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光明日報)
轉自: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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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在京唐城際鐵路上行駛。新華社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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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浙特高壓工程安徽段。新華社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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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龍一號”示范工程所在地中核集團福清核電基地。新華社發
【一線講述】
工程科技是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引擎。此次新增選的71位中國工程院院士,每一個名字,都閃耀著一個領域的突破之光;每一項成就,都鐫刻著“國家所需、吾輩所向”的赤誠擔當:
他們中,有國防戰線上的“鑄劍者”,有民營科技企業里的“弄潮兒”,有扎根西部的“堅守者”,還有以柔韌之肩彰顯“她力量”的女性科學家……
他們共同繪就的,是中國工程科技事業蓬勃發展的生動畫卷!
“農業科研如同一場馬拉松”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內蒙古農牧業科學院研究員 路戰遠
有人說,農業要“靠天吃飯”。而我耗費四十載光陰,在內蒙古這片廣袤土地上,試圖解答一個更為深刻的問題:能否使天、地、人達成一種別樣的和諧?
北方農牧交錯區,被譽為祖國的“北大門”。它不僅是國家至關重要的糧倉、奶罐、肉庫,更是一道生死攸關的生態屏障。然而,這道屏障卻極為脆弱,近七成耕地屬于中低產田,常年遭受干旱、風蝕的嚴重威脅。
老鄉們“春種三遍不見苗”的無奈嘆息,讓我痛心不已。我們的科研,不能僅是實驗室里的完美指標,必須直面這肆虐的風沙!
科研的起點,往往源于最質樸的觀察和最長久的堅守。為了探尋風蝕的規律,我和同事們化身“追風的人”。
在田壟旁,我們一蹲便是一整天,沙塵灌進領口、鉆進鼻腔,手凍得僵硬,腳麻得失去知覺,但心中那團火焰絕不能熄滅。
農業科研如同一場馬拉松,比拼的并非是瞬間的靈感,而是與土地同頻共振的耐力。正是那些在狂風中艱難獲取的數據,成了理論突破和技術創新的基石。
唯有甘愿坐“冷板凳”,沉心靜氣,方能從土地中探得真學問。歷經多次試驗、失敗與再度探索,關鍵技術指標逐步明晰——我們團隊研發出“茬-稈-垡復合覆蓋防風固土技術”及配套裝備,成功攻克了農牧交錯區風蝕防控這一世界性難題;構建了以秸稈分層還田和免少耕為主導,少耕免耕交替、定期松翻的“輪耕沃土養地制度”,使土地得以休養生息……這一系列創新成果,構成了“農牧交錯區保護性耕作風蝕阻控理論與技術體系”的核心。
技術突破僅僅是開始,真正的挑戰在能否被農民認可,在廣袤田野中落地生根。只有土地沃了,人省力了,糧倉滿了,生態好了,才是對我們工作最好的回報。截至目前,團隊技術成果已在內蒙古及生態條件相似的多個省份推廣,累計應用面積超3億畝,為曾經黃沙漫卷的土地,筑起了一道道堅實的“綠色科技防線”。
四十載風沙礪初心,科技守護萬畝田。我和我的團隊,將繼續以科技為筆,在風沙與糧倉之間,書寫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答卷。
這條路,我愿一直走下去!
“科學研究要讓老百姓受益”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蘭州干旱氣象研究所研究員 張 強
干旱,作為極具破壞力的自然災害之一,其影響遠不止土地干裂、河流干涸,還會直接威脅糧食安全和水資源供應,甚至成為制約國家重大戰略實施的關鍵因素。
我的故鄉位于甘肅省靖遠縣,常年干旱少雨。記得小時候,每到旱季,父母和鄉親們總會站在田埂上滿面愁容,真是莊稼難活人難熬。
“能不能有一天,我們不再怕干旱?”這成了我畢生的追求!
1983年,我考入成都氣象學院(現成都信息工程大學),自此與氣象結緣。在美國亞利桑那大學交流期間,我深切感受到了中國氣象研究,特別是干旱研究領域與世界先進水平的差距。
于是,我毅然放棄國外的優厚條件,回到蘭州,加入了中國科學院蘭州高原大氣所。為了更深入地研究干旱氣象問題,我又來到中國氣象局蘭州干旱氣象研究所工作。
西北是我的根基所在,這里的干旱問題,我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彼時,國內針對干旱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既缺乏系統的理論體系,也沒有成熟的技術手段,甚至連專門的研究機構都沒有。
一切,幾乎從零開始!2003年,我們組建了甘肅省干旱氣候變化與減災重點實驗室;2005年,又創建了中國氣象局干旱氣候變化與減災重點開放實驗室。這兩個實驗室,堪稱中國干旱氣象研究的“搖籃”。
科學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論文上,而要解決實際問題,讓老百姓受益。這,正是我從事科研工作的初心。
在廣袤的西北大地,干旱、沙塵、冰川、綠洲等獨特的自然現象,皆是世界級研究課題。我們不僅要“向天要水”,還要傳授鄉親們“向地要糧”的方法。團隊研發的旱作農業減災技術,如覆膜保墑、集雨補灌、壟溝栽培等,在西北旱區得到廣泛推廣,有力保障了糧食連年穩定增產。
看到老鄉們的收成有了著落,我覺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如今,盡管兩鬢花白,但我初心依舊、熱血未冷。西北地區的干旱問題尚未得到徹底解決,我將以此為新的起點,堅持不懈地走下去!
“一定要把大飛機搞上去”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正高級工程師 陳 勇
大飛機幾乎涉及所有基礎學科,產業鏈長,集成化研制難度堪稱現代工業的“珠穆朗瑪峰”。目前,全球只有個別國家和地區能夠研制大飛機。它不僅是衡量一國綜合工業實力的核心標志,更是科技強國路上必須自主鑄就的戰略重器。
我國是全球第二大航空運輸市場,噴氣客機制造長期空白,高端航空制造業受制于人,長期面臨“造不如買”的困境……這些痛,刻骨銘心。
我投身飛機設計,一晃就是37年。“一定要把大飛機搞上去”,是矢志不渝的信念!
從“運十”的自主探索,到國際合作的曲折歷程,我們深知:核心技術求不來、買不來。大飛機的自主研制,沒有退路。
2003年,37歲的我響應號召,從西安奔赴上海,投身C909研制。研究起步時,既無現成經驗可借鑒,也無成熟技術可照搬,每一個難題都需依靠自主摸索——攻克超臨界機翼、發動機進氣畸變和深失速等總體集成設計難題;攻克鳥撞、顫振、失速等全球最新適航條款驗證難關;攻克駕駛艙功效和高原海島起降能力等高適應性、高可靠性運營難關……
由40后、60后、80后三代設計師組成的國家隊,一代接著一代干!23年風雨兼程,我們的團隊突破了設計、制造、運維的全套關鍵技術,推動中國噴氣支線客機邁入規模化發展新階段。目前,C909飛機已交付174架,安全飛行超84萬小時,載客逾2900萬人次,航線遍布國內外。
我們的堅守,改變了世界支線客機產業格局;我們的探索,為中國大飛機事業蹚出了道路,培養了人才——團隊走出了包括C909、C919、C929三個型號總師、副總師在內的數十位領軍者。
征程萬里風正勁,重任千鈞再出發。我將以更高標準嚴格要求自己,既做科技前沿的開拓者,也做科學家精神的示范者,為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貢獻畢生的智慧和力量!
“畢生追逐一束‘光’”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華南師范大學教授 楊中民
我常將自己的科研生涯,比作一場始于本世紀初的“追光之旅”。這束“光”,是激光科學的神奇之光,更是國家在關鍵材料領域亟須突破的期望之光——玻璃光纖與激光,這在當時,還是一個并不熱門的研究領域。
追“科技之光”。面對國外的技術封鎖,我們歷經千百次實驗,最終實現了玻璃光纖單位長度增益達到世界紀錄,為國家在高端制造、精密探測等領域,提供了關鍵材料與技術支撐。“科技之光”永遠向前,我將繼續帶領團隊,錨定激光玻璃光纖科技前沿,向更艱深的科技難題發起總攻,為牢牢掌握核心技術的主動權持續奉獻智慧與汗水。
追“強國之光”。于我而言,科研的意義就在于把攻堅轉化為推動國家發展的強勁動力。高性能激光直接關系到高端制造、精密探測等領域的自主可控,從航空航天到芯片制造,許多“大國重器”和“殺手锏”裝備都離不開它的支撐。“強國之光”使命光榮,我將聚焦國家相關領域的戰略需求和重大戰略問題,深入開展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研究,積極建言獻策,為黨和國家在該領域的戰略發展和重要決策提供智力支持。
追“未來之光”。人才是事業的根本,我愿竭盡所能、甘為人梯,化作年青一代成長路上的“鋪路石”。通過強化學科建設,構建更為合理的人才梯隊,為富有潛力的青年才俊搭建更廣闊的舞臺,著力培養一批兼具家國情懷與專業素養的后備力量,為黨和國家的科技事業注入不竭動力。
追“精神之光”。我將傳承發揚好老一輩科學家的家國情懷和科學精神,自律自覺堅持良好的學風作風,為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貢獻力量。
站在新起點,我心懷敬畏,也滿懷信心,我愿繼續追逐這束“光”,凝聚更多同路人成為這束“光”的守護者、傳遞者,為我國科技事業增光添彩!
“為國家重大工程鑄就坦途”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汪雙杰的同事 陳建兵
“我們為什么要苦哈哈地盯著青藏高原?”
“要在冰上修路,你會想到什么辦法?”
這是我剛加入團隊時,汪雙杰院士問的兩個問題。如今,我才慢慢體會到,這兩個問題,第一個關乎使命與堅守,第二個關乎責任與創新。
青藏高原是國家戰略高地,公路對支撐國家安全和生態屏障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自1983年工作以來,汪雙杰院士的科研生涯就與青藏高原密不可分。入職尚不足半年,一紙“軍令”便擺在眼前——奔赴喀喇昆侖山,為修建邊防公路提供技術保障。
這一去,便開啟了他在寒冷缺氧的高原凍土工程一線的40年堅守,足跡遍布川、青、滇、新進藏通道的高山、峽谷與荒原。
汪雙杰院士創建了我國道路工程領域唯一的國家重點實驗室和國家野外觀測研究站;積累了500萬組凍土公路實測數據;采集了2000組覆蓋青藏工程走廊全形態凍土原狀樣品,構成了我國首個高海拔凍土的“全息基因庫”,打造了全球領先的凍土工程研究高地。
第一條跨越550余公里凍土區的青藏公路,在汪雙杰團隊的護航下,安全穩定運行70年;汪雙杰團隊建成的世界首條高海拔多年凍土高速公路——共玉高速公路,被喻為“國際凍土工程新的里程碑”。
“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的錚錚誓言,早已融入汪雙杰院士及其團隊的血液。我們將繼續聚焦更廣闊的極端環境地區道路工程,為國家重大工程鑄就坦途!
“為他投身科技事業保駕護航”
講述人:中國工程院院士阿吉艾克拜爾·艾薩的妻子 古麗扎爾·沙比提
親眼見證阿吉艾克拜爾·艾薩接過那份沉甸甸的院士證書,我的淚水濕潤了眼眶。
這并非他一個人的榮耀。這份榮耀的背后,有他導師的辛勤付出,有實驗室同事對實驗數據反復驗證的嚴謹執著,有家鄉親人跨越千里的深情牽掛。
證書展開的瞬間,我仿佛看見30年前那個背著行囊回到烏魯木齊的年輕人。他的眼睛里,有胡楊的倔強,也有星空的遼闊。
博士畢業時,他本可以留在繁華都市,卻毅然回到新疆,立志要挖掘民族藥的寶藏,為家鄉、為民族醫藥事業貢獻一己之力。
“我們的根在新疆,我們的情在祖國。”正是這份對故土的深情、對科學的熱愛,支撐著他一直堅守在科研一線。
作為家屬,我深深理解,他實驗室的燈為何深夜長明,理解節假日為何總見不到他的人影,更理解為了一個實驗數據,他反復驗證的執著。幾十年如一日,看著他在科研道路上披荊斬棘,從青年學者成長為領域專家,再到當選為院士,我們全家都為他驕傲。
“搞科研不是為了榮譽,而是為了解決問題。”正是這種純粹的追求,讓他在浮躁中保持定力,在困難中堅持前行。
中國工程院院士是國家工程科技領域的最高學術榮譽,寄托著數千萬中國工程科技工作者的光榮與夢想。
我想說,這份榮譽絕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希望在未來的科研道路上,他繼續保持探索精神,培養更多優秀人才,為國家科技事業作出更大貢獻。我也將一如既往做他最堅強的后盾,為他投身科技創新事業保駕護航。
(本報記者 金振婭、崔興毅采訪整理)
(項目統籌:本報記者 陳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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