地,生態的脆弱就開始暴露。
浮潛成了最熱門的項目,攻略貼層出不窮,幾乎沒人提醒不能踩珊瑚,也沒有人在乎島上的承載力。
一些游客把連島沙洲稱作天使之路,也有人叫它港版馬爾代夫。
但天堂的入口,是珊瑚的末日。
它們的表層在潮水中維持著微妙平衡,最怕的就是反復踩踏、器具碰撞、海水混濁。
而這類破壞,正在每天發生。
幾張照片之后,是一大片死掉的珊瑚。
對大多數游客來說,這不過是一次旅行,但對這座島來說,每天都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03
香港旅游業輝煌時,內地游客曾一度占據香港GDP約五個百分點。
為彌補近年來疫情帶來的經濟損失,香港迫切希望重振旅游業,內地游客再次被當作救命稻草。
但阿銘端著杯凍檸茶嘆了口氣。
“你說我們想不想要游客?當然想。可要是再這樣下去,很多地方真的要廢了。”
在他看來,今天香港已經越來越不像他小時候的香港了,岸邊的水已經退得很淺,沙灘上擠滿了租獨木舟的游客。
粉紅色、藍色、黃色,密密麻麻,看上去很熱鬧,但海水被攪得發白。
“其實之前橋咀人太多,是因為半月灣封灘,”阿銘和我指著前方的海面,“大家全都擠過來。游客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他們,這片是珊瑚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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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同行的本地阿姨黃太太也搖著頭說:“看到新聞真的心痛,游客多沒問題,問題是得有人教他們,垃圾自己帶走,珊瑚不能摸。要多游客,就要多教育。”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對年輕情侶正提著手提音箱準備上船,音樂聲蓋過了海浪。
阿銘笑了笑:“我們以前帶團也會講生態,現在沒人管,其實政府推廣生態旅游沒錯,但總得有個界線。”
他們的處境,是整個香港生態旅游業的縮影。
旅界獲悉,今年以來,香港一些小的地接社會自發在行程里加入保育教育,比如讓客人了解海洋生物,提醒不要在保護區浮潛。
但這種努力太微弱。
疫情放開后,社交媒體帶來的流量效應愈發明顯,小紅書上幾乎每一條熱門帖,都能立刻帶火一個新地點。
阿銘說,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網紅團來踩點,拍完就走,什么都沒留下。
“其實不全是內地人,”他說,“本地人也有,只是現在風氣變了,大家都想拍最美的圖。”
我們都沉默了一陣,太陽往山后沉去,海水反著光。
香港的對策,顯然還沒跟上變化。
在最新的施政報告里,他們把生態旅游列入“四山計劃”,要把太平山、鳳凰山、西貢海和大帽山都變成旅游熱點。
可問題在于,當所有地方都成了網紅打卡點,誰來評估它們能不能承受?
阿銘嘆氣:“發展和保護,本該兩條腿走路。現在看起來,一條在跑,一條還沒學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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