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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姨,您趕緊收拾東西走吧,這房子是我爸的,跟您沒關系!"
雨水順著窗戶玻璃滑落,屋內的氣氛比外面的暴雨還要陰沉。我站在客廳中央,手里緊握著一個破舊的帆布袋,里面裝著我十年來在這個家的全部家當。
張志強站在門口,懷里抱著剛滿周歲的兒子,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他身后的妻子李美娟探出頭來,眼神中毫不掩飾地透露著嫌棄。
"小強,你爸剛走三天,你就..."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憤怒。
"什么小強!您叫我志強就行了!"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抗拒,"我爸在的時候,我尊重您,現在他不在了,咱們也該分清楚關系了。"
外面的雷聲轟隆隆地響著,仿佛在為這場不公平的驅逐鳴不平。
01
回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張建華的情形,我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溫暖起來。那時我剛從紡織廠退休,一個人住在單位分的小房子里,日子過得清淡如水。
"秀珍,你一個人住也怪冷清的,要不咱們搭個伙過日子?"老張是在菜市場遇到我時這么說的,他的妻子已經去世三年,一個人拉扯兒子張志強也不容易。
我猶豫了很久才答應。畢竟五十五歲的年紀,再找個伴侶不是件容易事。老張人老實,在鐵路局做了一輩子的調度員,有退休金,有房子,最重要的是人品好。
"媽,您要是覺得一個人孤單,搬過去住住也行。"女兒小燕當時是這么說的,她遠嫁到南方,一年見不了幾次面,也擔心我一個人的生活。
搬到老張家的那天,志強剛好在外地出差。我收拾了幾件衣服,還有一些日常用品,就這么開始了我們的搭伙生活。老張把最大的臥室讓給我,自己住次臥,還專門騰出了衣柜的一半給我用。
"秀珍,你別客氣,這個家從今天開始就是咱們兩個人的。"他當時這么說,眼神里有種讓人安心的溫暖。
頭幾個月確實有些磕磕碰碰。我習慣早起買菜做飯,他習慣睡到自然醒;我喜歡看電視劇,他愛聽收音機里的戲曲;我做菜偏咸,他吃得清淡。但我們都在努力適應對方的生活習慣。
漸漸地,我們找到了相處的節奏。每天早上我去買菜,他負責打掃衛生;下午我們一起去公園散步,晚上輪流選擇看電視的節目。雖然沒有年輕時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但這種相伴的溫暖讓我覺得很踏實。
志強第一次見到我時,臉上寫滿了意外和不滿。那是我搬來后的第三天,他出差回來,看到我正在廚房里忙活。
"爸,這位是?"他當時就是這么問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疏離。
"這是王秀珍,以后就住在咱們家,你叫王阿姨就行。"老張當時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向兒子介紹我。
志強當時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但我能感覺到他心里的抗拒。晚飯時他幾乎沒有和我說話,匆匆吃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秀珍,志強他就是這個性子,你別往心里去。"老張當時這么安慰我,但我能看出他心里也很為難。
后來的幾個月里,志強對我始終保持著客客氣氣的距離。他會叫我王阿姨,會在我面前保持基本的禮貌,但從來不會主動和我交流。我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這個家突然來了一個外人,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我努力想要融入這個家庭。每次志強回來吃飯,我都會特意做幾個他愛吃的菜;他生病的時候,我會主動煮粥給他喝;過年過節的時候,我會給他包紅包。但他始終對我保持著一種客氣的疏遠。
"王阿姨,您別這么客氣,我自己來就行。"這是他最常說的話,客氣中帶著明顯的拒絕。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委屈,但老張總是會安慰我:"秀珍,志強他心里其實挺認可你的,就是嘴上不會說。你看,他從來沒有反對過你住在這里,這就說明他接受你了。"
02
如果說前八年的生活還算平靜,那么最后兩年就開始有些風波了。志強結婚后,矛盾開始逐漸顯露出來。
他的妻子李美娟是個很現實的女人,第一次來家里吃飯就開始打量這個家的一切。她的眼神總是在房間里轉來轉去,仿佛在估算著什么。
"媽,這房子以后是不是會留給我們?"有一次她竟然當著我的面這么問老張。
老張當時很尷尬,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我能感覺到,這個問題在他心里種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李美娟懷孕后,這種緊張感更加明顯了。她開始頻繁地來家里,名義上是來照顧老張,實際上是在宣示自己的地位。
"王阿姨,您看我現在懷著孩子,行動不便,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倒杯水?"她總是這么客客氣氣地使喚我,但話里話外都在暗示,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應該是她。
更讓我難受的是,志強開始偏向他的妻子。每次有什么矛盾,他總是站在李美娟那一邊。
"王阿姨,美娟現在懷孕,您多擔待一點。"這是他的常用說辭,仿佛所有的不合理要求都可以用懷孕來解釋。
老張夾在中間也很為難。一邊是相伴多年的搭伙伴侶,一邊是即將出世的孫子,他不知道該如何平衡這些關系。
"秀珍,要不然咱們搬出去住?"有一天晚上,老張突然這么提議,"我在想,是不是我們住在這里讓志強他們不方便。"
我當時心里五味雜陳。搬出去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這十年的搭伙生活就這么結束了?意味著我要重新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老張,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應該住在這里?"我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是的,秀珍,你別多想。"他連忙解釋,"我就是覺得,家里現在這個氛圍,對誰都不好。"
但我們最終還是沒有搬出去。一方面是因為老張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們都舍不得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家。
李美娟的兒子出生后,家里的氣氛更加微妙了。她開始以孩子需要安靜為由,要求我們降低說話的聲音,減少看電視的時間。她甚至暗示我,是不是應該考慮搬到客廳去住,把我的臥室讓出來做嬰兒房。
"王阿姨,您看這孩子一哭,全家人都睡不好。要不然您搬到客廳去住一段時間?等孩子大一點再說?"
這個要求簡直讓我無法接受。客廳怎么住人?那我的隱私和尊嚴呢?
老張當時很生氣,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對兒媳婦發火:"美娟,你這話說得不合適。秀珍住在這里十年了,這個臥室就是她的房間。"
但這場爭吵的結果是,志強和李美娟開始更加頻繁地在我面前表現出不滿。他們會在我面前大聲討論房子的產權問題,會故意在我經過時停止談話,會在吃飯時專門聊一些我插不上話的話題。
老張的身體在這種壓力下越來越差。他開始頻繁地咳嗽,晚上睡不好覺,白天也沒有精神。我能感覺到,家里的這些矛盾正在慢慢消耗著他的生命力。
"秀珍,我對不起你。"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對我說了這句話,眼里滿是愧疚。
"老張,你別這么說,咱們這十年過得很好。"我安慰他,但心里其實也很清楚,我們的好日子可能要到頭了。
03
老張走得很突然。那天早上我還在廚房給他煮粥,聽到臥室里傳來一聲悶響,等我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醫生說是心臟病突發,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但我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其實很深,只是他不愿意表現出來。
志強和李美娟來得很快,但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悲傷,而是開始清點家里的財產。李美娟甚至在靈堂還沒有撤掉的時候,就開始翻看老張的存折和房產證。
"志強,這些都要收好,別丟了。"她當著我的面這么說,仿佛我是個外人。
老張的葬禮辦得很簡單,畢竟我們都是工薪家庭,沒有太多的積蓄。但就在葬禮結束的第二天,志強就開始和我談"搬家"的事情。
"王阿姨,您看我爸已經走了,您一個人住在這里也不合適。要不然您還是搬回自己的房子去住?"
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在關心我,便說:"小強,我知道你們需要地方,但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適應?畢竟我在這里住了十年了。"
"王阿姨,您別誤會,我不是趕您走,就是覺得您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也挺浪費的。"他的話聽起來很客氣,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李美娟在旁邊補充:"而且王阿姨,您和我公公畢竟不是正式的夫妻關系,現在他不在了,您繼續住在這里,法理上也說不過去。"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一樣刺在我心上。什么叫"不是正式的夫妻關系"?我們雖然沒有領證,但十年來朝夕相處,互相照顧,這難道不是夫妻嗎?
"我和你爸雖然沒有領證,但我們是真心實意過日子的。"我試圖為自己辯護。
"王阿姨,我們理解您的感受,但現實就是現實。"志強的語氣變得堅決起來,"這房子的房產證上只有我爸一個人的名字,現在他不在了,按法律來說,這房子就是我的了。"
我想起老張生前曾經跟我提過,要把我的名字加到房產證上,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辦成。現在想來,這成了我最大的遺憾。
"那我的東西總可以慢慢收拾吧?"我請求道。
"當然可以,您慢慢收拾,不著急。"志強當時這么說,但我后來才知道,他心里的"不著急"和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里,志強夫婦幾乎每天都會來"關心"我的搬家進度。他們會坐在客廳里聊天,討論如何重新裝修這個房子,討論孩子長大后的房間安排,仿佛我已經不存在了。
"媽,我覺得王阿姨的那個房間采光最好,以后可以做孩子的書房。"李美娟有一次當著我的面這么說。
我的心一次次地被刺痛,但我還是想要維持最后的尊嚴。我開始整理我的物品,那些十年來積累的生活用品,一件一件地裝進紙箱里。
每裝一件東西,我的心就痛一次。這個茶杯是老張給我買的,那條圍巾是我們一起去商場挑選的,這張照片是我們在公園里拍的...每一樣東西都承載著我們的回憶。
"王阿姨,您這些老東西還留著干嘛?不如直接扔了算了。"李美娟看到我小心翼翼地包裝那些紀念品時,這么說道。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繼續默默地收拾。這些"老東西"可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但對我來說,它們是我和老張共同生活的見證。
04
那個雨夜,我永遠不會忘記。
當時我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些重要的文件和照片沒有整理完。我以為志強會給我足夠的時間,畢竟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但是那天晚上,志強突然帶著妻子和孩子來了。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不耐煩,好像我是什么討厭的東西一樣。
"王阿姨,您收拾得怎么樣了?我們明天就要搬進來住了。"志強的話直截了當,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明天?"我有些慌亂,"小強,我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收拾完,能不能再給我幾天時間?"
"王阿姨,我們已經等了一個多星期了,不能再等了。"李美娟抱著孩子,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滿,"而且您一直拖著不走,對我們全家都不好。"
外面開始下雨,雨滴敲打著窗戶,發出急促的聲響。我看著窗外的夜色,心里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那我今天晚上就走。"我最終這么說,聲音有些發抖。
"不用今天晚上,明天上午走就行了。"志強可能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但李美娟卻說:"今天晚上走最好,免得明天還要麻煩。而且下雨天搬家,東西不容易淋濕。"
我知道再爭辯也沒有用了。我開始匆忙地把剩下的東西塞進袋子里,那些來不及細心包裝的物品就這樣被胡亂地塞在一起。
"王阿姨,您的那些舊衣服就別帶了吧,占地方。"李美娟指著我的一些衣物說道。
"這些是我的衣服,我怎么能不帶?"我反駁道。
"那您就帶著吧,反正您自己拿。"她的語氣里滿是嫌棄。
當我拖著兩個大袋子,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包,站在門口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志強看著我這副狼狽的樣子,可能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王阿姨,您慢走,注意安全。"這是他最后對我說的話。
我拖著行李走進雨中,雨水很快就打濕了我的衣服。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住了十年的家,客廳里還亮著燈,透過窗戶,我能看到志強一家人正在討論著什么,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拋棄的人,沒有家,沒有歸屬,甚至連一個為我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我拖著行李在雨中走了很久,才想起給女兒小燕打電話。但是已經很晚了,我不忍心打擾她休息。最終,我在街邊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了一夜。
那一夜,我幾乎沒有睡著。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我一遍遍地回想著這十年來的生活。我想起老張溫和的笑容,想起我們一起散步的黃昏,想起他生病時我熬的粥,想起他給我買的那些小禮物...
我也想起了志強小時候的樣子。雖然他對我始終保持著距離,但我記得有一次他發高燒,老張不在家,是我陪他去醫院,守了他一整夜。我記得有一次他工作不順心,在家里悶悶不樂,是我煮了他最愛喝的銀耳蓮子湯安慰他。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個外人,一個占了他家房子的外人。
第二天,我回到了自己原來的那個小房子。十年沒有住人,房子里積了很多灰塵,到處都是潮濕發霉的味道。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房子收拾干凈,重新變得可以居住。
女兒小燕知道這件事后,專門從外地趕回來看我。她抱著我哭了很久,說她早就看出志強不是什么好人,勸我當初就不應該和老張搭伙。
"媽,您受苦了。"她這么說,眼里滿是心疼。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多的后悔也沒有用了。我只能重新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這五年來,我過得很艱難。一個人的退休金不多,要維持日常生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說生病看醫生的費用。我開始精打細算過日子,買菜只買最便宜的,衣服穿了又穿,舍不得扔掉。
有時候我也會想起老張,想起我們一起過的那些美好時光。我甚至會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還會不會選擇和他搭伙?答案是肯定的。即使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我還是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因為那十年,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05
五年過去了,我的生活已經逐漸穩定下來。雖然一個人住有些孤單,但至少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這段時間里,我幾乎沒有和志強一家有過任何聯系。偶爾在街上遇到,他也只是遠遠地點個頭,很少主動過來打招呼。我能理解,畢竟當初的事情對彼此來說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但是最近,我開始感覺到經濟上的壓力越來越大。物價在漲,我的退休金卻沒有增加多少。尤其是前段時間感冒住院,花了不少錢,讓我的積蓄所剩無幾。
我想起老張生前曾經給我一張銀行卡,說是他平時的一些積蓄,讓我以后有需要的時候可以用。當時我覺得不合適,一直沒有動過那筆錢。但現在,我真的需要這筆錢來解決燃眉之急。
那張卡我一直小心地保存著,連同密碼一起,放在我最重要的文件盒里。老張當時告訴我,這張卡里有他這些年攢下的一些錢,數目不多,但夠應急用。
"秀珍,這錢你拿著,萬一有什么急事,也不至于手忙腳亂。"他當時這么說,眼神里滿是關愛。
我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去取這筆錢。一方面是因為我確實需要錢,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老張到底給我留了多少。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對這張卡里的具體金額一直沒有概念。
那天早上,我特意梳洗打扮了一下,換上了最體面的衣服。雖然只是去銀行取錢,但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可能是我和老張之間的最后一次"見面"了。
走到銀行門口的時候,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在心里默默地念著老張告訴我的密碼,生怕自己會忘記。銀行里人不多,我很快就排到了。
"您好,我要查詢一下這張卡的余額。"我把卡遞給柜臺的工作人員。
"好的,請您輸入密碼。"工作人員很客氣地說。
我顫抖著手輸入密碼,心里祈禱著一切都能順利。密碼正確,屏幕上開始顯示賬戶信息。
工作人員看著屏幕,然后抬頭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奇怪。她又仔細看了看屏幕,然后對我說:"阿姨,您確定這是您的卡嗎?"
"是的,這是我...是我老伴給我的。"我有些緊張地回答。
"那您稍等一下,我需要核實一些信息。"工作人員說著,開始查詢更詳細的賬戶信息。
我的心越跳越快,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難道是密碼錯了?還是卡已經過期了?
過了幾分鐘,工作人員再次抬頭看我,臉上的表情更加復雜了。她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聲對我說:"阿姨,這張卡里的余額是..."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我緊張地等待著,手心里都出汗了。
"這張卡里現在的余額是一百二十三萬四千五百六十七元。"
我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大腦突然停止了運轉。一百二十三萬?這不可能!老張只是一個普通的鐵路工人,他哪來這么多錢?
"您...您再查一遍,是不是搞錯了?"我結結巴巴地說。
工作人員又仔細核對了一遍,然后確認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數字。而且根據我們的記錄,這張卡在最近五年里,每個月都有定期存款,每次存款金額都在三千到五千元之間。"
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最近五年?但是老張已經去世五年了啊!這些錢是從哪里來的?是誰在往這張卡里存錢?
"能...能麻煩您幫我打印一下最近幾年的交易記錄嗎?"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當然可以。"工作人員開始為我打印詳細的交易記錄。
我拿著那一疊厚厚的紙張,手都在發抖。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每一筆存款的時間、金額和存款方式。我看到最近的一筆存款就在上個月,金額是四千元,存款方式是現金存款。
這一刻,我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疑問。這些錢到底是從哪里來的?是誰一直在給這張卡存錢?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拿著交易記錄和銀行卡,茫然地走出銀行。站在銀行門口,我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發軟。我需要坐下來好好想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銀行對面的咖啡廳里坐下,仔細地翻看著那些交易記錄。每一筆存款都有準確的時間記錄,從老張去世后的第二個月開始,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的存款。
這絕對不是巧合。有人在刻意地往這張卡里存錢,而且已經堅持了整整五年。這個人是誰?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知道我有這張卡嗎?
我的心臟砰砰直跳,腦子里涌現出各種可能性。但無論我怎么想,都無法解釋這個現象。
我決定回家仔細研究這些記錄,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我的門前。
那個人轉過身來,我立刻愣住了...
06
站在我門前的人竟然是張志強。
五年沒見,他看起來蒼老了很多,頭發已經有了不少白絲,臉上也多了些皺紋。看到我,他的表情很復雜,有愧疚,有緊張,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王阿姨。"他低聲叫了我一聲,語氣里沒有了當年的冷漠。
我緊緊握著手里的銀行卡和交易記錄,心臟還在狂跳。這太巧合了,我剛剛發現了卡里的秘密,他就出現了。
"小強,你怎么來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我...我有些話想跟您說。"他猶豫了一下,"能不能進去坐坐?"
我打開門,讓他進了屋。這是他第一次來我現在住的地方,他的眼神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看到簡陋的家具和狹小的空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我們坐在客廳里,氣氛很沉默。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手里的銀行卡仿佛燙手一樣。
"王阿姨,您剛才是不是去銀行了?"志強突然開口問道。
我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你怎么..."
"我看到您從銀行的方向回來,手里還拿著銀行的袋子。"他解釋道,然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您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這句話證實了我的猜測。他知道!他知道這張卡里的秘密!
"是你一直在往卡里存錢?"我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志強沉默了很久,最后點了點頭。"是的,是我。"
"為什么?"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么要這么做?"
志強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走了幾步,然后轉身面對我。他的眼里有淚光。
"因為我對不起您,對不起我爸。"他的聲音很低,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我爸去世后,我翻了他的遺物,發現了他寫給我的一封信。"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封已經有些發黃的信,遞給我。"您看看吧,這是我爸給我的。"
我接過信,看到熟悉的字跡,眼淚瞬間涌了出來。這是老張的筆跡,雖然有些顫抖,但依然工整。
信是這樣寫的:
"志強,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了。我知道你對秀珍一直有意見,覺得她搶了你媽媽的位置,搶了我們家的財產。但我必須告訴你,沒有秀珍,我這十年不可能過得這么幸福。
她照顧我,陪伴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么。她本來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生活,但她愿意放下這一切來和我搭伙過日子。這十年里,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我知道法律上她沒有繼承我財產的權利,但情理上,她應該得到應有的回報。我在建設銀行有一個賬戶,里面有我這些年的全部積蓄,大概有十幾萬元。我已經把這張卡給了秀珍,但我知道她不會用的,她太善良了。
志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決定。如果可能的話,請你幫我照顧秀珍。她是一個好女人,值得被善待。如果你實在做不到,那至少不要傷害她。
這張卡里的錢,本來就應該分給秀珍一半的。我希望你能想辦法補償她,讓她的晚年生活得更好一些。
記住,家和萬事興。不要因為錢財傷了感情,更不要讓外人看笑話。
你的父親
張建華"
讀完這封信,我已經淚流滿面。原來老張早就料到了會發生的一切,他在臨終前就為我做好了安排。但更讓我震驚的是,志強竟然按照他父親的遺愿,默默地履行了五年。
"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您已經被我趕出家門了。"志強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當時覺得很羞愧,但是又拉不下臉來向您道歉。"
"所以你就選擇了這種方式?"我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您。"他坦誠地說,"我知道我當初的做法很過分,但是事情已經做了,我不知道該怎么挽回。我想,至少我可以按照我爸的意思,在經濟上補償您。"
"但是這么多錢,你哪里來的?"我看著那厚厚的交易記錄,"這遠遠超過了你父親卡里原來的金額。"
志強苦笑了一下。"我爸去世后,我把房子賣了。房子在市中心,這幾年房價漲了不少,賣了八十多萬。按照我爸信里的意思,這些錢本來就應該分給您一半的。"
我震驚了。他把房子賣了?那他們一家現在住在哪里?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問,志強繼續說:"我們現在住在郊區,買了一套小一點的房子。美娟開始不同意,但是我把我爸的信給她看了之后,她也覺得我們當初確實做得不對。"
"五年來,我每個月都會往您的卡里存一部分錢。一開始存得多一些,后來就每個月固定存三四千。"他詳細地解釋著,"我想著這樣下去,幾年后就能把該給您的錢都補齊了。"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五味雜陳。憤怒、感動、委屈、欣慰,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那你為什么現在才來告訴我?"我問道。
"因為美娟昨天在銀行工作的朋友那里聽說了一些消息。"志強有些尷尬地說,"她說有個老太太拿著一張卡去查余額,發現里面有一百多萬,當場就愣住了。美娟覺得可能是您,就讓我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我苦笑了一下,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王阿姨,我知道說什么都晚了,但我還是想向您道歉。"志強突然站起來,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當初不應該那么對您。我爸說得對,您是一個好女人,我卻傷害了您。"
看著他這樣,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這五年來積累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釋放。
07
"起來吧,小強。"我扶起了他,"事情已經過去了,說這些也沒用了。"
"不,我必須說。"志強很認真地看著我,"我這五年來每天都在后悔,后悔當初為什么不能對您好一點。我爸在世的時候,您對我們家付出了那么多,我卻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您。"
他坐回沙發上,繼續說:"我爸去世后的第一個月,我還覺得自己做得對。但是看到他的信之后,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我開始回想您在我們家的這十年。您每天早起為我們準備早餐,我生病的時候您徹夜不眠地照顧我,過年過節您總是給我準備禮物...但我從來沒有真心實意地叫過您一聲媽。"
聽到這里,我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希望能得到志強的認可,希望他能真正把我當作家人。但現在聽到這些話,卻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激動。
"王阿姨,不,媽。"志強突然改口,"我能這樣叫您嗎?"
這一聲"媽"讓我徹底崩潰了。我捂著臉哭了起來,十年的委屈和五年的孤獨在這一刻全部涌了出來。
志強也哭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坐在我旁邊,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我。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哭了很久,直到我緩過神來,才擦干眼淚。
"小強,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看著他憔悴的面容,心里反而有些心疼,"為了給我存錢,你們的生活是不是受了很大影響?"
"這是應該的。"志強搖搖頭,"我爸說得對,您為我們家付出了十年,我們應該回報您。"
"孩子呢?小寶現在多大了?"我問起了他的兒子。
"六歲了,在上小學。"志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很聰明,成績也很好。"
"美娟現在怎么樣?她...還怨恨我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但我很想知道答案。
志強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誠實地說:"一開始她確實有些不滿,覺得這么多錢給您太多了。但是后來她想通了,也覺得我們當初確實做得不對。"
"她現在在工作嗎?"
"在一家超市做收銀員,不算太累。"志強說,"我們的日子雖然沒有以前那么寬裕,但也過得去。最重要的是,我心里沒有那么大的負擔了。"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這五年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贖罪,雖然我們沒有見面,但他確實在履行著承諾。
"王阿姨,您以后有什么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志強真誠地說,"我知道這些錢不能補償您受到的傷害,但至少能讓您的生活好一些。"
"夠了,真的夠了。"我摸著那張銀行卡,心情很復雜,"其實我這些年過得也還好,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沒有什么大的開銷。"
"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嗎?"志強問道。
我想了想,說:"我想去看看小燕,她一直讓我去她那里住一段時間。現在有了這些錢,我可以買張機票去南方住幾個月。"
"那很好,您應該出去走走。"志強贊同地點點頭,"您一個人在這里確實有些孤單。"
我們又聊了很久,主要是志強在跟我講這五年來發生的事情。他告訴我,他現在的工作很穩定,雖然收入不如以前,但夠一家人生活。孩子很乖,經常問起我,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你以前跟孩子提過我?"我有些意外。
"當然提過。"志強說,"他還記得您給他買過玩具,做過好吃的。他有時候還問,為什么王奶奶不來我們家了。"
聽到這話,我的心又軟了下來。那個小家伙還記得我,這讓我感到很溫暖。
"如果...如果您愿意的話,能不能偶爾來看看孩子?"志強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過分,但是孩子真的很想您。"
我猶豫了一下。說不想念那個小家伙是假的,但是考慮到過去的種種,我擔心會有新的矛盾。
"讓我想想吧。"我最終這樣回答。
志強理解地點點頭。"我理解,這需要時間。"
08
志強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那張銀行卡和厚厚的交易記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誰能想到,那個當初在雨夜把我趕出家門的人,竟然默默地用這種方式補償了我五年?誰能想到,我以為的冷漠無情,其實是內心深處的愧疚和自責?
我想起老張在信里寫的那些話,心里既感動又難過。他在生前就為我安排好了一切,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想到的還是我的將來。這樣的男人,我這輩子遇到一個,已經很知足了。
我也想起了志強剛才說的話,他想讓我去看看孩子。說實話,我心里是想去的。那個小家伙從小就很可愛,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確實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是,去看孩子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要重新面對那個家,面對李美娟,面對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我有勇氣這么做嗎?
我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小燕打個電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但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這件事太復雜了,電話里說不清楚,還是等見面了再詳細說吧。
第二天,我決定先去銀行把這些錢的一部分取出來,用于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過得很節儉,現在有了這筆錢,是時候對自己好一點了。
我先去買了一臺新的電視機,原來那臺已經用了十幾年,畫面都不清楚了。然后我又買了一些新衣服,還買了一些平時舍不得買的營養品。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覺心情輕松了很多。這不僅僅是因為經濟條件的改善,更重要的是,我心里那個沉重的包袱終于放下了。
志強的道歉和這五年來的補償,雖然不能完全抹去當初受到的傷害,但至少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復雜和善良。也許,原諒比仇恨更能讓人獲得內心的平靜。
過了一個星期,我收到了志強的短信,他說孩子在幼兒園的表演中得了獎,很想跟我分享這個好消息。看著短信里的照片,那個小家伙穿著演出服,笑得很燦爛。
我看著照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許,是時候放下過去,給彼此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了。
我回復了一條短信:"恭喜小寶,改天我去看看他。"
發出這條短信后,我感覺心里的最后一塊石頭也落了地。人生苦短,與其抱著怨恨過日子,不如選擇原諒和和解。
兩天后的下午,我拿著給小寶買的禮物,來到了志強的新家。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雖然不大,但裝修得很溫馨。
開門的是李美娟,她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王阿姨,請進。"她的語氣比以前客氣了很多,雖然還是有些別扭,但至少沒有了當初的敵意。
"媽媽,是誰啊?"一個清脆的童聲從里面傳來。
"是王奶奶來了。"李美娟回答道。
小寶從房間里跑出來,看到我的時候眼睛一亮:"王奶奶!您真的來了!"
他沖過來抱住我的腿,那種純真的快樂感染了我。我蹲下來抱住他,感覺心里特別溫暖。
"小寶,王奶奶給你帶了禮物。"我把包裝精美的玩具遞給他。
"謝謝王奶奶!"他興奮地接過禮物,立刻拆開了包裝。
志強從廚房里走出來,看到我們祖孫倆的互動,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阿姨,您坐,我去給您倒水。"李美娟主動招呼我。
我們坐在客廳里聊天,氣氛比我想象的要融洽得多。小寶一直圍著我轉,給我看他的畫作,跟我講學校里的趣事。
"王奶奶,您以后會經常來看我嗎?"小寶天真地問道。
我看了看志強和李美娟,他們都點了點頭。
"會的,王奶奶以后會經常來看小寶。"我摸摸他的頭,心里做出了決定。
生活總是充滿了意外和轉機。五年前那個雨夜的痛苦和絕望,如今都化作了云煙。我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覺,不是因為房子,而是因為這些真心對待我的人。
也許這就是老張希望看到的結果吧。他在天上看到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樣子,應該也會感到欣慰的。
黃昏時分,我準備告別。小寶不舍得我走,拉著我的手說:"王奶奶,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講故事?"
"好的,王奶奶下次給你帶故事書來。"我答應他。
志強送我到樓下,在分別的時候,他再次向我道歉:"媽,這些年讓您受苦了。"
"都過去了,小強。"我拍拍他的手,"人要往前看,不能總活在過去里。"
"您說得對。"他點點頭,"謝謝您愿意原諒我們。"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很輕松。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想起老張曾經說過的話:"秀珍,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不是擁有多少財富,而是擁有多少真心對待你的人。"
現在我明白了,我是一個幸福的人。雖然經歷了很多波折,但最終,真心還是換來了真心,善良還是得到了回報。
這大概就是生活最好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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