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漫記:雪山下的千年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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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龍雪山的冰川映著晨光,麗江古城的流水繞過石橋,白沙古鎮的壁畫藏著梵音,拉市海的鷗鳥掠過湖面——這是麗江遞來的滇西請柬。這片橫亙滇西北的土地,既有雪山冰川的圣潔、高原湖泊的澄澈,也有納西古樂的悠揚、茶馬古道的滄桑。它的美藏在青石板的紋路里,躲在雪山的褶皺中,浸在酥油茶的醇厚里,更刻在每個守護者掌心的溫度中。這場麗江之旅,便是循著流水與馬蹄,去觸摸那些藏在古城、雪山、古寨與湖泊里的堅守。
七日的足跡踏過麗江的山水與古巷,像展開一幅浸著銀白與墨青的長卷,每一頁都寫滿滇西之上的文明密碼:一頁是古城的魂,凝著東巴紙匠的指尖溫度;一頁是雪山的韻,刻著護林人的云杉年輪;一頁是古寨的骨,留著壁畫修復師的礦物顏料;一頁是湖泊的風,映著馬幫傳人的銅鈴流光。沒有刻意的打卡清單,只有紙匠的竹簾、護林人的砍刀、修復師的排筆、馬幫的銅鈴,這些帶著溫度的物件,串起了古城的呼吸、雪山的脈搏、白沙的心跳、拉市海的肌理。
麗江古城:流水邊的東巴傳承
古城的晨霧還沒漫過獅子山,東巴紙匠和志強已握著竹簾在玉河水邊坐定。“要說這麗江古城的來歷,得從南宋寶祐元年講起,忽必烈南征時在此駐兵,慢慢就形成了這依水而建的街巷。”他的圍裙沾著紙漿的白痕,指節因常年捶打原料磨出厚繭,那是在流水邊守護東巴紙技藝的第五十二個年頭。
我們跟著他走進河邊的老作坊,木架上晾曬的東巴紙如蟬翼般輕薄,陽光透過紙張映出纖維的紋路。“你看這紙的韌性,”和志強拿起一張剛制成的紙,“用的是麗江特有的蕘花樹皮,要經過泡、捶、蒸、抄等十七道工序,其中抄紙的竹簾得用本地黃竹編織,這樣做出的紙才能防蟲防潮,保存千年不腐。”他從木柜里掏出一本泛黃的東巴經,上面用東巴文記錄著造紙技藝,字跡旁畫著工序示意圖,“這是我師父傳下來的,光抄紙的力度把控就記了滿滿兩頁,2006年東巴造紙技藝列入國家級非遺,這些老手藝更得守住。”
走到四方街的古石橋邊,晨市的攤販已擺出新鮮的青梅,納西族老人背著竹簍走過,銀飾在晨光中閃著微光。“當年茶馬古道上的馬幫,就是在這里歇腳換馬,”和志強側身讓過挑水的居民,“他們常來我家買東巴紙,用來記錄商路地圖和賬目,說這紙不怕雨淋。”他忽然拿起一把木質紙捶,對著泡好的蕘花樹皮輕輕捶打,“這捶打的力度很有講究,重了會破壞纖維,輕了紙漿不夠細膩,得像對待嬰兒一樣用心。”木捶落下的節奏與流水聲交織,成了古城最古老的晨曲。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小巧的東巴紙書簽,上面用東巴文寫著“平安”,字跡古樸:“這是我今早剛做的,用的是頭道紙漿,給你留著,記著古城的流水味。”我捏著溫潤的書簽,忽然懂了麗江古城的美——不是“世界文化遺產”的標簽,是青石板的涼、流水的清、和志強的癡,是匠心把最鮮活的光陰,藏在了古巷的肌理里。日頭漸高時,和志強已開始教年輕徒弟抄紙,他的身影與石橋的剪影,成了古城最動人的晨曲。
玉龍雪山:冰川下的圣潔守望
從古城驅車四十分鐘,玉龍雪山的晨光已灑在云杉坪的草甸上。護林人木崇山正扛著砍刀巡視林區,“這玉龍雪山是納西人的神山,主峰扇子陡海拔5596米,是北半球離赤道最近的雪山,我守了四十年,每一棵云杉都像我的孩子。”他的皮膚曬得呈深褐色,手掌布滿裂口,指縫里嵌著洗不凈的松針,那是在雪山下守護生態的第四十個年頭。我們跟著他走上棧道,晨光中冰川如銀帶般纏繞在山巔,周圍的云杉筆直地指向天空。“玉龍雪山有十三座山峰,連綿如玉龍飛舞,”木崇山指著遠處的主峰,“以前有游客私自進山采摘雪蓮,我們就組建了護林隊,24小時巡邏,現在雪蓮又慢慢多了起來。”
走到藍月谷邊,幾位游客正對著湛藍的湖水驚嘆,孩子們在草甸上追逐嬉戲,笑聲與風聲交織。“這藍月谷的水是冰川融水,含有礦物質,晴天時呈藍色,像鑲嵌在雪山下的寶石,”木崇山撿起一塊光滑的白石,石上的紋路像流動的冰川,“以前我父親就是護林員,他常說雪山是納西人的母親,我們要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她,現在我兒子也加入了護林隊,巡山、護林,這是我們雪山人的本分。”
木崇山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木雕小雪山,上面刻著細致的紋理,層次分明:“這是我閑時用云杉根雕的,攢了半年才完工,給你留著,記著雪山的圣潔味。”我捧著溫熱的木雕,忽然懂了玉龍雪山的美——不是“雪山奇觀”的標簽,是冰川的涼、草甸的軟、木崇山的執,是信仰把最厚重的光陰,藏在了雪山的脈絡里。日頭偏午,木崇山已開始清理棧道旁的枯木,他的身影與雪山的倒影,成了高原上最沉穩的午曲。
白沙古鎮:古巷里的壁畫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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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山驅車二十分鐘,白沙古鎮的霞光已染透大寶積宮的屋檐。壁畫修復師李淑珍正拿著排筆在壁畫前忙碌,“這白沙壁畫是明代的藝術瑰寶,融合了藏傳佛教、漢傳佛教和納西東巴文化,已有三百多年歷史,上色時得輕,不然會破壞原有的顏料層。”她的指尖沾著礦物顏料,手背有常年伏案工作留下的曬痕,那是在古寨里修復壁畫的第二十二個年頭。
我們跟著她走進大寶積宮,昏黃的燈光下,《無量壽佛會》壁畫的色彩依舊鮮活,佛像的衣袂如行云流水。“你看這佛像的面部色彩,”李淑珍指著壁畫細節,“用的是朱砂、石青等礦物顏料,歷經百年不褪,只是有些地方出現了起甲,修復時得用傳統膠液慢慢黏合,不能用一點化學試劑。”她翻開厚重的修復筆記,上面貼著不同階段的壁畫照片,標注著“褪色區域”“裂紋修復”等字樣,每一頁都透著古畫的密碼。
走到古鎮的老街上,幾位納西族老人正坐在屋檐下織土布,彩色的絲線在指尖翻飛,空氣中混著靛藍的草木香。“以前這古鎮是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馬幫常在這里休整,”李淑珍拿起一塊剛調好的石綠顏料,陽光透過顏料呈現出通透的綠色,“這些顏料都是用本地的礦石研磨的,和壁畫創作時的配方一模一樣,下雨后顏料的顏色會更鮮亮。”她指著墻角的排水溝,“這是明代就有的排水系統,現在還在用,我們修復壁畫的同時,也要保護好這些古建遺存。”
李淑珍從背包里摸出一塊礦物顏料標本,上面用淺刻技法畫著白沙古鎮的全景,線條簡練:“這是我請本地藝人刻的,用的就是修復壁畫的原石,給你留著,記著古寨的墨香味。”我捏著溫潤的顏料標本,忽然懂了白沙古鎮的美——不是“古寨遺風”的標簽,是壁畫的艷、土布的暖、李淑珍的勤,是熱愛把最綿長的光陰,藏在了古巷的年輪里。日頭西斜時,李淑珍已開始記錄壁畫的光影變化,她的身影與古鎮的霞光,成了古寨中最溫暖的暮曲。
拉市海:湖光中的馬幫記憶
從白沙古鎮驅車半小時,拉市海的炊煙已漫過湖邊的草甸。馬幫傳人和建國正握著馬鞭在馬場邊等候,“這拉市海是麗江最大的高原湖泊濕地,當年茶馬古道上的馬幫,就是從這里出發,馱著茶葉走向西藏和印度,這馬鞭得用牛皮編,握著手感才穩。”他的額頭滲著汗珠,手腕有常年握鞭練出的薄繭,那是在湖邊傳承馬幫文化的第三十個年頭。
我們跟著他走進湖邊的馬幫博物館,木質的展架上擺放著舊馬燈、銅水壺和茶馬古道地圖,空氣中混著皮革的清香與草料的氣息。“你看這銅鈴,”和建國拿起一個銹跡斑斑的銅鈴,“每個馬幫都有自己獨特的銅鈴聲,在山谷里一聽就知道是哪個隊伍來了,這是馬幫的‘身份證’。”他翻開一本泛黃的馬幫日記,上面用毛筆記錄著每日的行程和路況,字跡旁畫著簡易的路線圖,每一頁都透著古道的滄桑。
走到湖邊的碼頭,幾位游客正騎著馬體驗茶馬古道,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鷗鳥在湖面盤旋飛舞。“以前馬幫靠這個謀生,現在我開了馬場,讓游客體驗騎馬,”和建國拿起一件馬幫的舊披風,上面的補丁記錄著風雨歷程,“每天給游客講馬幫的故事,再做一鍋臘排骨火鍋,他們都說比看風景更難忘。”他指著湖邊的石碑,“那是我祖父當年拴馬的地方,現在我兒子也學會了馴馬,養馬、馴馬,這是我們馬幫傳人的本分。”
和建國從柜臺下摸出一個小巧的銅鈴,上面刻著茶馬古道的路線,工藝精湛:“這是我花了一個月打的,銅料是祖傳的,給你留著,記著湖光的煙火味。”我捧著溫熱的銅鈴,忽然懂了拉市海的美——不是“濕地奇觀”的標簽,是湖水的清、馬蹄的穩、和建國的癡,是堅守把最鮮活的光陰,藏在了湖邊的煙火里。夜色漸濃時,湖邊的燈光亮起,和建國的身影與篝火的火光,成了滇西最溫暖的夜曲。
從古城的東巴經到雪山的巡護日志,從白沙的修復筆記到拉市海的馬幫日記,麗江的美從來不在“艷遇之都”的虛名里。和志強的東巴紙、木崇山的木雕、李淑珍的顏料、和建國的銅鈴,這些帶著溫度的物件,串起了傳承與堅守、熱愛與溫情、古道記憶與高原煙火。當古城流水、雪山冰川、古寨壁畫、湖光鷗鳥在滇西大地依次鋪展,我們觸摸到的不僅是麗江的壯闊,更是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靈魂。這才是麗江最動人的底色——在流水潺潺、銅鈴叮當之間,光陰從來不是流逝的刻度,而是在守護與熱愛中,愈發綿長的滇西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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