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瘦西湖:探尋瓊花與鹽商的歷史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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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過瘦西湖五亭橋時,風里忽然裹著蟹黃湯包的鮮香與瓊花的清甜——不是攻略里“煙花三月”的籠統注解,是黎明瘦西湖的晨霧纏著柳絲,是正午東關街的陽光吻著青石板,是黃昏個園的竹影映著粉墻,是星夜醬園的醬香混著月光。六日的漫游像展開一卷浸著運河水的宣紙:一卷是湖景的柔,藏著千年的造園秘語;一卷是老街的暖,刻著百年的市井印記;一卷是竹韻的清,載著世代的疊石傳奇;一卷是筆墨的香,盛著文人的溫情記憶。每處景致都不是鏡頭下的“打卡符號”,是能觸摸的磚紋涼潤、能聽見的評彈軟語、能聞見的醬菜咸香、能瞥見的窗欞雕花,藏著揚州最本真的淮揚印記。
瘦西湖:黎明的護園人與瓊花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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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黎明剛染亮蜀岡的輪廓,我已跟著護園人老陳往瘦西湖的瓊花臺走去。他的布鞋踩過帶露的草坪,手里的修枝剪還帶著瓊花枝的清香:“要趁日出前修枝,晨霧沒散時花枝不燥,這園子里藏著三代護園人的門道,得細品。”他的藍布短褂沾著永遠拍不凈的花瓣碎屑,掌心有常年侍弄花木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這片湖園相守四十年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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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中的瘦西湖像被薄紗輕籠的畫境,五亭橋的飛檐在晨光里漸次清晰,二十四橋的石階還凝著夜的潮氣,柳絲上的露珠墜落湖面,驚起一圈圈細碎的漣漪。“這瓊花是揚州的魂,‘聚八仙’的花型要靠‘疏枝留蕊’養,”老陳輕輕捏住一根過密的枝條,生怕碰落剛成型的花苞,“你看這主枝上的花芽,要留三到五個,側枝全剪,我剛當護園人時,總把花芽當葉芽剪,氣得師父直搖頭。”他忽然側耳傾聽:“聽見鳥鳴沒?東堤的畫眉叫得歡,說明那片植被長勢好;西灣的麻雀跳得急,準是有落葉堵了排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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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花臺旁的工具房里,老陳的徒弟正整理竹筐,竹編的紋路混著晨露的濕潤漫開。“護園要‘看花下肥’,”老陳指著臺邊的瓊花樹,“春肥要施腐熟的豆餅,秋肥要澆淡鹽水,這樣花艷葉茂。”墻角的木架上,擺著各式工具:修枝剪、竹制除草耙、舊水壺,最舊的一個水壺還留著1981年的鐵痕。“這是我師父傳的,”老陳拿起水壺,“壺嘴彎成45度,澆根不澆花,現在的噴壺方便,卻沒這精準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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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透過柳絲照進瓊花臺時,老陳已修完了一片花枝。他指著枝頭飽滿的花苞:“以前這瘦西湖是鹽商的私家園林,現在游客多了,但規矩沒變,不許攀枝摘花,不許在石欄刻字。”我摸著瓊花樹粗糙的枝干,指尖沾到一絲晨露的涼意,忽然懂了瘦西湖的美——不是“天下西湖,三十有六”的標簽,是瓊花的潔、柳絲的柔、護園人的勤,是揚州人把最雅致的湖景記憶,藏在了黎明的亭臺間。
東關街:正午的醬菜匠人與醬缸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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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瘦西湖步行二十分鐘,東關街的陽光已在正午的青石板上鋪展。醬菜匠人王阿婆正坐在臨街的醬坊里翻醬,她的藍布圍裙沾著醬漬,手里的木耙還帶著醬缸的咸香:“要趁日頭最足時翻醬,陽光好醬味濃,這醬菜里藏著四代匠人的智慧,得細品。”她的指腹處有常年握耙磨出的薄繭,那是與這條老街相守五十年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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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石板路往老街深處走,一排排醬缸整齊排列在屋檐下,醬色的菜坯在缸里泛著油光,遠處的評彈聲混著茶館的笑語在街巷里傳開,醬油的醇香混著蘿卜的清冽格外濃郁。“這揚州醬菜要‘選料、腌漬、曬醬、封缸’四步,”阿婆舉起一根剛腌好的乳黃瓜,“要選頂花帶刺的本地黃瓜,腌的時候要‘三曬三醬’,我剛學醬菜時,總把老黃瓜混進去,腌出來又硬又澀。”她忽然用木耙重重翻了一下醬缸:“翻醬要‘順缸轉,不碰缸壁’,這樣醬味均勻,《隨園食單》里說的‘脆嫩爽口’,全靠這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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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坊的后院里,阿婆正整理工具:木質醬耙、竹制菜籃、陶制醬缸,最舊的一個醬缸還留著1963年的窯痕。“腌菜要‘看天放鹽’,”她給我示范擺菜的手法,“晴天鹽少放三分,陰天鹽多放兩分,這樣不易壞。”墻角的木架上,擺著幾壇封好的醬菜,最老的一壇“什錦醬菜”還留著1970年的封泥。“這是我剛出師時腌的,”阿婆拍了拍醬壇,“現在的醬缸花樣多了,但曬夠三十天的規矩沒變。”不遠處的游客在拍老店鋪招牌,阿婆笑著提醒:“別碰醬缸的木蓋!那是柏木做的,能增香,碰歪了醬味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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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穿過醬坊的花窗,在剛翻好的醬缸上投下光斑。阿婆拿起一根醬蘿卜遞給我:“這剛腌好的最脆,咬著有股陽光的味道。”她望著滿院的醬缸:“以前這醬菜是街坊的佐餐菜,現在游客來帶回去當念想,醬還是那缸醬,手藝也得傳下去。”我嚼著脆嫩的醬蘿卜,鼻尖縈繞著醬香與陽光的氣息,忽然懂了東關街的美——不是“網紅老街”的標簽,是醬菜的鮮、醬香的濃、匠人的誠,是揚州人把最鮮活的市井記憶,藏在了正午的巷陌里。
個園:黃昏的疊石匠人與竹影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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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關街拐個彎,個園的暮色已在黃昏里漫開。疊石匠人老周正給“春山”的湖石補苔,他的粗布手套沾著青苔的濕意,手里的小鏟子還帶著山石的清潤:“要趁日落前補苔,暮色里濕度大,青苔易成活,這園子里藏著三代疊石人的智慧,得細品。”他的指節處有常年搬石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這座鹽商園林相守三十五年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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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竹徑往園子深處走,“四季假山”的輪廓在暮色里愈發清晰,春山的筍石鮮嫩、夏山的太湖石玲瓏、秋山的黃石剛勁、冬山的宣石潔白,竹影在假山上投下斑駁紋路,竹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格外清新。“這疊石要‘瘦、透、漏、皺’,還要‘借景生情’,”老周指著夏山的石洞,“你看這洞剛好框住遠處的竹樓,我剛學疊石時,總把石頭堆得密不透風,沒了靈氣。”他忽然蹲下身,指著石縫里的青苔:“這青苔要‘選陰濕處種’,春山種綠苔,冬山種白苔,這樣才配四季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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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角的工具房里,老周正整理工具:銅制小鏟子、竹制噴水壺、舊麻繩,最舊的一把鏟子還留著1975年的銅痕。“疊石要‘看石下基’,”他給我示范擺石的手法,“大石在下當基,小石在上做峰,重心要穩。”墻角的木盒里,擺著幾塊舊湖石,最老的一塊還留著清代的鑿痕。“這是我師父從舊園里撿的,”老周拿起湖石,“現在的石頭種類多了,但‘師法自然’的規矩沒變。”不遠處的徒弟在給秋山除草,老周笑著指點:“石縫里的草要留幾株,顯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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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沉入園西的花墻時,老周已補完了春山的青苔。暮色里的假山在燈籠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竹影搖曳間仿佛四季流轉。“以前這園子是鹽商的私宅,疊石是給自家人看的,”老周擦著手上的泥,“現在游客多了,我補苔時更要仔細,不能壞了老園子的韻味。”我摸著假山光滑的湖石,鼻尖縈繞著竹香與青苔的氣息,忽然懂了個園的美——不是“四大名園”的標簽,是疊石的奇、竹影的幽、匠人的韌,是揚州人把最精巧的造園記憶,藏在了黃昏的庭院里。
汪曾祺故居:星夜的書墨匠人與筆墨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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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個園步行十分鐘,汪曾祺故居的燈火已在星夜里鋪展。裝裱匠人馬阿公正坐在書房里裱紙,他的帆布手套沾著糨糊,手里的宣紙還帶著綿軟的質感:“要趁夜里裱紙,溫度穩紙不縮,這手藝里藏著五代匠人的智慧,得細品。”他的指腹處有常年撫紙磨出的薄繭,那是與這門手藝相守五十八年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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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書架往書房深處走,汪曾祺的手稿復印件掛滿了墻壁,“人間至味是清歡”的字跡在燈光下格外溫潤,書桌上的硯臺還留著墨痕,宣紙的清香混著松煙的氣息格外雅致。“這揚州裝裱要‘托、裱、鑲、裝’四步,”阿公拿起一張宣紙,“要選涇縣的生宣,用運河水調糨糊,這樣裱出來的畫不皺不裂,我剛學裝裱時,總把糨糊調得太稠,把紙粘破了。”他忽然用棕刷輕輕刷平宣紙:“你看這力道要‘輕而勻’,不然紙會起皺,機器裝裱沒這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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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木架上,阿公正整理工具:牛角棕刷、竹制裁紙刀、青石硯,最舊的一個硯臺還留著1956年的墨痕。“研墨要‘順時針慢磨’,”他給我示范研墨的手法,“墨要磨得‘濃淡適中’,寫大字用濃墨,寫小字用淡墨。”墻角的木盒里,擺著幾幅舊裝裱作品,最老的一幅是汪曾祺早年的墨竹圖。“這是我給汪先生裱的,”阿公輕撫畫軸,“現在的裝裱機快了,但‘慢工出細活’的道理沒變。”不遠處的徒弟在學裁紙,阿公笑著指點:“紙邊要裁得齊,不然裝框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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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過書房的木窗灑在宣紙上時,阿公已裱好了一張汪曾祺的散文手稿。宣紙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字跡清晰如初。“以前這裝裱是給文人墨客服務的,”阿公把裱好的手稿輕輕掛起,“現在來故居的人多了,我裱這些手稿,也是想讓大家感受文字的溫度。”我摸著宣紙綿韌的表面,指尖沾到一絲淡墨的涼意,忽然懂了汪曾祺故居的美——不是“名人故居”的噱頭,是筆墨的香、文字的暖、匠人的誠,是揚州人把最綿長的文人記憶,藏在了星夜的書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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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揚州那天,我的包里裝著老陳的瓊花瓣、王阿婆的醬蘿卜、老周的湖石屑、馬阿公的宣紙。船過五亭橋時,回頭望,汪曾祺故居的燈火還在夜色里閃爍,東關街的醬香藏在記憶里。六日的漫游讓我懂得,揚州的美從不是“煙花三月”的淺層標簽——是瘦西湖的瓊花秘語、東關街的醬菜風情、個園的疊石煙火、故居的筆墨溫情。這片土地的美,藏在運河與園林的相擁里,藏在手藝與時光的交織里,藏在沒有商業化包裝的本真里。若你想真正讀懂它,不妨放慢腳步,去修一枝瘦西湖的瓊花、腌一壇東關街的醬菜、疊一塊個園的湖石、裱一張星夜的宣紙,去觸摸那些花香與墨韻間的淮揚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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