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師亦友憶黽翁——寫在王學仲先生百年誕辰之際

王學仲先生百年誕辰紀念

作者 譚海忠

王學仲先生是當代很難超越的全才型藝術大師！更是“藝術思想家”！生活中也極具個性。

今年是老人家百年誕辰！我曾有幸與先生為鄰，不論冬夏，都能看到先生步履蹣跚的身影，既是散步，也是鍛煉身體。得以近距離與先生接觸，藝術大師——鄰家老伯，生活中樸實的像個老農民，與鄰為善，平易近人。每一條鄰家小狗怹都叫得上名字。有一條大黑狼狗王先生給起的名字叫“發財”，老遠看見王先生就瘋跑過來，總怕把先生撞倒，看著很兇的大狼狗，見了先生就搖著尾巴圍著先生轉，王先生也喜歡它，還給它畫了像送給狗主人。

我很少跟先生聊書法，怹喜歡聽我給他講佛教、京劇。千萬不能把怹當外行，怹曾和我說：“我身邊講佛教就是你和陳玉圃是正宗的”。怹還懂戲，誰能想到王先生是最早的音樂家協會會員！

后來我買了星座園的房子從天大搬走了，還常去看先生，先生玩笑地說：“你搬走了，我可聽不到佛法了”。并囑咐我：“常來看我，你和別人不一樣，我身體不好，見客不方便。你隨時來，不用提前打招呼，我見你也隨便，我穿著褲衩背心咱爺倆也可以聊天”。

值得紀念的是我請王老為大悲禪院題寫山門的故事：事出有因，以王老的影響力和名望求字者自然很多，宗教政策放開以來建寺規模盛況空前，人們對于宗教公益屬性又多予格外尊重，很多名家為寺院題字大多義務書寫。王老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某北京寺院來信求字，王先生書寫大字對聯以贈，可沒過多久，竟有人攜此作品到王先生家鑒偽，王老當時很疑惑，“這字怎么到你這了”？來人立刻明白確實是真跡，便急忙收了起來。為此王老耿耿于懷。另有靜海某寺和尚通過文史館友人想請王老給寺院題字，推托再三，先生才答應到研究所會面。不想正值冬季，雪后路滑，王老在從家去研究所路上不慎滑倒，腦梗后遺癥的王老本就行動不便，掙扎許久先生才站起來，只好回家。家人見狀，急忙送先生去醫院檢查，到了醫院先生告訴家人趕快給所里打電話，請客人不要等了。久等的那位和尚竟口出狂言：“你心不誠，真心想見我怎么會摔跤”！連氣帶病，為此王先生臥床三個月。此事給先生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從此之后再也不愿和佛門打交道，不愿見和尚。我也為此和先生多次溝通，個別和尚行為不能代表佛教。過了很久，先生也算給面子，才允許我陪當時的大悲禪院方丈智如大和尚來家里拜訪。到了2006年（丙戌）春天，大悲禪院重新擴建山門，原來佛教協會趙樸初會長題的『真如覺場』肯定繼續用，兩側的匾該由誰題呢？當時和智如大和尚商量，最好請王學仲先生題寫大悲禪院前身『草堂社』和『大勝寺』。我便到天大研究所去和先生溝通。先生聽明來意之后說：我剛剛出院，久未動筆，還是請別的先生題吧。我說請誰題呢？先生玩笑地說：你可以題呀。我說哪里輪得到我題呀。不想先生回我說：“你們佛教不是講平等嗎！”還好我反應快，跟先生說：“雖然佛教講平等，可是您見過哪座廟不是先有天王殿，后有大雄寶殿的。沒有一進門就看到釋迦牟尼佛的吧。四百年的津門首剎，趕上這個時代重新擴建，您老做為天津書壇的大旗，您不寫就沒有合適的人呀，如果這事我處理不好，您老不也得埋怨我呀！”被我激將法這么一說，先生想了想說：“那我就寫一個吧”。我又問：“那另一幅請誰寫合適呢”？先生認真地說：“你去找孫其峰先生，就說是我的意思，請孫先生寫吧”。我當即表示感謝告辭。下午先生便親自打來電話：“小譚，題字寫好了，你來拿吧”。先生真的久未動筆，電話中還問我今年是什么年，我告訴先生是丙戌。后來才知道，我走了之后，正好先生兒媳徐小榮老師來，徐老師又替我說好話，趁熱打鐵，當時就請先生給題寫了『草堂社』。2008年8月，我還陪王先生親自到擴建好的大悲禪院去參訪。后來出版大紅袍版『王學仲書畫集』還專門用了刻在漢白玉上描金的匾額照片，留下了永久紀念。誰能知道這里面有這么多背后故事呢。

后來我買了天霖園的房子，想請先生給題個齋號『自在精舍』，過幾天叫我去取，先生一改平時題齋號的小箋，而是用紅星水印年份專用紙題成三尺多的作品，還題了上款：海忠居士。轉年先生就故去了。我一直珍藏著這幅墨寶，去年重新裝修，才把它裝裱鑲框掛在客廳里。

2013年10月王學仲先生不幸病逝，我去求智如大和尚：王先生雖祖籍山東滕州，骨灰亦安葬于故里，但先生畢竟一生大半時間都生活在天津，是天津的驕傲，以后便于大家祭拜，能否破例于大悲禪院為先生立一永久牌位？智如大和尚亦有同感，便為王學仲先生在大悲禪院功德堂為黽翁立了永久牌位。非常感恩智如大和尚！

一幌先生去世十多年了，仿佛又像昨天一樣，歷歷在目！慶幸我能與先生亦師亦友的忘年之交，先生百年誕辰之際，記錄與先生交往點滴，愿先生凈土安養，蓮品上升！

王學仲（1925年10月23日-2013年10月8日），生于山東滕州。書畫家、教授。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中國書法家協會顧問。當代中國書畫網藝術顧問。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學術委員會主任，天津書法家協會主席。1953年起在天津大學任教，創立天津大學王學仲藝術研究所，兼任南開大學、廣州美院及日本筑波大學客座教授，王學仲藝術研究所榮譽所長，中國文聯第八屆、九屆全委會榮譽委員，文化部中國畫創作組畫家。是一位多才多藝的藝術家，精通書法、繪畫、文學、哲學；是一位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教育家，創立“黽學”學派。于2013年10月8日晨7：17在天津武警總醫院病逝，享年88周歲。

癸卯中秋看望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