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3月的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的病房里靜得能聽見輸液管滴答聲。肝癌晚期的陳誠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緊緊攥著一封牛皮紙信封,信封上“35年后啟封”的字被他反復摸得發(fā)皺。守在旁邊的秘書心里犯嘀咕,這位臺灣“二號人物”這輩子經歷過南昌戰(zhàn)役的槍林彈雨,也扛過政壇的風風雨雨,臨終前最放不下的,怎么會是這么一封沒頭沒尾的信?
![]()
直到2000年臺灣當局解密一批歷史檔案,這封信的秘密才跟著浮出水面——信是寫給“共諜”吳石家屬的,內容沒別的,就是道歉,說自己當年沒保住吳石,只能用偷偷資助的方式補過。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從1950年吳石被槍決開始,陳誠就頂著“通敵”的風險,給吳家送了15年生活費,連孩子上學、結婚的事都管。而當時手握情報大權、連個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眼睛的蔣經國,居然全程裝瞎,一句“不用管”就把這事壓了下去。
要知道,1950年的臺灣是什么氛圍?“抓共諜”跟抓老鼠似的,沾邊就沒好下場。吳石作為國民黨高級將領,因為“通共”被槍決,按規(guī)矩他家人輕則坐牢重則流放,怎么反而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這事兒得從吳石老婆王碧奎出獄那天說起。
1950年9月20號,臺北看守所的大門打開,王碧奎拎著小包袱站在門口,自己都懵了。之前判決書下來,明明白白寫著9年徒刑,怎么才關了7個月就放出來了?更離譜的是,她剛回家沒幾天,就有人敲門,遞過來一個信封,說“陳明德先生讓送的,以后每個月都有”。打開一看,200塊新臺幣,在當時夠一家四口吃一個月。
![]()
后來王碧奎才發(fā)現(xiàn),這位“陳明德”不光給錢,還管事兒。女兒想上夜校,報名時人家一看是“吳石女兒”就擺手,沒過兩天學校突然打電話說“名額空出來了”;兒子要讀中學,學籍卡卡住了,又有人悄悄幫忙疏通,連班主任都客客氣氣的。她好幾次想當面道謝,送錢的人卻總說“陳先生忙,不用謝”。臺北說大不大,她托人打聽“陳明德”,不管是商界還是政界,壓根沒這號人——現(xiàn)在回頭看,哪是什么“陳明德”,分明是陳誠怕暴露身份,編的假名。
陳誠為啥要冒這么大風險幫吳石家人?說起來,這倆人的交情能追溯到保定軍校那會兒,算是實打實的“硬核緣分”。1916年吳石從保定軍校第三期畢業(yè),不光成績好,還寫了本《軍事理論概要》,后來成了學校的教材。三年后陳誠考進來,第一次學軍事理論,翻的就是這本教材,當時就覺得“這作者也太牛了”,心里早就把吳石當成了偶像。
真正讓倆人成生死之交的,是1926年南昌戰(zhàn)役。那時候陳誠還是個年輕軍官,在前線指揮作戰(zhàn),突然染上瘧疾,高燒到說胡話,軍醫(yī)都搖頭說“夠嗆”。吳石當時已經是參謀處長,聽說這事兒,揣著藥就往前線跑,親自守在陳誠身邊,隔一小時量次體溫,硬是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后來陳誠常跟人說,“沒有吳石,就沒有我這條命”。
![]()
抗戰(zhàn)那幾年,倆人配合更默契,吳石管情報,陳誠管作戰(zhàn),好幾次打勝仗都是靠吳石精準的情報支撐。私下里更是好到沒話說,陳誠孩子出生,吳石送文房四寶;吳石女兒考上中學,陳誠立馬托人送獎學金。誰能想到,后來倆人會站到不同陣營?吳石選擇幫共產黨,陳誠跟著蔣介石去了臺灣。1950年吳石身份暴露被捕,陳誠聽說后,在辦公室坐了一整夜,煙灰缸都滿了。
判決書送到陳誠手里時,他正在開軍政會議,掃了一眼“王碧奎判9年”,手都抖了。等散了會,他拿起紅筆,先寫“此人家境困難,可酌情減刑”,過了兩天又添了句“建議減至五年”,最后干脆改成“三年以內為宜”。底下人一看就懂了,趕緊照著辦,最后王碧奎只關了7個月——這操作,說是“酌情”,其實就是陳誠在背后兜底。
但這事最讓人意外的,還是蔣經國的態(tài)度。要知道,蔣經國當時管著“反諜”工作,手下的情報網(wǎng)比蜘蛛網(wǎng)還密,吳石家屬的一舉一動,包括每月那200塊錢的來路,他不可能不知道。有次手下忍不住問他,“陳副總統(tǒng)幫共諜家屬,這不合規(guī)矩啊,要不要查?”蔣經國眼皮都沒抬,就說“陳副總統(tǒng)的私事,不用你們管”。還有一次高層會議上,有人拐彎抹角提“有人資助可疑分子家屬”,蔣經國直接打斷:“家屬無罪,這是原則”——明眼人都看出來,這是在給陳誠撐腰。
蔣經國又不傻,他為啥不攔著?其實琢磨琢磨就懂了。當時陳誠在軍隊里威望極高,算是臺灣的“二把手”,要是因為這事跟陳誠鬧僵,軍隊里肯定會亂,政權都得受影響。更重要的是,那時候人人自危,今天抓這個明天抓那個,要是連點人情味都沒有,誰還愿意跟著國民黨干?蔣經國心里門兒清,“陳誠念舊情,只要不影響大局,沒必要較真”——這話后來傳到陳誠耳朵里,倆人算是達成了一種默契,陳誠幫吳家更放心了。
![]()
從1950年到1965年,15年里陳誠就沒斷過對吳家的照顧。1955年吳石兒子吳學成要考大學,因為“共諜子女”的身份,報名都難。陳誠知道后,悄悄托人幫吳學成改了名字,還抹去了檔案里的“黑歷史”。考試那天,陳誠怕路上出岔子,專門派了輛車送吳學成去考場。后來吳學成考上臺灣大學,陳誠又幫他申請了助學金,怕他錢不夠花。
1960年吳石女兒吳健成要結婚,女方家一打聽她爹是吳石,立馬就說“這婚不能結”。吳健成哭著跟母親說不想結婚了,王碧奎也沒辦法,只能偷偷抹眼淚。這事不知道怎么傳到陳誠耳朵里,他親自找女方家長吃飯,席間沒說別的,就說“孩子是無辜的,以后有什么事找我”,還承諾幫女婿安排工作。婚禮那天陳誠沒去,但送了份厚禮,里面有塊手表,還有一筆錢——后來吳健成說,那塊手表她戴了幾十年,沒舍得換。
1964年陳誠被查出肝癌晚期,躺在病床上還不忘交代秘書三件事:第一,繼續(xù)給吳家送錢,直到孩子們能自立;第二,幫吳學成、吳健成找穩(wěn)定工作;第三,要是以后政治環(huán)境變了,想辦法給吳石平反。1965年他去世前,寫下那封“35年后啟封”的信,把對吳石的愧疚和對吳家的牽掛,都寫在了里面。
2000年臺灣解密檔案,吳學成在一堆舊文件里看到了陳誠當年在判決書上的批注,才知道母親能提前出獄,全是陳誠幫忙。2004年陳誠家人公開了他的私人賬本,里面一筆筆記錄著“給吳石家屬200元”“幫吳學成交學費”,時間從1950年一直到1965年,沒斷過一次。那時候王碧奎才明白,當年那個神秘的“陳明德”,就是陳誠——那個她曾經在報紙上見過、覺得送錢人背影有點像的人。
![]()
現(xiàn)在回頭看,那個年代的政治斗爭多殘酷啊,非黑即白,容不得半點“含糊”。可陳誠偏要頂著壓力,護著“敵人”的家屬;蔣經國明明知道,卻選擇“看破不說破”。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舉動,就是每月200塊錢,就是幫孩子改個名字,就是跟人說句“孩子無辜”,卻在那個冰冷的年代里,攢出了一點人情味。
就像吳學成后來接受采訪時說的,“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考大學那天坐的車,司機師傅說‘是陳先生讓送你的’。那時候我不知道陳先生是誰,現(xiàn)在才明白,他是在幫我父親,守住我們一家人。”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