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與罰》：一個人真正的成熟，自醒、自持、自渡

清華大學教授格非，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閱讀體驗：

一天吃晚飯時，他拿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打算邊吃飯邊看。

沒想到，一翻開書便停不下來，等看完已經是次日清晨6點。

忘記備課，飯也沒吃。

而讓他如此入迷的原因，是恰好那時他遇到的問題，被書中抽絲剝繭的心理描寫深深觸動，覺得這本書仿佛為他而著。

《罪與罰》最大的魅力便是在此。

陀翁巧妙地將筆墨著重放在主人公犯罪前后的心理剖白上，將人性在種種困苦下的糾結與矛盾、痛苦與瘋狂揭露得淋漓盡致。

書中勾勒出一幅底層人民的生活百態，有人在困境中沉淪，有人卻在絕境里涅槃。

正如楊絳所言：

“人生一世，無非是認識自己、洗練自己、自覺自愿地改造自己。”

無論身處何種境地，自我覺醒，方能掌控命運。

在善惡掙扎中，自醒

拉斯科尼科夫原本是前途無量的大學生，卻由于家境貧寒，被迫輟學。

為了生存，他只能抵押身上所有物品借高利貸，拮據度日。

然而，放貸的老太婆刻薄而貪婪，一邊壓低抵押物的價格，從中榨取利潤，一邊還要出言侮辱拉斯科尼科夫，鄙夷他的貧窮。

身心的痛苦狠狠刺激著拉斯科尼科夫，他不由生出殺死老太婆的惡毒想法。

此后一個月，這個念頭始終盤旋在他的腦海，越是壓抑，便越是清晰。

最終，拉斯科尼科夫被惡念吞噬，用斧頭砍死了老太婆。

沒想到，老太婆無辜的妹妹恰好在此時回家。

為了滅口，拉斯科尼科夫將她一并殺害。

緊接著，他拿走了老太婆的財物，趁亂逃離。

沒想到，“罪”結束后，沒有想象中的痛快，只有來自靈魂的重“罰”。

回家后他便患上熱病，昏迷三天三夜。

當聽到警官對兇手的猜測時，更是嚇得當場暈倒。

可當警方在現場取證時，他又忍不住上前故意暗示自己是兇手。

他內心糾結不已，進退兩難，甚至開始憎惡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直到遇到愛人索尼婭，教會他愛與寬恕，他才結束了內心的苦役。

作家簡媜曾說：

“人纏不過自己的性格，常常在萬籟俱寂的時刻，以刀鋌與自己短兵相接。”

人性復雜，心有千變。

上一秒還是天使的人，下一秒內心可能已生出惡魔。

人生路漫漫，我們難免會行至善與惡較量的時刻。

或許是眼紅身邊人步步高升，對自我的停滯心懷不忿；

或許是面對一步登天的捷徑，在欲望誘惑下舉棋不定；

或許是迫于強權施壓的無奈，想道出真相卻心生怯懦。

然而，分辨一個人是善是惡，不是看他是否永遠內心向善。

而是看他在惡念侵襲時，是及時剎車、守住良知，還是任由惡意肆虐、行差踏錯。

守得住善惡的邊界，才能在命運的考驗下，無愧于心，行穩致遠。

在起落無常中，自持

杜尼雅是拉斯科尼科夫的妹妹，為了供哥哥讀書，很小便外出打工。

她第一份穩定的工作，是做家庭教師。

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眼看生活即將好轉，不曾想卻被雇主斯維里加洛夫盯上。

斯維里加洛夫生性殘暴，將女性視作可肆意蹂躪的玩物。

他故意預支大半年的薪水給杜尼雅應急，目的卻是想利用這一把柄占有她。

可就算面對這樣的威逼利誘，杜尼雅依舊態度堅決地拒絕了斯維里加洛夫，哪怕代價是丟掉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她正直的人品，也受到所有人尊敬。

即便是斯維里加洛夫的夫人，也主動為杜尼雅正名。

后來，杜尼雅為了哥哥高昂的學費，準備嫁給大她十幾歲的文官盧仁。

但在一次次的交往中，她逐漸發現盧仁的虛偽與下作。

于是，她寧愿舍棄唾手可得的富貴，也要解除這樁婚事。

而更讓人動容的，是當杜尼雅再次遇上斯維里加洛夫，與他對峙的場景。

這時，斯維里加洛夫早已撕下所有偽裝，四處作惡。

他誘奸女童、殺害發妻，拿著妻子的遺產揮霍。

斯維里加洛夫以揭發拉斯科尼科夫的罪行要挾，讓杜尼雅二選一：

委身于他，或開槍打死他。

斯維里加洛夫的本意，是想逼柔弱的杜尼雅在絕境中顯露人性的丑惡。

誰知，杜尼雅卻在最后關頭選擇放下手槍，犧牲自己。

斯維里加洛夫的信仰，在那一瞬間盡數崩潰。

他在對自己罪孽的悔恨中，開槍自盡。

杜尼雅守住了良知，也保全了自己。

杜尼雅與哥哥拿到同樣艱難的人生劇本，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拉斯科尼科夫面對生活的刁難，淪為魔鬼；

而杜尼雅始終堅守底線，從不退讓一步。

《風雨哈佛路》里有一句話：

“人不是沒有選擇，你可以為自己找各種借口對生活低頭，也可以迫使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

決定人生結局的，不是先天的條件，而是后天的選擇。

就像張愛玲筆下的葛薇龍和白流蘇，同樣是出生于微末，年輕貌美，葛薇龍自甘墮落成為交際花，白流蘇卻實現逆襲。

越是度日艱辛，越要清醒自持。

不因困頓動搖，不因物欲迷失；布衣粗食能甘，繁華落肩不染。

如此，才能在命運的激流中，不疾不徐，收獲穩穩的幸福與安寧。

在福禍無門中，自渡

比起拉斯科尼科夫和杜尼雅兄妹，索尼婭的身世更為凄苦。

索尼婭的生父曾是一名步兵軍官，卻迷上賭博，為了賭債常常家暴，最后死于牢獄。

后來，母親又帶著索尼婭和兩個弟弟妹妹嫁給了第二任丈夫，馬美拉多夫。

沒想到，馬美拉多夫卻是個酒鬼。

因為酗酒，他弄丟了工作、變賣了家產。

眼看弟弟妹妹們即將餓死家中，母親也身患癆病無法勞作，索尼婭只好挑起家庭的重擔。

為了養家，她在眾人的譏諷鄙夷中，淪落風塵。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自暴自棄，而是盡心打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然而，命運卻仍要作弄這個可憐的少女。

馬美拉多夫意外身亡，母親因此陷入瘋癲，很快也癆病發作離世，只剩索尼婭獨自撫養三個弟弟妹妹。

但即便在這樣的絕境中，她沒有像父親那樣自甘墮落，也從不學母親那般怨天尤人。

哪怕活得不那么體面光鮮，她也在永遠奮力向上。

于是，她成為了拉斯科尼科夫唯一的信仰，指引著他的贖罪之路。

即便是窮兇極惡的斯維里加洛夫，也在數面之緣中被索尼婭感動，對她表露出為數不多的善意。

他主動幫她安頓了弟弟妹妹，還贈予她一筆財富，讓她擺脫了生存難題。

而隨著拉斯科尼科夫的覺醒，索尼婭也得到了他的真心，收獲圓滿愛情。

三毛曾說：

“心之何如？

猶如萬丈迷津，其中并無舟子可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生命的長河里，苦難、辛酸與不易總是輪番上演。

經濟的窘迫、感情的糾葛、前途的迷茫……種種痛苦交織層疊，將人搓扁揉圓。

每當步入人生的至暗時刻，我們總免不了希冀有人能伸手拉自己一把。

可這匆忙的世間，人人都自顧不暇，沒有義務，更沒有時間去慰藉你的痛楚。

想要穿越重重困苦，只能依靠自己。

那些暗夜獨行的時刻，與其等待別人為你秉燭照明，不如自己提燈而行。

縱使世間涼薄，我們仍可以守心自暖。

書中的三個主人公，在慘淡的現實面前，各自掙扎、歷練，而后覺醒。

拉斯科尼科夫曾屈服于惡念，卻在煎熬與痛苦中，學會自我和解；

杜尼雅不卑不亢，始終清醒而理智，在亂世中活出精彩；

索尼婭身陷泥濘，但堅強自渡，最終收獲圓滿。

《罪與罰》如同一面顯微鏡，透過故事情節，照出生活的真諦。

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言：

“上帝與魔鬼搏斗，戰場便在人心。”

人生海海，免不了疾風驟雨。

唯有將痛苦視作人生的催熟劑，將風雨化作覺醒的契機，才能迎難而上，找到心靈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