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劇院與影院的邊界漸漸模糊……

1935年，美國俄亥俄州的兩位酗酒者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開創了匿名戒酒會（Alcoholics Anonymous，簡稱AA）。AA的創立理念最初來自于基督教團契傳統和信仰。但在上世紀，隨著腦生物學的發展，醫學界對于成癮疾病的認識逐漸加深，認為除了單純的藥物阻斷之外，長期的心理治療亦是非常見效的方式。因此，更多的無神論者也參與到這種精神集會中來。

雖然匿名戒酒會在中國并不盛行，但是在英美影視作品中，中國觀眾大多都窺見AA的組織形式。伴隨這一形式在歐美的普及，“AA十二步”也成為全球酒精成癮人士無數人康復路上的指引：承認無力感、相信更高力量、交托意志、自我省察、承認錯誤……這套流程里，最令參與者望而卻步的，往往是這第五步“承認錯誤”：向上帝和一位你信任的人—通常是戒酒導師——坦誠自己的錯誤。懺悔的赤裸與不安，往往比放下酒杯更令人顫抖。

大衛·愛爾蘭（David Ireland）的劇作《第五步》（The Fifth Step）正是從這里切入。他把 AA 語境下的懺悔轉化為一場密閉舞臺上的心理角力。

兩張椅子、一個水壺、幾個紙杯，就是全部的舞臺設計。這一場90分鐘不停歇的小劇場話劇被布置在被觀眾席圍繞的下沉的四面臺中，觀眾因而獲得了一種類似的上帝的視角：審視著兩個各自懷揣心事的人的隱瞞和袒露。資深成員詹姆斯（James）愿意指導新加入的盧卡（Luka），他們是從外貌、談吐上就截然不同的兩類人。詹姆斯衣著得體且時髦，一絲不茍的發型暗示了他的成功，而家庭的和睦、父慈子孝則是他時常掛在嘴上的話題。無論是站立還是坐下都不斷抖腿的盧卡則是從頭到尾的失敗者，沒讀過多少書、沒什么正經工作、沒有女朋友，徹頭徹尾找不到自我的價值。

《第五步》劇照

當他們從第一步走到第四步，終于迎來必須徹底袒露自我的時刻。誰也沒想到，盧卡的秘密不僅袒露了自己，也讓詹姆斯深藏的恐懼和不安展露。開場時場上鮮明的權力關系和人物形象，在一場場談話中悄悄發生變化。環形舞臺變成了一個放大鏡，把人性的恐懼、偽裝與渴望赤裸裸地放大。

《第五步》于2024年夏天在愛丁堡戲劇節首演，今年5月在倫敦的Soho Place持續演出了近兩個月時間，成為今年上半年最受關注的劇作之一。備受關注的原因無他，飾演詹姆斯的是憑借《神探夏洛克》中的華生一角而揚名的馬丁·弗里曼（Martin Freeman），飾演盧卡的則是最近在英劇《流人》中大放光彩的杰克·勞登（Jack Lowden）。兩人一個冷峻一個躁動，自開演起即被評論家稱贊對手戲“如電光火石般激烈”。NT Live 將它搬上大銀幕，在11月27日于全球其他地區同步上映，讓中國觀眾能夠與全球同步，見證這場關于秘密與救贖的戲劇性對話。

《第五步》劇照

將劇場演出搬到電視熒屏和電影大銀幕，是在近二十年很多歐美老牌劇院共同的探索方向。通過電影這一大眾傳播介質，更多無法身臨現場的戲劇愛好者得以一飽眼福，也讓限制于此時此地、短期演出的舞臺劇現場傳播到更廣的范圍，對于劇院和觀眾來說，可謂是一種雙贏的嘗試。

2006年，美國紐約大都會劇院創建了“高清現場”項目，率先拉開了高清歌劇轉播的序幕。到2008年，在影院里觀看大都會歌劇的觀眾已經超過了在歌劇院觀看的觀眾。

近兩個月時間，成為今年上半年最受關注的劇作之一。備受關注的原因無他，飾演詹姆斯的是憑借《神探夏洛克》中的華生一角而揚名的馬丁·弗里曼（Martin Freeman），飾演盧卡的則是最近在英劇《流人》中大放光彩的杰克·勞登（Jack Lowden）。兩人一個冷峻一個躁動，自開演起即被評論家稱贊對手戲“如電光火石般激烈”。NT Live 將它搬上大銀幕，在11月27日于全球其他地區同步上映，讓中國觀眾能夠與全球同步，見證這場關于秘密與救贖的戲劇性對話。

將劇場演出搬到電視熒屏和電影大銀幕，是在近二十年很多歐美老牌劇院共同的探索方向。通過電影這一大眾傳播介質，更多無法身臨現場的戲劇愛好者得以一飽眼福，也讓限制于此時此地、短期演出的舞臺劇現場傳播到更廣的范圍，對于劇院和觀眾來說，可謂是一種雙贏的嘗試。

《第五步》劇照

2006年，美國紐約大都會劇院創建了“高清現場”項目，率先拉開了高清歌劇轉播的序幕。到2008年，在影院里觀看大都會歌劇的觀眾已經超過了在歌劇院觀看的觀眾。

受到大都會歌劇院的啟發，作為英國舞臺藝術的巨擘，英國國家劇院在2009年開啟NT Live項目，這也是全球第一個戲劇直播項目。NT Live項目經由專業拍攝團隊，對帶觀眾的現場話劇演出進行錄制，通過搖臂、滑軌、近景特寫鏡頭等電影手法，引領主視角拍攝，在后期制作中亦遵循嚴格的技術標準，營造身臨其境的觀感。

2009年6月，由奧斯卡影后海倫·米倫（Helen Mirran）主演的舞臺劇《費德爾》（Phèdre）成為英國國家劇院NT Live項目首度試水的劇目。隨著制作水平日益成熟，英國國家劇院不僅將劇院自制劇目搬上銀幕，還與英國和世界其他劇院合作。丹瑪爾倉庫（Donmar Warehouse）劇院制作、“抖森”湯姆·希德勒斯頓（Tom Hiddleston）領銜的《科利奧蘭納斯》和百老匯上演的美國名劇《人鼠之間》（Of Mice and Men）就是經由此種方式走上大銀幕。這兩部作品也是最早被引進中國、與中國觀眾見面的NT Live作品。

《科利奧蘭納斯》電影海報

《人鼠之間》電影海報

后來，“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海倫·米倫主演的《女王召見》都以這樣的方式與中國的劇迷見面。這兩部大明星挑大梁的劇作先后刷新了NT Live的記錄。卷福飾演怪物的版本在NT at Home上線24小時內獲得了約80萬次觀看，《女王召見》在2013年6月13日的影院直播中有11萬人同時觀看。

《弗蘭肯斯坦》電影海報

《女王召見》電影海報

2025年，朱迪·科默（Jodie Comer）的獨角戲《初步舉證》在中國內地院線大范圍上映，成為首部在中國獲得大規模發行的NT Live影片。這部劇作聚焦女性，關注的是社會和法律問題，獨角戲的設置更在極其有限的空間內將戲劇張力和演員的魅力發揮到極致。后來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推出了這部劇的中國版，由剛剛獲封威尼斯影后的辛芷蕾挑戰這一難度極高的角色。

《初步舉證》電影海報

在短視頻和快節奏內容盛行的今天，人們為什么還要走進影院看一部話劇？或許正因為話劇有其獨特的方式不斷詮釋經典。它不靠巨額預算的布景與特效，而是用有限的空間觸碰無限的想象。《初步舉證》用獨角戲讓女性的吶喊回蕩在法律與社會之間，而《第五步》則在兩張椅子幾個紙杯間探問信任與真相。正如從宗教儀式演變卻延續到現代社會的懺悔儀式，舞臺劇也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著對人類內心的凝視。

電影《初步舉證》劇照

《第五步》劇作者大衛·愛爾蘭在接受《衛報》的采訪中曾經回憶他年輕時參加AA的經歷。

那時他僅僅23歲，正是在面臨第五步的時候開溜了。2020年他開始寫這部戲，在這一過程中他問年輕的自己為何曾經如此抗拒十二步。后來寫作的過程中，他發覺有一些話語，像是無意識般從他的筆尖流出。“后來我意識到了，這就是‘第五步’，整部戲就像我的第五步。”大衛如是說。

這句話不僅是劇作家的自白，也像是給觀眾的一封邀請函。我們每個人或許都在生命的某個節點面臨屬于自己的“第五步”，它未必與酒精相關，卻可能是對失敗的袒露、對過往的承認或對自我恐懼的直面。舞臺上的兩個人物只是縮影，折射的卻是現代人普遍的困境：在高速運轉的世界里，真相與信任往往比任何物質依賴更難獲得。

《第五步》能夠全球同步登陸大銀幕，意味著這場關于秘密與救贖的對話，不再局限于倫敦的四面臺，而是擴展到跨越地域的公共空間。像《弗蘭肯斯坦》重塑了十九世紀的科學寓言，《初步舉證》引爆了當代的女性敘事，《第五步》則讓我們在兩個男人的懺悔中，聽見了人性最赤裸的回響。

《 第五步》

National Theatre Live:The Fifth Step

導演：本尼迪克特·安德魯斯

主演：馬丁·弗里曼、杰克·勞登

類型：劇情

上映日期：2025年11月27日（英國）

當劇院與影院的邊界漸漸模糊，NT Live所代表的其實不僅是傳播方式的革新，更是一種劇場精神的延續：哪怕只有兩張椅子、一把水壺，舞臺依舊能打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