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與真菌，如何影響全球氣候政策？海潮天下·COP30貝倫觀察

▲上圖：《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三十方大會（UNFCCC COP30）于2025年11月在巴西貝倫舉辦。攝影：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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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應對氣候變化的全球行動中，植物和真菌的多樣性常常被忽視。不過，科學家們逐漸認識到，它們在緩解氣候變化、保護生態系統以及確保人類生存的可持續性方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植物和真菌不僅僅是地球生態系統中的普通成員，它們對氣候政策的影響力，已經成為不可回避的議題。

在第30屆聯合國氣候大會（COP30）上，紐約植物園（NYBG）代表團召開了一個邊會，很有意思，他們傳達的關鍵信息是“植物和真菌必須成為全球氣候解決方案的核心”。他們舉辦了一系列邊會，探討了植物園如何推動基于自然的解決方案以加強全球氣候復原力。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小編拜讀了幾篇有關的報道，注意到，這的確是一個長期被忽視的問題——植物與真菌，如何影響氣候政策？

其實植物對于氣候的影響，這一點是被廣泛認識到了。植物作為地球上最重要的碳匯之一，能通過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從而減少大氣中溫室氣體的濃度。森林、濕地和草地等生態系統，都是巨大的碳儲存庫。隨著氣候變化的加劇，各國政府和國際機構開始關注如何保護這些“天然碳匯”，以幫助應對全球變暖。尤其是一些植物園和科研機構，正在通過研究和保護植物的多樣性，提出了基于自然的解決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力求通過恢復和保護自然生態系統，增強其對氣候變化的適應能力。

今天，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小編本文關注的重點是——真菌與氣候，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應該把真菌這個議題也要考慮進去？

▲上圖：一棵被砍掉的樹樁上的大型真菌。?Linda Wong 攝于北京大學校園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其實近年來，真菌在氣候變化、氣候治理的作用，正在逐漸獲得重視。我們知道，真菌是自然界中重要的分解者，它們通過分解有機物質幫助土壤保持健康，并參與碳循環。地下的菌絲網絡對土壤碳的存儲和轉化至關重要。因此，真菌不僅幫助植物吸收養分，還在氣候系統中扮演著無可替代的角色。在許多濕地和森林生態系統中，真菌是維持土壤肥力和碳存儲的關鍵因素。

▲上圖：中國生物物種名錄（第三卷）菌物。攝影：Linda Wong攝于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

真菌在地下的菌絲網絡就像一個巨大的“碳儲存庫”。這些菌絲與植物的根系相互連接，形成一種復雜的共生關系（比如菌根共生）。通過這種關系，真菌不僅幫助植物吸收水分和礦物質，還參與了碳的儲存和轉化。菌絲借助物理和化學作用，將碳固定在土壤中，從而減少碳的釋放。特別是在森林和濕地等生態系統中，菌根真菌在維持土壤碳庫的穩定性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

▲上圖：真菌生物多樣性是指真菌界（Fungi）內生命形式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包括從微小的酵母、霉菌到肉眼可見的蘑菇以及與植物共生的地衣等多種類群。真菌是地球上第二大真核生物界，廣泛存在于各種生態環境中，是生態系統健康和功能維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們在自然界中扮演著多種關鍵角色，例如作為主要的分解者，將死亡的動植物殘體分解，促進物質循環和養分歸還土壤；許多真菌與植物形成共生關系（如菌根真菌），幫助植物吸收水分和礦物質，并在地下形成復雜的菌絲網絡，連接植物群落并介導資源分配；同時，也有部分真菌是重要的病原體，會影響動植物甚至人類的健康。對真菌生物多樣性的深入研究，不僅有助于我們理解生命演化和生態系統運作的復雜性，也為醫藥、農業和環境保護等領域提供了巨大的潛在價值。?Linda Wong 攝于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

真菌的另一個關鍵功能，是幫助植物適應氣候變化。面對干旱、極端氣溫或貧瘠土壤時，植物往往依賴真菌的支持，來提高它們的生長和生存能力。許多真菌與植物根系共生、形成菌根網絡，提供水分和養分，甚至幫助植物抵抗病害。隨著氣候變化帶來的壓力加大，真菌對植物的“支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特別是在干旱和高溫的環境中，真菌能夠幫助植物提高水分利用效率，從而增強其在變化氣候條件下的生存能力。

▲上圖：真菌，遠不止我們說的蘑菇。真菌界是物種數量僅次于昆蟲的第二大生物類群，已發現約15萬個種類，遠不止我們熟知的蘑菇——蘑菇僅為能形成大型肉質子實體的類群（多屬擔子菌門，少數屬子囊菌門），而真菌還包含單細胞的酵母菌（可用于釀酒、面包發酵，也是基因組學研究的模式生物）、呈絲狀的霉菌（如產青霉素的青霉、制醬用的米曲霉，也有產黃曲霉素的有害種類）、寄生引發動植物及人類疾病的小型病原真菌（如導致鵝口瘡的白假絲酵母菌、引發稻瘟病的稻瘟病菌）、與植物根系形成菌根或與藻類共生形成地衣的共生型真菌（在生態系統物質循環和土壤形成中不可或缺），以及冬蟲夏草、靈芝等具有藥用價值的特殊類群，它們形態多樣，在食品工業、醫藥研發、生態平衡等領域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Linda Wong 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在農業系統中，真菌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們不僅能提升土壤的肥力，還能減少化肥和農藥的使用，減輕農業活動對環境的負面影響。真菌的“生物拮抗作用”可以抑制有害微生物，減少作物病害，這不僅降低了農藥的需求，也減少了農業生產中溫室氣體的排放。隨著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造成的威脅日益增大，真菌作為生態調節者，在確保全球食品安全和應對氣候變化方面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當然了，真菌的作用并非只有正面影響。在極端氣候事件頻發的情況下，真菌本身也可能受到氣候變化的影響。高溫、干旱等環境壓力可能影響某些真菌的生長和繁殖。特別是在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氣候變化可能導致一些真菌物種的減少、或是消失，進而影響這些生態系統的碳固定功能。這種變化，可能會進一步加劇氣候變化的影響，形成一種負反饋機制。

▲上圖：真菌在地球生態系統中扮演著分解者、共生者和病原體等多種角色，對維持生態平衡至關重要。上圖是哥倫比亞波哥大植物園中“真菌生命之樹”的一張海報，突出了真菌的宏觀多樣性。?攝影：何靖霄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比如說，在亞馬遜雨林，真菌引起的植物病害已經被認為是氣候變化帶來的一個潛在風險。真菌的侵害導致了大量樹木和植物的死亡，這減少了森林中的碳儲存量，從而加劇了大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氣候變暖讓這些真菌的生長條件更加適宜，變得更加具有侵略性，進而加速了植被的退化，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又比如，影響香蕉的香蕉枯萎病菌（Fusarium oxysporum f. sp. cubense）和影響咖啡的咖啡葉銹病菌（Hemileia vastatrix）。香蕉枯萎病菌，尤其是在病原性更強的熱帶小種TR4（Tropical Race 4）出現后，正受到溫度升高的影響，它們在土壤中的存活和傳播速度可能加快，對全球香蕉產業構成致命威脅。同時，咖啡葉銹病菌是一種真菌，它在溫暖濕潤的環境中繁殖和擴散更為高效，氣候變暖和降雨模式的改變為這種病害提供了更長的適宜期和更廣的地理范圍，導致咖啡葉片大量脫落，嚴重影響咖啡豆的產量和質量，進而危及全球數百萬咖啡種植者的生計。這兩個案例都清晰地表明，氣溫和濕度的變化正在打破作物與病原體之間的生態平衡，加劇了真菌性病害的侵略性，對全球糧食安全和農業經濟造成重大沖擊。

除此之外，對動物的影響也不容忽視。拿兩棲動物來說，氣候變暖讓一些致病性真菌，比如壺菌病（Bd），在溫暖濕潤的環境中傳播得更快。壺菌病是一種致命的真菌，主要影響兩棲動物，尤其是在氣溫較高的地區，它的擴散速度更快。隨著全球變暖，很多地方的溫度和濕度變得更適合這種真菌生長，導致它迅速擴散，嚴重威脅到兩棲動物的種群。兩棲動物的減少不僅打破了生態平衡，還影響了碳和氮的循環，進一步加劇了環境問題。

▲上圖：一只藍箭毒蛙（Blue Dart Frog）和一只黃箭毒蛙（Yellow Banded Dart Frog）。箭毒蛙科（Dendrobatidae）的物種，包括上面圖片中的藍箭毒蛙和黃箭毒蛙，都是兩棲動物家族的一員，它們普遍受到蛙壺菌的威脅。研究數據顯示，壺菌病是近幾十年來全球兩棲動物種群數量快速下降的主要元兇。?Linda Wong 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盡管植物和真菌的多樣性對氣候政策有著如此重要的影響，但將這一科學認知轉化為實際的政策措施，仍然面臨一些挑戰。一是目前很多氣候政策仍主要集中在技術性解決方案上，而自然基礎解決方案卻未能得到充分的重視。盡管有研究表明，通過恢復植物和真菌棲息地，能夠大大提高碳吸存能力，但這些自然解決方案的應用仍然局限于一些局部項目，尚未被廣泛納入到國家和國際氣候政策的框架中。

與此同時，氣候變化的影響在不同地區和生態系統中存在巨大差異，因此，如何根據各地的生物多樣性特點，制定靈活且針對性的氣候政策，成為一大難題。尤其是在許多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植物和真菌的種類繁多，它們在生態系統中的作用更加復雜，如何保護這些生態系統并促進它們的恢復，仍需要更多的研究和實踐經驗。

《2018世界真菌狀況報告》是英國皇家植物園邱園（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組織編寫的關于世界真菌狀況的報告。該報告強調了真菌在地球上所有生命中的重要性，指出真菌應與植物和動物王國同等看待。?Linda Wong 攝于中國科學院微生物所博物館（CC BY-SA 4.0）

不過，全球范圍內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研究和合作項目，開始聚焦植物和真菌在應對氣候變化中的作用。例如，植物園作為植物多樣性保護的關鍵機構，正在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它們不僅保護和繁育瀕危植物，還通過與政府、非政府組織以及國際機構的合作，推動了自然基礎解決方案的實施。通過這樣的跨學科合作，植物園不僅是科學知識的寶庫，更是氣候政策與實踐的橋梁。

所以說，植物和真菌的多樣性，遠遠超出了傳統意義上生態保護的范圍。它們在氣候政策中的重要性，正逐步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

從此次第30屆聯合國氣候大會（COP30）的信息來看，從碳封存到生態恢復，從糧食安全到生物多樣性的保護，植物和真菌提供的解決方案，這些科學界的關注點正在變成全球氣候行動中一股新力量。當然了，至于未來如何將植物與真菌的保護融入到更廣泛的氣候政策中，仍將是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共同面臨的挑戰。

▲上圖：《中國菌物學100年》是2015年由科學出版社出版、余永年與卯曉嵐主編，莊文穎等人后續接力完成的菌物學領域鴻篇巨制。這部書由全國數十位菌物學專家共同撰寫，重點論述了中國菌物學簡史、菌物學教育、菌物人物志等核心內容，涵蓋了真菌、地衣等類群的分類、生理、生態等基礎內容并關注應用真菌學，每章作為獨立單元會總結百年相關研究成果、分析中外研究差距并展望未來，還為每位菌物領域人物梳理了生平及主要論著目錄，搭配大量圖表與文獻引證，是兼具珍貴史料價值和實用參考價值、能推動中國菌物學傳承與發展的里程碑式著作。上圖是它的封面。攝影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參考資料】https://cop30.br

這里有一篇紐約植物園的報道，感興趣的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讀者可以參看一下：

https://www.nybg.org/planttalk/why-botanical-gardens-matter-in-global-climate-policy-nybg-at-cop30-in-belem-brazil/

第30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UNFCCC COP30）于2025年11月6日至21日在巴西貝倫舉行，其中11月6日至7日將率先召開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峰會為后續談判定調。世界各國領導人、科學家、非政府組織及民間社會代表將齊聚這一《巴黎協定》通過十周年的關鍵會議，共商應對氣候變化的優先行動；此次大會聚焦核心議題，致力于推動全球氣溫升幅限制在1.5℃以內的相關努力，以彌合當前減排目標與溫控需求間的缺口，也將推動各國提交面向2035年的新一輪國家自主貢獻（NDC）方案，同時跟進COP29“巴庫氣候團結契約”中每年3000億美元公共資金及1.3萬億美元氣候融資承諾的落實進展，助力全球氣候治理從“承諾”轉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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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滄溟

編輯 | 海潮君

時間 | 2025年11月23日

出品 | 海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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