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20塊錢買不起8年》顧煙烷

和顧煙烷在一起的第八年，我們離婚了。
沒有出軌，沒有家暴，就因為20塊錢。
我本沒有打算買菜的，可超市促銷的聲音好大，可孩子已經連喝三天奶粉充饑，三天沒有吃輔食了。
剛踏進超市我就給顧煙烷彈去消息。
上個月問他要100塊奶粉錢，他說沒有，我崩潰地說離婚，他哭著挽留我。
吵鬧的結局是我用小額貸給孩子買了奶粉。
這次我少買點，買20塊錢以內的菜就好。
我抓著還沒過秤的菜，在超市裝模作樣地逛了好幾圈，終于收到了他的消息。
沒錢了，退完公交卡也只剩十幾塊了。
我紅著眼眶將那些菜一點點送回去。
顫抖地打下離婚后，像以往一樣，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他沒有再像往常那樣借手機打來哄我，他以為這次我還會回去。
媽媽送我回家時我就在猶豫，要不要趁著媽媽在，去超市買點菜回去給囡囡做輔食。
只要媽媽在，媽媽總是舍不得我出錢的。
囡囡已經連著三天用奶粉充饑了，那兌了大量水的奶粉，喝得囡囡的臉蛋好像都腫了一圈。
可我這樣是不是太不好，別人像我這么大的年紀，已經給媽媽買房車了，我卻在算計她。
盡管這樣道德掙扎著，我還是在超市播放胡蘿卜打折時輕喚：“媽，前邊超市可以停一下嗎？我想去買點菜。”
車停好后，見媽媽沒有下車的意思，我不安地問：“你不去嗎？”
媽媽笑笑：“我就不去了，這邊不知道讓不讓停車，我得看著點。”
我吞吞口水，看著媽媽的手機，希望她習慣性地抽出手機遞給我：“用我的。”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沒敢多磨蹭，硬著頭皮下車。
我不能直接問媽媽要，外公癱瘓三年了，一直是媽媽在出錢出力，她也所剩無幾了。
如果她知道我連買菜錢都沒有，一定會心疼的。
我握緊手機，10％的電量刺得我眼睛生疼，手機用了五年了，耗電如漏水。
還好我還有顧煙烷這個靠山，只是不知道這10％能不能撐到他轉錢給我。
我快速敲下：在嗎？
后邊挑菜邊隔幾秒打開手機看看，五分鐘了，也沒有回應。
我干脆把手機調成震動，方便感知消息。
九分鐘時，手機終于震動：老婆，我在外邊呢。
我想了想，上個月100塊的奶粉錢他怎么也拿不出來，說只有三四十了。
為此我們大吵一架，我發瘋般地吼：“幾次了，從孩子三百塊的醫藥費拿不出，到兩百塊的衣服買不起，現在，一百塊的奶粉錢也沒有嗎？”
我第n次不可控制地喊出那句離婚，他跪在小區樓下抱著我的腿痛哭。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你等我，等我陪我爸旅游回來我就找工作，到時候你要什么我買什么。”
圍觀的鄰居們那難言的眼神至今還刻在我腦海。

我緩了緩神，這次我只問他要20塊錢，一定夠：給我轉20塊錢吧。
良久，手機沒再振動。
我沒敢將這些菜拿去過稱，更沒敢結算，盡管我覺得他一定有這20塊錢。
我提著菜在超市一圈圈逛著，在嬰兒服面前停留了5次、護手霜面前停留了3次，濕巾貨架前徘徊了11次。
家里的濕巾上個月就用完了，這個月都是衛生紙沾水湊合用的。
9.9三包的濕巾，一包80張，夠我們用好久了。
可惜如果加上這濕巾，就不止20塊錢了。
思索間，手機震動：老婆，我手里不夠啊，要不我把公交卡退了吧，把公交卡退了能有十幾塊錢。
看到這則消息，我腦袋瞬間一片空白，我在對話框反復輸入又反復刪除。
眼眶模糊視線，我顫抖著打出：20塊錢，也沒有嗎？
顧煙烷秒回：是啊，我把公交卡退了給你轉好嗎？或者你先小額貸？
四肢一陣麻軟，我輕扶貨架，把手中的菜一樣樣全部放回去。
“不要了嗎？”店員笑著幫我把菜擺正。
我拉低帽檐回避她的視線，小聲道：“嗯，老公說他已經買過了。”
真惡心，直到這一刻，我還在為自己找那早就沒了的面子。
我逃一般地拄著拐杖盡量快些走出超市，風擦過我的褲腳，膝蓋陣痛，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我索性找個臺階坐下，揉著膝蓋看向媽媽的車。
膝蓋的痛意并沒隨著我的揉捏而得到緩解，月子期間冷水洗澡的病根終究是埋下了。
我點亮屏幕，還有5％的電，顧煙烷那邊并沒有轉賬的意思，連十幾塊也沒有。
我突然想囡囡了，看著相冊里她的笑顏，眼眶再次忍不住發酸。
我的女兒，竟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我有錢，我真想把全世界都買給你，可惜......
可惜，顫抖的指尖誤觸，將躺在角落的那張照片放大。
居然已經兩年了。
看著病例單，我不住恍惚，結婚生子加起來不過也才兩年，重度抑郁癥這種該死的病怎么會找上我。
這種將我身體掏空只剩驅殼，怎么吃藥都無法痊愈的賤病。
眼淚砸得手腕上的疤痕隱痛，我連哭帶笑，藥，我現在連藥都吃不起了，反而不敢死了。
媽媽的車燈閃了閃，我慌忙抹把眼淚，拉拉領子遮住半張臉。
等她關掉車燈，我才小心翼翼地吸吸鼻子，指尖滑動。
這個視頻視角很奇怪，不記得有錄過，我點開視頻。
入耳的是自己無力的叨叨：“我怎么會過成這樣，我連給囡囡買袋零食的錢都沒有了。”
顧煙烷難得的沒有嘆氣，沒有說等他旅游回來就找工作，沒有說等以后。
他吐出煙霧：“那你就去找個工作啊？”
視頻里我沉重的呼吸卷著心臟的撲通聲，久久，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不死心地問：“你說，要我現在的身體，現在的情況，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