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導報 文學園地
作者:李峴(美國)
清晨,陽光透過洛杉磯郊區的百葉窗灑進廚房時,艾琳正拿起丈夫馬修喝過的咖啡杯準備沖洗。然而,當她看到杯底有一層深褐色的沉渣時,心中不由一動。
幾天前她在抖音上刷視頻,刷到一個“AI咖啡渣占卜”的短片。與古老的占星術需要面對面的手工解讀不同,AI占卜只要有一張清晰的照片和一句提示語,就能“揭示命運的走向”。
她拿起手機對著咖啡杯拍了一張照片,然后上傳到AI智能CG,并輸入提示語:“請幫我解讀這杯咖啡渣圖案,告訴我是否有隱藏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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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數秒,CG的答案便出來了:“根據圖案形狀,杯底似乎呈現出一個字母‘E’的輪廓,旁邊模糊地浮現出一道年輕女性的輪廓圖像。傳統解讀中,這或許意味著杯主與一位名字以‘E’開頭的女性有著某種宿命的聯系。”
艾琳怔住了。E?她腦海中立即閃過昨晚家中宴會上,馬修和他新來的年輕助理Emily交談的畫面。僅僅是一瞥,她看到的是Emily燦爛的笑容、馬修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衣領。這個畫面在她心里揮之不去,現在更加如影隨形。
“從咖啡渣中能不能看到出軌的跡象?” 她在CG中又打出一行字。
CG給出了一個冷靜而中性的回復:“若依照傳統占卜解釋,圖案中若出現分裂的心形或交叉的路徑,常代表感情中存在隱瞞與沖突。圖中確有一處形似斷裂線,表明潛在的不信任或關系裂縫。”
艾琳的手開始發顫,仿佛AI化身為一位冷峻的神諭者,將她早年婚姻中的隱憂一語戳破。她開始回想過去的一年里,馬修下班回家后神情疲憊不愿交談的神情、手機從不離身的神秘感,以及出差越來越頻繁的生活節奏……
她一直告誡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但現在,AI仿佛驗證了她的所有直覺。
“該是我做決定的時候了。”她喃喃自語地把咖啡杯扔進了垃圾桶。
三天后,馬修收到了離婚文件,他沖回家質問艾琳:“我與你生活了12年,你卻相信一堆代碼!你,你真的要用一張咖啡渣的照片,判我們的婚姻死刑?”
艾琳平靜地看著他,神色里卻有一種近乎宗教般的堅定:“不是咖啡渣,是AI。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程序,它結合了億萬圖像、語言模型和模式識別,是這個世界上最理性、最沒有偏見的判斷者。”
“你連AI怎么運作都不清楚!”馬修的聲音高了八度,“你這是把你的不安,外包給一個‘看圖說話’的機器人!”
艾琳不動聲色地反駁道:“這不是第一次我感覺到你的不忠。只是這次,我有了證據!”
馬修氣惱地吼叫道:“你以前信星盤,現在信AI。你要不要干脆去找個程序員當巫師?”
艾琳反唇相譏:“至少,AI不會騙我,不會跟別人私下曖昧!”
艾琳暫時搬到女友家借住。臨走時,她除了帶走一些生活必須品,還帶走了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IPad。
離家出走后,艾琳在社交媒體上發的第一條留言是:“我們總以為AI會毀滅世界,但其實,它只是映照出我們的內心早已處在崩裂的邊緣。”
法庭上,馬修的辯護律師在冷靜地陳述:“我們質疑對方提出離婚的合理性。CG本質上是一個語言模型,不具法律鑒定能力。缺乏任何實證支持的猜測,都不能構成事實依據。”
法官同意暫緩裁決,表示休庭片刻再進行審理。
艾琳坐在法庭一側,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悔意,只是對自己的律師在法官面前無法像馬修的律師那樣強硬感到失望。她走出法庭,利用間休的時間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沒有加奶,也沒有加糖,望著窗外的陽光長嘆了一聲:AI像顯微鏡那樣清晰地照出了我心上的裂痕,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嗎?
馬上又要開庭了。艾琳把手中的那杯濃烈的咖啡喝盡,舉起杯子,將杯底對準窗外的陽光,拍了一張照片,傳了給了CG,并寫道:“請告訴我,我的未來在哪里。”
屏幕閃動數秒,CG答道:“你的未來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此文2025年10月18日榮獲第三屆國際華語原創IP電影節“最受大眾歡迎作品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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