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62年秋天，長春一處大院門口，哨兵攔住一個衣裳破舊的中年男人，那人手里攥著證件，說要見于毅夫書記，于書記一聽，幾步沖出門外，身后跟著幾個年輕干部，都愣在原地，眼前這人頭發亂糟糟的，褲腳滿是泥，哪像能點名找書記的人，直到于毅夫喊出他的名字，幾個干部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當年一槍打穿日本鬼子南木鐵雄腦袋的王化一。
你這些年跑哪兒去了，于毅夫一把拽住人往屋里拖，順手解下脖子上的毛圍巾就往他脖子上裹，王化一往后躲了躲，用手背抹了把臉，沒地方去，哪兒都待不久，話還沒說完，他從懷里掏出張發黃的紙片，上面寫滿一個名字，松原那個中學教書的周德武，以前叫周德文，是林甸剿匪時漏掉的文君。
于毅夫捏著那張紙片，嘴里直嘬，1948年剿匪那會兒，他和王化一一起沖過火線，王化一胳膊中了彈，還死命抱著炸藥包往前撲，可現在這人把立功的線索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要走，我這把老骨頭，別再折騰了，幾個年輕人追出去老遠，只瞧見他拐進巷子，彎著腰鉆進餛飩攤的熱氣里。
后來公安局抓到周德武，全校師生都嚷著要見“文君”，那老師站在審訊室里笑出聲，我教書三十年，批過的作文堆起來比我還高，你們說我是土匪，我倒要看看當年的通緝令，王化一給的細節太準，周德武右腿有道疤，就是當年在林甸搶銀行時讓彈片劃的。
更怪的是，王化一就這么沒了影兒，有人在長白山采參隊里見過他，穿著破棉襖給伙夫劈柴，還有人說他在內蒙古放羊，半夜聽見他對著北斗星哼抗日歌，一九八三年灤縣修縣志，幾個老八路翻出他一九三五年的檔案，那會兒他幫高志遠刺殺日本軍官，帶著敢死隊沖進火車站接人，那天手榴彈沒炸，高志遠腿瘸了，他倒成了冀東人人知道的王大膽。
1940年他帶著三百多人在盤山打伏擊，用土槍土炮硬是繳了敵人一挺機槍，1942年包森團長犧牲了，他帶著剩下的人在薊縣扎下根，后來那地方成了冀東軍區的糧倉，可這些事他從沒說過，直到臨終前，老于毅夫在醫院碰見他，他正蹲在走廊里吃免費早飯，聽見有人叫他，頭也沒回，說我早不是你們那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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