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思的話比以前多了。
小動作也頻繁。
一邊說上個月和男人在土耳其的浪漫旅行,一邊在等紅綠燈時用手指給男人涂上自己的潤唇膏。
“每年一到秋冬季就要我提醒才記得,上次親得用力了些還出了血,你都不長記性嗎?”
男人抓住她亂動的手,像是有些惱:“別鬧。”
“哎呀,瞧我都忘了,還有阿葉在。阿葉,你不會介意吧?我和煜光習慣了這么相處……”
我極其寬容地打斷了她。
“當然不會。”
“當年你們滾在一張床上的樣子我都見過,怎么會介意現在這點小場面。”
車廂內陷入一片沉寂。
終是安靜了下來。
我看著沿途的風景,想起如果母親還在的話,應該也會驚嘆于現在的改變。
當年父親執意要為了林素蘭離婚,幾乎逼瘋了她。
而我背地里和陳煜光變成夫妻這件事,直接要了她的命。
起初,我只是恨父親和林素蘭。
是他們背叛了媽媽,逼得她短短時間內從一個無堅不摧的女人變成了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的怨婦。
時光在她身上流逝的似乎格外用力,一點點帶走了她的生機。
后來,我恨我自己。
悲慟地替母親辦了葬禮后,我在本該度蜜月的時間里獨自去了南方,待了一個月。
那段時間里,我唯獨沒有恨過陳煜光。
他是一顆被蒙塵了的珍珠,是命苦卻又無能為力的孩子。
離開前,我托李若思幫我照顧他。
她照顧得很好,在我們結婚時的新房里下廚的動作利索干練,五菜一湯看上去賣相極佳。
我由衷感謝她。
這一年,我們三人的關系比以前更緊密。
陳煜光愈發待我好。
公司賺下的第一桶金,他全用來買下那套我喜歡的寶石手鏈。
我生日,他在全城燃放煙花慶祝。
每個月的生理期那幾天,他會推掉所有線下會議,陪我在家辦公。
我從沒懷疑過。
他愛我入骨。
直到某次偶然,我獨自去了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虛掩著的暗門里,細密不堪的嬌喘。
推開門。
白花花的兩具身子,像刀一樣扎進我的眼里。
我不可抑制地失聲尖叫。
他護著身下女人的動作迅速果決。
“誰讓你進來的!”
“滾出去!”
我瘋了一樣抓起手邊能夠到的所有東西砸向他們。
陳煜光額角流下血來,卻還記得死死護住懷中的女人。
我砸了屋子里所有的東西。
卻遲遲不敢靠近他們——
那曾經是我生命中最愛的兩個人啊。
恐懼深入骨髓,我抖著牙試圖冷靜。
“若思,你看著我。”
女人哭紅了臉,在被裹成一團的被子里向我跪下。
“阿葉,對不起。”
“我和煜光是不該,但我們已經不可抑制地相愛了。”
“求求你,成全我們好不好?”
她低三下四的樣子,像極了那年初遇,她在巷子口被幾個太妹圍住的模樣。
也是那一年,為了保護她,身為三好學生的我徹底得罪了那群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走小路。
我曾經將婚禮的捧花親自交給她。
祝福她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而她現在躺在我丈夫的懷里,求我成全她。
眼淚順勢而下,我聲音很輕。
“什么時候開始的?”
她顫抖著唇說不出口。
卻有人替她回答了。
“這重要嗎?鬧夠了沒有,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
“這不重要嗎?!陳煜光!這不重要嗎?!”
我歇斯底里地質問他。
他赤身裸體,目光卻坦然。
“好!我告訴你!”
“去年三月,你拋下我一個人跑向南方,那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不是刻意要隱瞞你,只是你剛失去母親,我不想再傷害你,于是由著你的性子維持這段婚姻。”
“若思已經受了很多苦,我不想再看到她為了我擔驚受怕,我原本是打算等你母親的忌日過了后,跟你提離婚的。”
“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索性把話攤開講。”
“離婚吧,你要什么都可以,我只要若思。”
直到那一刻我才徹底明白。
當年我站在陳煜光這邊,推向母親的那一掌,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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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煜光離婚前,我還是大鬧了一場。
我用手機拍下他們在床上狼狽的模樣,印成無數張傳單配上文字發給他公司的每一位員工。
寫字樓下曝光兩人齷齪關系的橫幅越拉越多。
我去學校舉報李若思行為不檢點。
她就讀的美院論壇上全是不堪言論。
在她畢業典禮上雇人在大屏幕上循環播放我們三人之前歡聲笑語的視頻。
曾經被我視為珍寶的回憶,全部成了我攻擊他們的武器。
可陳煜光還是保住了她。
她順利從全國首屈一指的美院畢業。
還即將開辦屬于自己的畫展。
為了為李若思保駕護航,陳煜光終于肯正眼看我。
“若思的夢想就快要實現,與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關,你別去給她添亂。”
我早已經殺紅了眼。
“怎么是添亂?我都準備好了,到時候看展的人都會很樂意看到那些杰作的。”
我面前忽然被摔下一份文件。
“想保住你母親最后一片清凈地,就聽話一點,離婚協議上簽了字,以后離我和若思遠一點。”
當初母親下葬時,我因為過度悲傷,全程都是他這個女婿處理的,包括墓地選址和購買人都是他。
大約因為土地緊張,陰間的房子也開始倒賣。
只要陳煜光在這份文件上簽了字,母親死后都不得安寧。
我潑了陳煜光一臉咖啡。
那天夜晚在母親的墓碑上哭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還是去了民政局。
情況卻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樣——陳煜光只分給我一套他家的老房子。
“當初你舉報公司財稅有問題,現在一大部分金額被凍結賬上,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么多。”
“如果不是若思求情,你連一分都沒有。”
我是玩不過陳煜光的,從小就是。
他性格沉穩認真,從不意氣用事,善用計謀和權利達到目的。
而我是永遠做事經過任何思考就直沖而上的那一類,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我如他所愿地安靜了。
將房子賣了,去往南方之前,我還是去了李若思的畫展。
主意是臨時決定的。
市中心的巨幅投影映出女人姣好的容顏,畫展名為《心靈鑰匙》。
那是青蔥歲月里,我們在給彼此的信件里頻繁提起的詞匯。
是少女不帶一絲雜念的希冀。
是朋友之間最真摯的美好。
懷著最后一絲,近乎自虐般的懷念。
我將自己全副武裝,踏進會場的那一刻,像是一只窺視別人幸福的老鼠。
直到我看見那副名為《心靈鑰匙》的畫。
那是兩幅光著的軀體。
男人肩胛骨那顆痣我曾撫摸過千萬遍。
女人捏得軟枕發皺,背景是鋪著淡紫色床單的床,窗外是開得正盛的玉蘭花。
那是我親手在花鳥市場挑的品種。
粉色的花朵碩大如盞,美得不聲不響。
那是我家。
原來也是她和陳煜光第一次發生關系的地方。
原來心靈是她的,鑰匙是陳煜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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