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解讀2025年這套錯綜復雜的年齡劃分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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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從來不是生理刻度,而是一場權力、資本與治理技術合謀的現代性迷局。WHO稱65歲仍是青年,統計局說64歲尚屬勞動力,法律宣告60歲進入老年,而HR系統在35歲就將你歸檔為"高危人群"——這套相互抵牾的標準,實為一張精密的社會分揀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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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標準本質迥異。社會通用標準錨定的是"理想勞動力"黃金周期,35歲斷崖正是人力資本折舊與技能迭代的臨界點。法律標準則是國家治理的成本核算:18歲是可追責的最低成本線,60歲是養老金池承壓的精算結果。WHO的18-65歲青年標準,則是發達經濟體為延長勞動年限、推遲福利支付而制造的話語策略。三者服務于不同權力意志,在同一領土內交錯運行,制造出制度性的"身份分裂癥":18歲是法律上的完整公民,在父母眼中仍是孩子;60歲被法律劃入需保障的老年,卻被延遲退休按在工位上榨取剩余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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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分裂在"35歲現象"中達至荒誕。國家青年規劃將你納入保障至35歲,職場卻在同節點啟動淘汰。這是雙重治理術的默契分工——國家用"青年"身份承諾未來以換取穩定,資本則對勞動力性價比進行冷酷計算,當經驗溢價抵不過薪資成本與健康風險,"優化"便成了市場理性。35歲這一數字精確交疊了"十年經驗門檻"與"婚育完成周期",在此節點,家庭責任峰值與上升通道收窄形成雙重擠壓,"純凈勞動時間"已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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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遲退休政策將制度性雙標推向赤裸。人均預期壽命77歲,60歲退休意味著17年給付期。吊詭的是,60歲被《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定義為需特殊保護的弱者,同時在延遲方案中被定義為必須繼續貢獻的勞動力。這種"老年-勞動者"雙重身份,撕下了福利制度的面紗:你先是生產工具,后是制度成本。更深刻的矛盾在于,該政策預設了不存在的"均勻勞動力",無視60歲程序員、公務員與建筑工人的職業損耗差異。這種"一刀切"無視體力勞動者與健康弱勢者的生存狀況,因為那些60歲仍在工地搬磚的人,不是延遲退休的受益者,而是養老保障體系系統性失敗的承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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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學視角揭示,多重年齡標準是現代國家"分類治理"技術的典范。福柯的"生命政治"在此盡顯:國家通過切割年齡,將流動生命時間轉化為可統計、可管理、可干預的治理單元。兒童(0-14歲)對應人力資本投資,青年(14-35歲)對應穩定動員,中年(35-59歲)對應稅收產出,老年(60歲以上)對應福利風險。每類均配套不同權利-義務組合與治理技術,年齡標簽決定你納入何種權力網絡。這種分類合法性建立在"科學"與"發展"話語之上,實將生命政治化為可犧牲的治理成本。比如將勞動年齡人口劃為15-64歲,不過是為"人口紅利"延續提供數據合法性。年齡淪為可塑的治理材料,其界限隨權力意志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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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視角則暴露個體的"身份撕裂"與"生命歷程殖民化"。傳統社會中年齡嵌入社區記憶與代際傳承,現代社會中卻被抽離為抽象指標,被不同制度場域賦予沖突意義。一個35歲程序員,在婚戀市場是"大齡剩男",在房貸審批中是"優質客戶",在公司裁員名單上是"高齡員工",在青年政策文件中是"重點關愛對象"。這種"情境性身份"制造的不是自由,而是存在性焦慮。更殘酷的是,該體系將生命各階段殖民化為可評估績效指標:童年要搶跑,青年要變現,中年要保性價比,老年要健康老化。人的主體性被壓縮為等待被系統讀取的條形碼,內在生命節奏讓位于外部治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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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批判必須追問:何以我們接受這種異化?黑格爾"主奴辯證法"在此倒置——我們非但不是年齡定義的奴隸,反而是擁抱該體系的共謀者。35歲危機受害者,往往同時是學區房競賽的狂熱參與者;抱怨延遲退休者,可能正催促孩子"別輸在起跑線"。我們內化以生產率為唯一尺度的生命觀,將年齡焦慮轉化為自我優化動力,將制度性暴力體驗為個體失敗。這種"自我治理"恰是現代權力最精妙的裝置:它讓你相信可"逆齡生長""終身學習",卻從不質疑為何35歲必須年輕、60歲必須衰老。更深層的矛盾在于,當醫學延長生理壽命、數字技術壓縮知識半衰期,傳統年齡坐標早已失效,我們卻固守這套前數字化分類法,因其支撐著現代性承諾——階梯清晰,就能向上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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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標準的混亂非管理不善,而是治理術的必要特征。清晰統一的標準將消解權力彈性,模糊、多元、場景化的標準才能讓治理者自由揀選最利己的規則。35歲被裁員適用市場規則,60歲爭養老金適用老齡化敘事,18歲爭投票權適用"不成熟"的父權邏輯。這種"規則套利"在危機時刻徹底暴露:疫情期間,青年既是"垮掉的一代"又是"最美逆行者",老年既是"弱勢群體"又是"防控漏洞"。年齡標簽按需分配,服務于即時治理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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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何在?真正挑戰不在統一標準,而在解構年齡作為治理工具的本質。我們需要"年齡平權"運動,其訴求非劃定更"科學"的界限,而是拒斥任何外部權力對生命時間的殖民。這意味著職場建立"經驗權重"而非"年齡權重"的評估體系,福利制度引入"勞動強度折舊率"而非簡單時間門檻,文化層面重拾對"衰老"與"成長"的多元化理解。更根本的是,必須奪回定義自身生命節奏的權利——35歲可以是青年的深化而非中年的開始,60歲可以是勞動轉型而非老年的確定,90歲可以是生命新章而非長壽標本。這不僅是政策調整,更是關乎人的主體性的哲學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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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我們都活在年齡分揀機里。唯一的抵抗,是清醒認識到:你不是你的年齡,你是那個被各種標準試圖定義卻永遠溢出其外的主體。35歲的危機、60歲的困惑、90歲的尊嚴,皆非數字問題,而是將人物化為工具后必然遭遇的存在論困境。所有尖銳批判,最終指向那個最簡單卻最被遮蔽的真理:人,不應被任何標準所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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