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住著一位王老爺,家里金山銀山,綾羅綢緞堆成山。
前些日子,不知從哪弄來一只鸚鵡,那叫一個稀罕!
通身羽毛金光閃閃,說話伶俐,會背詩會請安,把王老爺喜得跟什么似的。
王老爺把這鸚鵡當心尖肉,命人打造了個金絲籠子,日日親自喂食喂水。
那食兒也講究,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谷物,配上新鮮果子,連喝的水都是每天從三十里外山泉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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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爺的獨子寶哥兒,見父親對一只扁毛畜生比對自己還上心,心里頭酸溜溜的。
“爹,我昨日說要買匹好馬,您說費銀子,這鳥一天的花銷夠我買十匹馬了!”寶哥兒有一日實在忍不住,嘟囔道。
王老爺正逗弄鸚鵡,頭也不回:“你懂什么!這鳥是百年難遇的珍品,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只!你那馬,滿大街都是。”
寶哥兒氣得直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再說城西那片難民窟,住著個叫李韋的窮漢。
去年家鄉發大水,他逃難到此,靠打零工度日。
李韋有件稀奇事——他與一只烏鴉相依為命。
那烏鴉通體烏黑,唯獨左翅有一撮白毛,取名“白點兒”。
說來也怪,這烏鴉通人性,李韋說話它全懂,雖不會說人話,卻會用叫聲和動作應答。
李韋和白點兒住在破草棚里,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可一人一鳥感情深厚,有什么吃的總是分著吃。晚上冷時,烏鴉就偎在李韋腳邊,互相取暖。
這天,李韋又沒找到活兒,餓得前胸貼后背,坐在破草棚前發呆。
白點兒飛過來,把嘴里銜著的一小塊干糧放到他手上。
李韋苦笑:“白點兒啊白點兒,你又從哪兒偷來的?咱再窮也不能做賊啊。”
烏鴉“嘎嘎”叫了兩聲,似乎在辯解。
李韋摸摸它的頭,掰開干糧,大半給了烏鴉:“咱倆同甘共苦。”
正說著,忽聽街上人聲喧嘩。
李韋探頭一看,原來是王老爺提著鳥籠出來顯擺。那鸚鵡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引來一片贊嘆。
李韋看得眼直,喃喃自語:“瞧瞧人家那命,一只鳥都活得比咱們強。”
說來也巧,籠中鸚鵡瞧見了站在李韋肩頭的烏鴉,忽然開口:“兄臺好自在!”
烏鴉一驚,撲棱幾下翅膀,回應似的“嘎嘎”叫喚。
王老爺見狀,笑道:“我這寶貝就愛顯擺,連烏鴉都要攀談兩句。”說罷,得意洋洋地走了。
自那以后,王老爺常帶著鸚鵡來城西轉悠。一來二去,兩只鳥竟熟絡起來,每每相見,必要互相鳴叫致意。
其實啊,它們之間的對話,外人聽不懂罷了。
那日,鸚鵡對烏鴉說:“兄臺每日翱翔天際,何等快活!不像我,終日困在這金籠中。”
烏鴉回道:“你才叫幸運,食來張口,居有定所。我常為一口食奔波終日,風雨無阻。”
“自由無價啊!”鸚鵡嘆息。
“溫飽才最實際!”烏鴉反駁。
兩只鳥各說各的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一日傍晚,烏鴉又沒找到食,餓得頭暈眼花。李韋也空著肚子,坐在草棚里發愁。
“白點兒,”李韋忽然說,“我有個主意。那王老爺的鸚鵡如此珍貴,要是……要是你能換進去,起碼不愁吃喝。我得了賞錢,也能過日子。”
烏鴉聽懂了,連連搖頭。
李韋苦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眼看就要入冬,咱倆這樣熬不過去啊!”
那邊王府里,寶哥兒又在和父親慪氣。
“爹!您就知道疼那只鳥!它再金貴,能給您養老送終嗎?”
王老爺逗著鸚鵡,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少在這兒嚼舌根。”
鸚鵡忽然開口:“老爺何不換只鳥養養?那烏鴉通人性,比我還機靈呢!”
王老爺一愣,隨即笑道:“胡說八道,烏鴉哪比得上你。”
可鸚鵡的話,卻在他心里埋下了種子。
過了幾日,王老爺忽然派人找來李韋。
李韋戰戰兢兢走進王府,從沒見過這般富貴景象,眼睛都不夠使了。
王老爺開門見山:“聽說你那烏鴉通人性?拿來我瞧瞧,若真如此,重重有賞。”
李韋心一橫,把白點兒抱出來。
那烏鴉果然懂事,向王老爺點頭行禮,還會按口令叼東西。
王老爺看得眼熱,忽然道:“這樣吧,你把烏鴉給我,我把鸚鵡給你,再賞你一百兩銀子。”
李韋驚呆了,一百兩銀子!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可想到要與白點兒分離,又心如刀絞。
就在這時,鸚鵡忽然對烏鴉說:“兄臺,咱們換換如何?你替我享這清福,我替你自由翱翔。”
烏鴉猶豫片刻,想起李韋的困境,終于點頭。
就這樣,兩只鳥各自選擇了對方的命運。
李韋拿著銀子和金絲籠中的鸚鵡,恍恍惚惚回到草棚。
起初幾日,他還高興,買了米面,置辦了衣裳。
可那鸚鵡雖美,卻不會自己找食,每日只等人喂。而且它說的都是詩詞雅句,與李韋毫無共鳴。
李韋開始想念白點兒,想起它懂事地為自己分憂,想起它站在肩頭親昵地蹭自己的臉頰。
“唉,我這是丟了親人,換了個擺設啊!”他后悔不已。
王府里,白點兒起初也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安逸生活。住金籠,食精糧,不必為生計奔波。
可日子一長,它開始想念廣闊的天空,想念與李韋相依為命的溫情。
王府規矩多,它必須學會各種把戲討好王老爺,稍不如意就遭訓斥。
它開始萎靡不振,羽毛失去光澤,終日悶悶不樂。
寶哥兒見狀,對父親說:“看吧,烏鴉就是烏鴉,上不了臺面。”
王老爺也漸漸失去耐心,把烏鴉從金絲籠挪到普通竹籠,掛在廊下,不再精心照料。
再說那只鸚鵡,到了李韋那里,雖被悉心照料,但它從小被人喂養,不會自己覓食。
有一日,李韋外出做工,忘了關籠門,鸚鵡飛了出去,心想終于可以自由翱翔了。
可它在野外找不到合口的食物,又不會捕捉昆蟲,不過兩三日,便餓得奄奄一息,最終從空中墜落。
李韋回來后,發現鸚鵡不見了,四處尋找,最后在草叢中找到了它的尸體。
他悲痛不已,這才明白,每種鳥有每種鳥的活法,強求不得。
而王府那邊,白點兒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了。
寶哥兒經過廊下,見它奄奄一息的樣子,忽然生出憐憫之心。
他打開籠門,伸手撫摸烏鴉:“走吧,找你那窮主人去吧。”
白點兒勉強站起來,搖搖晃晃飛出王府,一路跌跌撞撞,終于找到了李韋的草棚。
它用盡最后力氣,飛落到李韋肩上,輕輕叫了一聲,便再也不動了。
李韋捧著烏鴉尚有余溫的身體,嚎啕大哭。
就在這時,王老爺也找上門來。原來鸚鵡死后,李韋托人捎信到王府告知。
王老爺起初大怒,要來問罪,可見兒子寶哥兒為烏鴉傷感,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忽然明白了什么。
兩個身份懸殊的人,在破草棚前相遇。
李韋跪地請罪:“老爺,我該死,弄丟了您的寶貝。”
王老爺長嘆一聲,扶起他:“不怪你,怪我。我把活物當玩物,不懂它們也有自己的天性。”
他看著李韋手中烏鴉的尸體,感慨道:“你這烏鴉,寧死也要回到你身邊,這份情義,我那鸚鵡永遠比不上。”
李韋淚流滿面:“是我糊涂,為了一百兩銀子,出賣了最親的伙伴。”
王老爺沉默良久,忽然道:“我羨慕你,雖貧窮,卻有過生死相隨的真情。我雖富有,卻連親生兒子都與我不和。”
這話恰被趕來的寶哥兒聽見。他原是擔心父親為難李韋,特來勸阻,沒想到聽到父親這番話。
“爹……”寶哥兒走上前,“兒子不孝。”
王老爺拍拍兒子的肩,第一次感到血緣之親比任何珍寶都珍貴。
后來,王老爺出資在城西建了善堂,收容難民,讓李韋管理。李韋盡心盡力,幫助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人。
王老爺和寶哥兒的關系也緩和了,父子經常一同去善堂幫忙。
有一天,寶哥兒問父親:“爹,您說那鸚鵡和烏鴉,要是能重來一次,還會選擇互換嗎?”
王老爺望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緩緩道:“籠子里的想出去,籠子外的想進來。它們羨慕的是自己想象中的生活,真換過了,才知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們人啊,常常也是這樣,你羨慕我,我嫉妒你。”
李韋在一旁聽了,點頭道:“是啊,如今我懂了,與其羨慕別人的生活,不如珍惜自己手中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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