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觀時評 | 政務清單照搬百度人名庫鬧劇不能止于道歉

近期發生的一系列政務清單照搬百度人名庫的鬧劇正陸續迎來第一波調查結果，幾乎無一例外，復制名單情況“基本屬實”。相關單位向社會“誠意道歉”，但要修復這因毫無技術含量和造假成本的“復制粘貼”對公共信任的傷害，顯然還遠遠不夠。

從公布的結果來看，各地造假理由五花八門：某地少年朗誦展演獲獎名單造假系主辦企業“為擴大影響”而編造部分名單；某地機械設備租賃采購競標的評審小組成“全網最忙五人組”，是代理公司工作人員上傳信息時出錯；另一地對擅自違規占道經營的人員及單位的處罰名單，則是因執法人員未如實記錄被處罰人員真實姓名，因后期備案和公示需要使用百度搜索常用人名或編造虛假人員姓名……

盡管這些初步調查結果基本講明了事實，但顯然不能讓公眾信服和滿意。大家之所以如此關注這一系列事件，一個重要原因是造假牽涉公共利益，其中不少更直接關涉真金白銀的支出。例如某地招投標評審組名單造假，專家評審本應是中標單位專業度和出價合理性的重要保障，無論評審組成員“查無此人”還是“冒名頂替”，結果顯然都不合規，背后問題需要一查到底。又比如某高校校友會申報的公益項目，即便按目前公布結果項目經費非直接發放現金，但學習資料、組織授課同樣是開銷，受益者信息是否真實，關乎這筆錢真實的使用動向。還有某地文旅部門指導、當地管委會主辦的晚會，即便“因當時上報演員名單時間緊迫，部分演員尚無法確定”，事后也應據實核對，否則就給虛構演職人員冒領酬勞埋下隱患。

這一系列違規操作背后，是否存在利益輸送，是否暗藏腐敗風險，都需要繼續深挖，以更詳盡的事實和證據向社會公布，及時打擊潛藏的違法違紀問題。

無論是“操作失誤”還是“未及時記錄”，都只是事件發生的直接原因。這一連串事件顯然絕非孤立的“工作失誤”，反映的其實是一些人在基層工作中責任意識淡漠、形式主義回潮的狀態。這些事件最令人瞠目結舌之處，在于造假“技術含量極低”，一些造假者甚至連名單順序都懶得調整。這種極度敷衍的姿態，背后有種令人不安的“篤定”：造假者深知某些政務流程形式化、空心化，認定“只要名單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就沒人會深究”。

這種“篤定”，暴露出責任鏈條的失守。一份政務清單從編制到發布，中間本應有各個流程環環相扣、層層把關。但對如此明顯而低級的破綻視而不見，一方面固然是技術核驗環節缺失，中間流程沒有與真實人員數據庫進行比對的能力；但另一方面更是內部監管意識的缺位，各個監督環節都覺得不會有問題“閉眼簽字”，荒誕便得以通行無阻。因此，對于這一系列事件的調查，不僅要依法依規處理造假當事人，審核、簽發等環節同樣不能置身事外，對這一系列事件更應舉一反三，在嚴肅追責的同時完善審核流程，讓每個環節都擔起應負的責任。

不過筆者也了解到，一些基層工作人員對這系列事件中部分問題既反感又“心有戚戚焉”，因為一些工作要求、規范流程具體落實到基層，其實很難完成，最終不得不采取含混糊弄甚至弄虛作假的方式應對。以某地“為民辦實事清單”為例，有基層工作者曾有類似經歷，上級要求定期報送為群眾解決困難的數據統計，并對解決數量有要求。但實際情況是大多數群眾遇到的問題基層根本無法解決，但統計報送又不能不做。出現這樣的情況，歸根到底還是形式主義作祟：一些地方和領域工作目的不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服務人民群眾，而是為了“數據好看”，這就導致基層一線不得不把“智慧”用在如何應對材料上。解決這樣的問題，關鍵是制定政策規定的上級部門要充分了解基層的情況和群眾的實際需求，而不是讓措施流于形式，讓基層一線“以形式應付形式”。

公共信任的建立艱辛漫長，但崩塌可能就始于一次漫不經心的“復制粘貼”。修復信任，必須從對每一次造假“零容忍”開始，每一份政務清單上的名字，都應該對應著一個真實的人、一件具體的事、一份被珍視的信任。每一項公共事務，都要經得起審視、受得住追問。這一系列事件目前的調查結果，不過只是第一步。

原標題：《上觀時評 | 政務清單照搬百度人名庫鬧劇不能止于道歉》

本文作者：解放日報 簡工博

題圖來源：上觀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