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季念十歲生日那天,簡枝總算拖著疲累的身體,狼狽不堪地站在了季家別墅前。
然而,保安卻不讓她靠近。
簡枝一邊攀住門上的鐵欄,一邊啊啊比劃著。
保安怒了:
“去去去,哪兒來的啞巴乞丐,別上門來招晦氣!”
眼看警棍要落在身上,簡枝忽然望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正從別墅里面走出來。
那是她丈夫季景遲!
簡枝亂發下的眸子驀地一亮,更加用力地拍打鐵門。
她相信,哪怕她此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喉嚨也因為重傷,暫時說不了話。
季景遲也一定能認出她。
畢竟,海市誰人不知,季家的掌權人愛慘了他的妻子簡枝。
當年,身為首富之子的季景遲,為了求娶貧困生簡枝,不惜以放棄繼承權為賭注,和季家老太爺簽下對賭協議。
他不要命地工作一年,打下了季家始終沒吃下的海外市場。
也是那一年,他用簡枝的名字拼音,命名了七顆恒星。
寓意,他的愛燦若繁星,永恒不變。
簡枝失蹤的這四年,第一年,季景遲拋下工作,一刻不停地尋找,足跡幾乎遍布全球;
第二年,他得了抑郁癥,時常覺得了無生趣,若不是為了年幼的孩子,他早就不想活了;
第三年,他尋遍寺廟,跪過的石階何止三千,只為求簡枝平安無虞……
其間,不知多少名媛美女投懷送抱,他都不為所動。
他說,他這輩子只會有簡枝一個妻子,他會一直等到她回來。
還有許多人把主意打到季念頭上,哄著他想給他做后媽。
小小的季念一點兒也不上當:“我媽媽是簡枝,我不要其他人當我媽媽!”
正是有這樣濃烈的愛做支撐,簡枝才能熬過被困在孤島實驗室的日日夜夜,并成功與國內警方里應外合,搗毀了惡貫滿盈的非法組織。
可惜在最后一場任務中,簡枝遭叛徒陷害,被組織頭頭綁走。
她歷經艱辛,終于從那人手里逃脫。
卻因為被嫁禍,背上了叛徒的罪名。
事態明朗前,簡枝暫時不能聯系上級。
于是,她一路長途跋涉、風餐露宿,全靠著一股信念,堅持走回了海市。
簡枝篤定,季景遲絕對能認出她。
就像當年的假面舞會,他一眼就在一群同樣裝扮的白雪公主里,找出了她。
看,季景遲走過來了!
簡枝很激動,眼里蓄滿了思念的淚水。
她等待著他的擁抱。
然而,他卻停在了門后五步的距離。
“阿遲!”
一道身影飛奔過來,季景遲很自然地張開雙臂,讓她撲進懷里。
簡枝認出了那張臉——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害死她母親的小三之女,簡若若。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深愛她的丈夫,把曾經只屬于她的懷抱,毫無保留地送給了另一個女人。
而那人,還是她最討厭的簡若若!
簡枝像被雷劈了一般,怔愣在原地。
這時,粉雕玉琢的小季念領著一群小朋友,熱熱鬧鬧地跑了過來。
簡枝凝望著兒子白皙柔嫩的臉蛋,心火很快就被撫平了。
她默默喊著季念的名字,不自覺向他伸出手。
季念毫無所覺,撒嬌般抱住簡若若的腰,滿臉都是依賴:“若若媽媽,他們都想吃你做的小蛋糕。”
簡枝的腦子轟一下炸開。
她的兒子,竟然叫簡若若媽媽!
小季念五歲那年,親眼看到外婆被簡若若的母親逼死。
他曾經也和簡枝一樣厭惡那對母子。
如今不過四年時間,他怎么能這樣心安理得地認賊作母?
而那個曾發誓一輩子只愛簡枝的季景遲,正垂眸望著懷里的簡若若,眼里是濃到化不開的溫柔。
“小念,若若媽媽昨晚沒有休息好,你別纏著她。”
簡若若寵溺地揉了揉季念的頭發:“沒關系,既然是小念的朋友想吃,那我這就去做。”
季念搖頭:“不要,我不想讓若若媽媽辛苦。”
“真乖。”
簡若若摸著季念的臉,季景遲則摟著簡若若的腰。
像極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三口。
簡枝紅了雙眼,更加用力地搖晃鐵門欄桿。
這邊的動靜總算引起了季景遲他們的注意。
數道視線同時看了過來。
簡枝緊張得掌心出了汗。
“門口怎么來了個乞丐?”季景遲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冷聲責問保安,“你怎么做事的?”
“這——我趕過了,她就是不走。”
保安再度上前,警棍毫不客氣地落在了簡枝身上。
“啊!”
簡枝痛得縮成一團,心里的不甘卻讓她不愿離開。
她咬牙忍了下來,雙眼死死地盯著季景遲。
季景遲眉頭一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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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簡若若,朝簡枝走了過去。
最終在她面前站定。
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扇雕花鐵柵欄。
他認出來了嗎?
簡枝眼里再度生出期盼。
季景遲卻隨手摸出一張百元大鈔,從鐵柵欄的縫隙遞了出去:
“今天我兒子生日,你拿上錢就走吧。”
簡枝沒有接。
她著急地去握季景遲的手,卻被他嫌棄地避開。
那張100塊紙鈔輕飄飄地掉到地上。
愣神間,簡若若跟過來,勾住了季景遲的手臂。
“阿遲,怎么了?”
她的視線落在簡枝臉上,瞳孔隨之一顫,露出了驚疑和防備的神色。
她應該是認出了簡枝。
多么諷刺!
最不該忘記簡枝的季景遲,把她當乞丐打發。
反而是簡若若最先認出了她。
簡枝不由苦笑。
簡若若拽著季景遲的手轉了個圈,讓他背對著簡枝。
“阿遲,我們回屋里去,剛剛爸還找你了。”
季景遲順從地被她牽走了。
那一群小朋友自然也跟著。
簡枝注意到,臨進屋前,小季念回頭看了她好幾次。
然后在她熱切地凝望中,用力關上了門。
那嘭一聲響,如重錘砸在了簡枝心上。
她像被抽走了魂,木木地蹲下撿起了那張輕飄飄的錢。
保安見她還不走,嘲笑道:
“你個要飯的,剛才盯季總盯那么緊,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別做夢了,季總今晚就要宣布和若若小姐訂婚的消息啦。”
“別說你是個瘋乞丐,就算前面那夫人活著回來,也必須給若若小姐讓位咯!”
簡枝心臟疼得厲害,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也跟著發作了。
她渾身顫抖,手腳完全不聽控制。
保安嫌棄極了,舉著高壓水槍對她一頓沖。
簡枝被激流沖倒在地,劇烈的疼痛逼得她只能手腳并用地爬開。
她渾身濕透,單薄布料下透出血跡。
爬到別墅旁的小巷里,簡枝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不知暈了多久。
她被一陣甜膩的香味勾醒。
空蕩蕩的胃部隨即發出疼痛的抗議。
簡枝順著香味,看見了扔在垃圾桶旁邊的蛋糕。
她顧不上其他,抓住蛋糕就往嘴里塞。
“啊!”
舌頭上傳來尖銳刺痛。
簡枝吐出一大口血水,其間,赫然還有一小塊刀片。
蛋糕里面,竟被人藏了刀片!
是誰會這樣做?又是誰故意把蛋糕放她旁邊?
簡枝完全不敢多想。
嘭!
忽然,入夜的天空綻放起朵朵煙火。
璀璨的圖案組成了一排浪漫的花字:若若,嫁給我。
簡枝盯著這五個字。
看著看著便笑了。
她熬過九死一生,所求不過是他的不離不棄。
如今這滿天焰火,燃盡了她所有的期待。
簡枝用那100塊錢租了個手機,辦了張臨時電話卡。
上級的號碼是早已熟背于心的,簡枝發了條碰頭暗號過去。
很快,電話打了過來。
簡枝嘶啞著嗓子,說出的每個字都像在拉鋸子,語氣卻堅定無比:
“組長,我,申請加入,永生人,項目組。”
國家正在嘗試用機械替代病變器官的研究,如若成功,受試者能保持人類的外觀,保存生平所學所聞,只是會失去屬于人類的豐富情感,成為冷冰冰的工作機器。
簡枝身上的器官大部分都因犯罪組織的毒素導致衰竭,最多只剩五年時間好活。
她原本想用這五年,陪伴季景遲,彌補季念。
如今看來,她的人生,理應更有價值。
簡枝斂下眼睫,用極端沙啞的嗓音,艱難吐出幾個字。
“季景遲,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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