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太子卻當不上皇后，苦等一生也沒能翻身，連謚號都被孫子否定

弘治十七年三月,75歲的周太皇太后閉上了眼睛。禮部擬定謚號"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成圣睿皇后",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當場反對,硬生生把"睿皇后"三個字給刪了。這三個字,周氏追了一輩子,到死都沒拿到。

五歲入宮陪太子長大,生下皇長子卻只封貴妃

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朝廷從民間選了個五歲的小女孩進宮,姓周,家住昌平州。這孩子不是去當普通宮女,是專門陪著八歲的皇太子朱祁鎮一起長大的。這種安排聽著挺風光,其實就給周氏的命運定了調——將來能當妃子,但當不了皇后。嫡妻的位置早就有人占了,那是正統七年立的錢皇后,海州都指揮僉事錢貴的女兒。

周氏在宮里一待就是十幾年。正統十二年,公元1447年,20歲的周氏給英宗生了個兒子,取名朱見深。這孩子是皇長子,按理說母憑子貴,周氏的日子應該好過了。可問題在于,錢皇后才是正牌皇后,周氏再得寵也只是妃子。

兩年后,正統十四年,大事來了。英宗御駕親征瓦剌,結果在土木堡被人家包了餃子,皇帝當了俘虜。這下朝廷亂套了,太皇太后孫氏為了穩住局面,趕緊立了個太子。錢皇后沒兒子,這太子的位置就落到了兩歲的朱見深頭上。周氏一下子從普通妃子變成了太子生母,地位蹭蹭往上漲。

英宗的弟弟朱祁鈺登基當了皇帝,史稱景泰帝。作為登基的條件,朱見深的太子位置得保住。這就出現了個怪現象:皇帝是朱祁鈺,太子卻是英宗的兒子,太子生母是英宗的妃子周氏。這局面別扭得很,誰看誰鬧心。

景泰元年,英宗從瓦剌回來了,可回來也沒用,直接被關進了南宮。名義上叫太上皇,實際上就是個囚犯。景泰三年,朱祁鈺把朱見深的太子位置給廢了,改立自己的兒子朱見濟。周氏的日子一下子從云端掉到了地上。好在朱見濟命短,第二年就夭折了,朱祁鈺也沒再立太子。

南宮這七年,英宗過得相當凄慘。供應不足,吃飯都成問題。錢皇后這個正牌皇后沒閑著,帶著妃嬪宮女做女紅刺繡,想辦法賣錢換糧食。這期間周氏也沒閑著,景泰六年又給英宗生了個兒子,叫朱見澤。多一個孩子就多一張吃飯的口,可等到英宗重新當皇帝,這兒子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景泰八年,也就是1457年,石亨、徐有貞、曹吉祥這幫人聯合孫太后發動政變,史稱"奪門之變"。英宗重新坐上了龍椅,朱見深又成了太子。這時候周氏覺得機會來了,拉上孫太后一起運作,想把自己扶上皇后的位置。

太監蔣冕跑去跟孫太后說:皇后沒兒子,周貴妃有兒子,應該立周貴妃為后。孫太后一聽覺得有道理,當年自己就是這么當上皇后的。可這話傳到英宗耳朵里,老皇帝當場發火,把蔣冕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英宗和錢皇后是少年夫妻,南宮七年共患難,錢皇后的眼睛哭瞎了,腿也瘸了,全是為了等英宗回來。這時候提廢后立周氏,英宗能答應才怪。

英宗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天順八年正月,英宗病重,躺在床上還念叨著廢太子的事。想把朱見深廢了,改立錢皇后收養的次子德王朱見潾。大臣們不同意,英宗也沒力氣堅持了。臨死前把大臣們叫到床前,千叮嚀萬囑咐:皇后和太子生母的名分已經定了,太子要對皇后盡孝,讓皇后頤養天年。

還留下遺詔:錢皇后百年之后,要和自己合葬。這話說得明明白白,就是告訴周氏和朱見深,別打錢皇后的主意。天順八年正月,英宗駕崩,享年36歲。

兒子當了皇帝處處算計,卻被大臣們步步壓制

英宗一死,朱見深登基當了皇帝,史稱明憲宗。周氏以為熬出頭了,兒子當皇帝,自己起碼能當太后了吧?可問題來了,按照禮制,錢皇后雖然不是朱見深的親媽,卻是嫡母,理應尊為太后,而且地位在生母周氏之上。

周氏不干了,仗著兒子當皇帝,提出只能自己一個人當太后。理由也找好了:錢皇后既殘疾又沒兒子,沒資格占著太后的位置。滿朝文武都看著這出好戲,等著年輕皇帝表態。

憲宗的選擇讓周氏大失所望。憲宗把錢皇后和周氏同時尊為皇太后,實行"兩宮并尊"。更氣人的是,錢皇后被稱為"慈懿皇太后",周氏就簡單叫皇太后,沒有專門的徽號。表面上看著差不多,實際上天差地別。對于明英宗來說,錢氏是皇后,周氏是貴妃,這嫡庶之分永遠改不了。

內閣首輔彭時還專門懟了周氏一句:當年宣宗換皇后,是胡皇后主動上表請求廢黜自己。如果錢皇后現在上表自廢,誰來同意?難道要讓皇帝背上"棄母不孝"的罵名?這話說得夠狠,錢皇后是憲宗的嫡母,廢了錢皇后就是不孝,這帽子誰敢戴?

周氏只能咽下這口氣,接受"兩宮并尊"的方案。表面上不吵了,暗地里還在較勁。成化四年六月,錢太后病重去世,享年50多歲。憲宗召集群臣商量喪葬事宜,突然說要"另擇吉地"安葬錢太后。朝堂上下都不傻,這明擺著是周太后在背后搞鬼,不想讓錢太后和英宗合葬。

禮部尚書姚夔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老頭子搬出了兩條理由:祖宗禮法和先帝遺詔。姚夔還把話挑明了,皇太后如果有"顧慮",可以等身后一起合葬。最后還警告憲宗,不遵從祖宗合葬制度和先帝遺命,會被朝堂、天下、宗藩、后世議論的。這帽子夠大,憲宗只能服軟,錢太后最終還是合葬進了裕陵。

周太后不死心,又換了個法子。既然不能直接廢掉錢皇后的地位,那就把屬于嫡后的待遇全搶過來。這"待遇"不是指吃穿用度,也不是日常禮儀,而是死后的三樣東西:系帝謚、合葬、祔太廟。

系帝謚就是謚號里帶皇帝的謚字。明英宗謚號叫"睿皇帝",皇后就可以叫"睿皇后"。合葬就是死后和皇帝葬在一個墓里。祔太廟就是神位進太廟和皇帝一起享受祭祀。按照明朝規矩,只有皇帝的嫡后才有資格享受這三樣,妃嬪想都別想。

錢太后合葬這事鬧完,周太后就盯上了這三樣待遇。憲宗對生母極其孝順,每五天去請安一次,有好東西自己先嘗過再送給母親。可在這事上,憲宗腦子很清楚,沒有胡來。大臣們也盯著呢,誰敢破壞祖宗規矩?

成化二十三年,憲宗駕崩,太子朱祐樘繼位,就是明孝宗。周太后又升了一級,成了太皇太后。這一當就是17年,活到了弘治十七年三月,享年75歲。

周太后咽氣的消息傳到宮里,孝宗趕緊讓禮部擬定謚號。禮部最開始擬的是"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成圣睿皇后",這謚號里有"睿皇后"三個字,意思是周太后可以系英宗的帝謚,算是嫡后待遇。

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一看不對勁,當場表示反對。三位大學士聯名上奏,措辭相當強硬。最后孝宗只能讓步,把謚號改成"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成圣太皇太后",去掉了"睿皇后"三個字。

這一去可不得了。有"睿皇后"就意味著周太后是英宗的正牌皇后,可以系帝謚、祔太廟。沒有這三個字,周太后奮斗一輩子全白費了,死后還是個貴妃身份。

孫子嘉靖帝再改謚號,一輩子都沒成正牌皇后

孝宗雖然在謚號上做了讓步,可在葬禮上還是給了周太后面子。弘治十七年四月,周太后的棺槨葬進了裕陵,和英宗合葬。這一葬可打破了規矩,按照祖制,皇帝陵寢里只能葬嫡后,妃嬪再得寵也不行。周太后靠著兒子孫子的孝順,硬是擠進了裕陵。

裕陵本來只設計了一個皇后的位置,給錢皇后留的。現在周太后也要進去,工部只能重新改造陵寢設計,搞成一帝二后的格局。這一改,后來的皇帝們也有了借口,明朝從此出現一個皇帝葬多個妃子的現象。周太后雖然沒當成皇后,卻開了個不好的頭。

周太后剛葬進去,孝宗就發現錢太后陵墓的隧道被堵死了。想開通那條隧道,陰陽家說不吉利,這事就擱置了。錢太后雖然先葬進去,地位卻被周太后壓了一頭,這口氣到死都沒咽下去。

正德十六年,孝宗的兒子明武宗駕崩,沒留下兒子。皇位傳給了堂弟朱厚熜,就是明世宗,年號嘉靖。這位爺上臺后就折騰"大禮議",為了給親爹爭名分,和大臣們吵了好幾年。

嘉靖十五年,公元1536年,嘉靖帝下了道圣旨,把周太后、紀太后、邵太后三位皇帝生母的神位一起移到陵殿,題主寫"皇后",但不系帝謚。這話什么意思?就是說周太后可以稱"皇后",但還是不能用英宗謚號里的"睿"字,依然要和錢皇后這種嫡后區分開來。

嘉靖帝這一改,算是給周太后的身份定了個調。后來穆宗生母孝恪太后、神宗生母孝定太后、光宗生母孝靖太后、熹宗生母孝和太后、思宗生母孝純太后,都用了這個制度。能稱皇后,但不系帝謚,這就是嗣君生母的標準待遇。

周氏最后的謚號定為"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承圣皇后",有"皇后"二字,卻始終沒有"睿"字。這個"睿"字,是周氏追了一輩子的東西,從天順元年封貴妃開始,到弘治十七年去世,整整47年。活著的時候爭不到,死后還被大臣們駁回,孫子當皇帝也沒能幫上忙。

說起來周氏這輩子也挺拼的。5歲進宮,陪著太子長大,20歲生下皇長子,30歲兒子成了太子,卻因為土木之變經歷了大起大落。南宮七年,跟著英宗受苦,復辟之后想當皇后,被英宗當場拒絕。兒子當皇帝,想獨尊太后,被大臣們壓著。孫子當皇帝,謚號還被改來改去。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字:嫡庶之分。錢皇后是英宗明媒正娶的原配,這地位是周氏一輩子都超不過去的。英宗在南宮被關了七年,錢皇后哭瞎了眼睛,瘸了一條腿,這份情義不是生幾個兒子就能比的。

史書上記載過一件事。有一次周貴妃在太子朱見深面前對錢皇后很無禮,英宗當場發火呵斥周氏。錢皇后反而勸英宗:"請為太子留地。"意思是看在太子面子上,別和周氏計較。這格局,周氏一輩子都學不會。

英宗臨終前留下遺詔,明確要求錢皇后合葬,又叮囑太子對皇后盡孝。這些話不是白說的,就是怕周氏倚仗兒子當皇帝,欺負錢皇后。事實證明英宗的擔心沒錯,錢太后去世時,周太后果然想阻止合葬,要不是大臣們堅持,錢太后連墓都進不了。

周氏一生都在為名分奮斗,可越奮斗越說明內心的不安。真正有底氣的人,不需要爭這些虛名。錢皇后從來不爭,因為嫡后的位置擺在那里,誰也搶不走。周氏越爭越顯得心虛,越想證明自己,越證明自己不是。

弘治十七年三月,75歲的周太皇太后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到死都沒能系上"睿"字,沒能成為正兒八經的"睿皇后"。這個"睿"字,是周氏一生的執念,也是一生的悲哀。不是自己的東西,再怎么爭也爭不來;是自己的東西,不用爭自然就有。這道理,周氏到死都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