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時期長江流域最大的都城遺址——荊州楚紀南城考古發掘迎來60周年

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通訊員 邊飛 楊悅 李勝堯

郢都含古意，荊楚聚群賢。12月6日，紀南城考古發掘六十周年學術研討會在湖北荊州紀南文旅區舉行，省內外專家、學者齊聚一堂，共話楚文化研究和文博事業發展的最新成果。

12月6日，紀南城考古發掘60周年學術研討會現場。（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作為楚國鼎盛時期的都城，荊州紀南城的價值與意義深遠。60年風雨兼程，一代代考古工作者扎根荊州紀南城，用手鏟探尋歷史，用匠心解讀文明，為古代都城研究提供了重要范例。60年來，從城墻垣壕的勘測到宮殿基址的揭露，從手工業作坊的發現到珍貴文物的出土，這座戰國時期楚國的都城，一步步向世人展現出它昔日的輝煌。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楚紀南故城。（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紀南城是楚文化的重要實物載體，展現了楚國強盛時期的政治格局、城建水平和文化成就。它與周邊楚王陵、出土楚簡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文化體系，是研究長江中游文明進程、闡釋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特征的典型。

朝衣鮮而暮衣敝——16平方公里的紀南城住著30萬人

紀南故城之名，始見于《左傳·桓公二年》西晉杜預注：“楚國，今南郡江陵縣北楚紀南故城也”。

紀南故城位于荊州紀南文旅區紀南鎮，南距荊州古城5公里，北距紀山約25公里，東北距雨臺山1公里，東南距雞公山遺址2.5公里。

楚紀南故城全景圖，圖中紅色線描合圍區域為楚紀南故城。（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聞磊 供圖）

紀南故城略呈長方形，東西長約4.5公里，南北寬約3.5公里，城垣周長約15506米，城內面積約15.6平方公里，相當于4座荊州古城。城內南北較高，中間低，東南的鳳凰山、西北的摩天嶺一帶，地勢尤高，最高處7.6米。

1961年，紀南城被列為全國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從1965年開始，湖北省博物館（考古所、院）紀南城工作站對楚紀南故城城址進行了全面測繪、勘探工作，并組織了多次較大規模發掘工作，至今60周年。

楚紀南故城遺存的烽火臺。（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1972年至1973年，發掘南城垣水門，揭示了該處水門的基本結構及功用；1975年至1979年，楚紀南故城考古大會戰，對城址進行全面鉆探，并發掘城內外多處地點及墓葬，初步形成了對楚紀南故城結構布局及性質年代的判斷，從而確定了紀南城確實是楚國的都城，也證實了紀南城大概興建于春秋晚期至戰國早期的時間內。

2023年至2025年，考古人員對松37號臺基、紀7號臺基進行考古勘探和發掘，所發現較為完整的大型建筑地點，為研究楚紀南故城內建筑臺基堆積結構和宮殿布局提供了寶貴線索。

11月28日，楚紀南城廣宗寺北臺基群紀7號臺基考古發掘現場。（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11月28日，極目新聞記者在荊州紀南文旅區紀南鎮的考古發掘現場探訪時看到，由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荊州博物館和武漢大學三家單位組成的考古隊，正對廣宗寺北臺基群最南部的紀7號臺基進行考古發掘。

考古人員通過對紀7號臺基的發掘及周邊區域的勘探，基本確定紀7號臺基為東周時期夯土臺基，平面形狀近東西向長方形，東西長約80米，南北寬約30米，面積約2400平方米，文化層堆積較豐厚。

11月28日，考古人員正在對楚紀南城廣宗寺北臺基群最南部的紀7號臺基進行考古發掘。（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考古人員在紀7號臺基南側居中位置勘探發現一處向南凸出的夯土結構，與臺基相連，東西長約10米，南北寬約2米，疑為臺基殘存臺階結構。考古研究人員推測，其有可能為苑囿區，不過，還需要更全面的勘探和發掘來印證。

考古人員根據紀南城遺址內發掘的水井數量推測，當時紀南城人口約30萬，印證了楚國鼎盛時期“朝衣鮮而暮衣敝”的繁華盛景。

戰國秦漢百科全書——荊州簡承載著文明的正統薪火

荊州是楚國強盛時期的都城所在地，是目前考古發現東周列國都城周邊墓葬，唯一有簡牘出土的區域，為研究中華文明提供了豐富資料。

紀南城考古發掘60年，也是楚簡在這片土地上不斷出土的60年。自1965年望山楚簡出土以來，到2023年，在楚紀南城周邊共出土楚簡16批、4100余枚，數量約占全國的32%。

荊州博物館館藏的簡牘文物（極目新聞記者 黃志剛 攝）

10月14日，在紀南文旅區的同一個會場召開的荊州區域新發現戰國秦漢簡牘與中華歷史文明會議，首次為自戰國、秦漢墓葬出土的荊州簡牘賦予統一名稱——荊州簡。這批曾以考古編號相稱的文物，從此有了明確文化身份，標志著散落的“文明碎片”被整合為完整文化概念。

王家嘴楚簡“樂”類文獻可能為樂譜，是迄今考古發掘出土最早者。（受訪者供圖）

專家將“荊州簡”譽為“戰國秦漢百科全書”，因其承載著中原文明“正統薪火”，記錄了從春秋狼煙到百姓禱祭的多元歷史場景。數據顯示，荊州楚簡出土數量全國第一，西漢飽水簡牘占全國14%、湖北82%。更關鍵的是，它如“活硬盤”保存了焚書坑儒中遺失的典籍，還修正了“春秋五霸”等歷史認知，為研究中華文明源頭提供了全新視角。

中國出土重要竹木簡牘統計示意圖。（受訪者供圖）

荊州簡擁有多項“之最”。例如秦家嘴M1093楚墓出土約3萬字竹簡，是單座楚墓出土典籍類簡牘數量最多、內容最豐富者；胡家草場M12漢墓出土4642枚西漢簡牘，涵蓋歲紀、法律、醫方等8類內容，創下單座漢墓簡牘數量與內容巔峰。

荊州簡記錄了楚國與各諸侯國的交往。荊州簡中有一類被學界稱為“卜筮祭禱”，記錄了各諸侯國來聘問楚王的使者，如秦客公孫鞅，即史書記錄的商鞅；齊客祝窔、燕客臧賓等。這些簡文內容反映了楚國與各諸侯國的文化交流和融合。

最完整、最早的楚簡《呂刑》。（受訪者供圖）

2023年，在紀南城東約1公里的秦家嘴墓地，出土了迄今考古發現最完整的一篇楚簡《呂刑》，為校勘傳世本以及探討《呂刑》在戰國時期的文本傳抄與思想影響等具有重要價值。

最全版本的楚簡《詩經》——2021年出土于楚都紀南城以東約3公里的王家嘴東周墓地，《詩經》之《國風》的絕大部分篇章皆有發現，是迄今考古發掘出土存詩數量最多、文本結構最完整的戰國楚簡《詩經》抄本。（受訪者供圖）

除了《尚書》，荊州還出土了《論語》等儒家經典文獻。2021年，在紀南城東約3公里的王家嘴墓地，出土了記錄孔子與弟子等人對話的楚簡內容，簡文多以“孔子曰”開頭，為與傳統的《論語》相區別，特命名為《孔子曰》。王家嘴楚簡《孔子曰》的發現，就是“弟子共紀孔子之言行”“數十百篇”中的一部分，為研究《論語》的成書過程提供了全新的資料。

最早的乘法口訣楚簡“九九術”，即乘法口訣，是迄今考古發掘出土最早的版本，距今約2300余年，較之前考古發現最早的乘法口訣實物——湖南里耶秦簡《九九表》還早約一個多世紀。（受訪者供圖）

秦家嘴楚簡中還發現了乘法口訣“九九術”，將乘法口訣的發現較之前發現的秦簡《九九表》，提早了約一個多世紀。秦家嘴楚簡還有一篇記錄“春秋五霸”的簡文，與傳統史書記錄的“楚莊王”不同，簡文將楚文王位列“春秋五霸”，提供了研究古史的新資料。

（來源：極目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