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障礙者托付之困：特需信托非萬能，盤活“沉睡”資源可減輕兜底壓力

本報（chinatimes.net.cn）記者石文君 北京報道

“如果我走了，我的孩子怎么辦？”這是大部分心智障礙者家長較為突出的擔憂。

我國有8500萬殘疾人，其中智力殘疾568萬人，精神殘疾614萬人。心智障礙群體是所有殘疾人中最為困難的群體之一，他們大多數無民事行為能力或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無論康復、教育還是就業、未來安置與監護都面臨巨大的挑戰。在心智障礙者的照料者看來，未來的托付問題是壓在心頭最沉的牽掛。

然而，托付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詞語，其涉及的家庭、服務機構、金融機構、監護機構、政策建設等領域，多元且復雜，需要獲得更加系統性的支持。

近日，北京市曉更助殘基金會發布了《心智障礙者家庭現狀與未來托付需求調研》報告（下稱《報告》），聚焦家庭面對的心智障礙子女未來托付問題，希望用數據透視來自家庭的需求，針對需求探索未來行動的方向，推動相關方凝聚力量，共同搭建起多方支持體系，尋找“托付難題”的應對之策。

特需信托并非萬能，心智障礙者托付需系統性支持

《報告》顯示，參與調研的六成以上心智障礙者家庭為中低收入家庭。

北京市曉更助殘基金會理事、廣東現代國際市場研究有限公司副總裁戴榕表示，因要承擔照料心智障礙子女及其他家庭成員的職責，接近一半的家長放棄了可能的事業發展機會，目前是全職在家照料孩子的狀態，這也直接影響到這些家庭的經濟收入情況。參與調研的家庭平均月花費為5871元，其中心智障礙子女的支出占比43%，明顯高于其他家庭成員的支出比例。

《報告》認為，在“財”的層面，通過調研數據預測，未來心智障礙者的生活來源以現金/房產或國家兜底為主。特殊需要信托作為解決方式之一，從早幾年的鮮有人知，到如今在社會各界的大力推廣下知曉度達61%，相比4年前有大幅提升，家長的反饋也表明其運營模式上有待打磨。

記者了解到，在理想狀態下，特殊需要信托通過法律架構實現財產獨立，并由銀行進行資金托管，構建基礎安全保障。同時，通過設立監察人進行日常監督，并輔以定期的內部與外部審計，形成完善的監督機制。整個信托的運作依據合同，按照既定流程進行決策和支付，確保信托財產在有效的監督下，最大限度地用于心智障礙孩子的終身照護與生活保障。

盡管如此，特殊需要信托的發展仍需更多磨合。光大興隴信托有限責任公司慈善辦公室總經理曾慶斌在接受《華夏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心智障礙者家長和信托公司之間還需要更多信任，很多家長對特殊需要信托的期望存在部分理解偏差。

“部分家長誤以為信托公司能解決托養相關所有問題，但信托公司并非萬能。信托公司不具備專業托養服務能力，無法承擔監護職責，核心作用是幫委托人管理資產、協調資源，確保資產專款專用，并根據需求制定資金管理計劃。”曾慶斌對《華夏時報》記者說道。

戴榕指出，從政策層面看，相關的鼓勵措施有待完善，心智障礙者托養服務還需要更加系統化的支持。

“很多信托公司對心智障礙者群體了解甚少，當前特需信托缺乏統一合同標準，或信托公司有資金，卻很難找到與之匹配的托養服務機構。心智障礙群體托養，不僅僅需要信托，更需要從‘人’‘財’‘事’三方面共同發力，缺一不可。”戴榕在接受《華夏時報》記者采訪時說。

“沉睡”的資源待激活

《報告》提到，在未來托付層面，受限于認知及經濟壓力，心智障礙者家長對未來的高擔憂與低行動形成強烈反差，僅有11%的家庭對心智障礙子女的未來托付有長遠規劃并采取行動。

除了政策優化，心智障礙者及其家庭面臨的困境還需要激活社會與市場力量，共同解決家庭難題。

戴榕告訴《華夏時報》記者，除了特殊需要信托，盤活社區公共服務、社區養老機構等公共資源以及心智障礙者家庭資產，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政府兜底負擔。“當前與心智障礙者家庭相關的資源較為分散，若能整合聚集、合理規劃，既能保障孩子的未來生活，也能為步入老年的家長提供支撐。房產是心智障礙者家庭的主要財產，占家庭總資產75%，如能用于未來托付安排，將大大減輕政府的兜底負擔。”戴榕表示，保險、特殊需要信托、大齡心智障礙者托養服務、社會監護等，其實都可以借助市場化需求，解決有一定支付能力的心智障礙者及家庭面臨的困境，把“沉睡的資金”盤活，不僅能夠降低兜底成本，同時還能讓心智障礙者服務生態更加可持續。

此外，《報告》顯示，生活在城市的心智障礙者及其家庭面臨的困境，在鄉村地區更為突出。

結合調研成果以及北京市曉更助殘基金會在鄉村地區的項目探索，鄉村地區多子女家庭更多，共同居住的家庭成員更多，經濟壓力更大，獲得的支持資源更薄弱，也更容易出現殘障的代際傳遞。

“鄉村地區嚴重缺乏孤獨癥兒童專業康復機構、專業托養照護機構等資源；縣域特殊教育學校接收容量有限，多數特殊孩子依賴送教上門，但服務頻次與質量難以保障。”北京市曉更基金會理事長李紅在接受《華夏時報》記者采訪時說道。

對此，李紅建議，一方面可借助信息化技術打破鄉村家庭的信息壁壘，另一方面可激活鄉村兒童服務站、兒童福利院等現有機構，擴大對特殊孩子的服務覆蓋。

“鄉村殘疾人的基礎服務體系有很多薄弱環節有待完善，還需要與國家的救助和服務保障體系高度融合，確保殘疾人真正享受到公共服務。同時，根據地區特點補充一些比較急迫的專業服務，用好科技助殘，縮小鄉村和城市的差距。”李紅說。

心智障礙者未來托付問題，需要社會各界的共同發力，支持體系的構建需要環節上的每一個行動主體都向前邁進、良性銜接，才有可能承托起來自每一個家庭的跨越生命周期的愛與責任，讓家庭放心、讓未來可期。

責任編輯：周南 主編：文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