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朝野的鰲拜,他一輩子可能都沒想明白,自己不是死在刀林箭雨的沙場上,而是栽在一群半大孩子的摔跤游戲里。
1669年的初夏,北京城熱得像個蒸籠。
紫禁城乾清宮里,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侍衛正光著膀子,相互角力,練著滿洲人最拿手的布庫。
汗珠子順著他們古銅色的皮膚往下淌,嘴里嗷嗷叫著,整個大殿都充滿了青春期荷爾蒙的味道。
這場景,擱誰看都像是一群精力過剩的皇家子弟在消磨時光,沒人會覺得這背后藏著殺氣。
宮門外,一個壯得像頭熊的身影,踩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過來了。
這人就是鰲拜。
八年來,整個大清國,除了紫禁城里那位有名無實的少年天子,就屬他說了算。
“滿洲第一巴圖魯”的名號,是他一刀一槍從死人堆里掙出來的。
他今天進宮,跟過去幾千個日子一樣,尋常得很。
他壓根沒察覺,自己正一步步踏進一張早就織好的網里。
等他一腳邁進殿門,看到的不是畢恭畢敬的太監,也不是堆積如山的奏折,而是那群摔跤的少年,像餓狼見了肉一樣,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這要是擱在戰場上,來一百個這樣的半大孩子,也不夠鰲拜塞牙縫的。
可偏偏就在這乾清宮里,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幾乎沒做什么像樣的抵抗,就被結結實實地按在了冰涼的金磚地上。
就這么一下,一個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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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手里攥著幾十萬八旗軍,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權臣,怎么會這么窩囊地退場?
這事兒,得從他這輩子走過的路說起。
鰲拜這人,就是為打仗生的。
他家不是愛新覺羅那種頂級皇親,但骨子里流著的是好勇斗狠的血。
想當年,在朝鮮義州城下,他就是那個第一個玩命往城墻上爬的愣頭青。
后來跟著大軍入關,打李自成,追張獻忠,哪場硬仗里少得了他?
尤其是在四川,帶著兵跟張獻忠的大西軍死磕,五戰五勝,硬是把這位殺人魔王給辦了。
這些功勞,都是實打實的,換來了“巴圖魯”這個滿洲勇士的最高榮譽。
他也靠著這個,從一個底層軍官,干到了皇帝身邊最信任的禁軍頭領。
可光能打仗,在官場上是混不長的。
鰲拜真正厲害的地方,是他會站隊,而且站得特別準。
在多爾袞當攝政王,小皇帝福臨就是個擺設的那些年,滿朝文武誰敢跟多爾袞叫板?
鰲拜就敢。
他是皇太極一手提拔起來的,心里就認愛新覺羅家的主子。
為了這事,多爾袞沒少給他穿小鞋,好幾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可他硬是沒服軟。
在他看來,自己就是愛新覺羅家的看門狗,主人有難,狗就得上去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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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忠心,在多爾袞死后,給他換來了天大的政治資本。
他帶頭清算多爾袞的勢力,甚至親自監工,把多爾袞的墳給刨了,尸首都拖出來泄憤。
這事辦得絕,但也讓順治皇帝福臨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順治帝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忠臣,是能把后背交給他的鐵桿。
所以,順治帝臨死前,才會把他和索尼、遏必隆、蘇克薩哈四個人叫到床前,讓他們一起輔佐年幼的康熙。
從那一刻起,鰲拜,這個戰場上的猛將,正式走上了權力的巔峰。
剛開始輔政那幾年,鰲拜心里可能還真想著要好好輔佐小皇帝,對得起先帝的囑托。
但權力這東西,比什么都上頭。
四個輔政大臣里,索尼年紀大了,基本不管事;遏必隆是個墻頭草,看誰厲害就跟誰;就剩個蘇克薩哈還敢跟他掰掰手腕。
結果呢?
鰲拜找了個由頭,給他羅織了二十四條大罪,連同他一家老小全給咔嚓了。
這一下,朝堂上再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了。
鰲拜的權力開始像吹氣球一樣膨脹。
他把自己當“巴圖魯”時帶出來的老兄弟們,一個個安插到關鍵位置上,特別是鑲黃旗和正黃旗這兩支皇帝的親兵,被他控制得死死的。
吏部、兵部的人事任免,基本上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那幾年,京城里流傳一句話:只見鰲拜,不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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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門口那條街,馬車堵得跟現在北京的早高峰似的,那排場,比紫禁城里的小皇帝還大。
可怪就怪在這里,鰲拜雖然霸道,但他從來沒干過出格的事。
他沒有穿龍袍,也沒有碰玉璽。
每次要做什么重大決定,他都會先跑到慈寧宮,跟孝莊太后打個招呼,名義上是“請示”,實際上是走個過場,但面子上的功夫做得很足。
他還把自己孫女嫁給了康熙的哥哥福全,想用親戚關系再上一道保險。
他做的這一切,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管得太寬、控制欲太強的大管家,而不是一個想搶主子飯碗的賊。
孝莊太后心里就算再不痛快,也抓不到他謀反的實錘證據。
這就到了最關鍵的問題:鰲拜為什么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像歷史上的那些權臣一樣,干脆自己當皇帝算了。
原因很簡單,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被兩條看不見的鏈子給鎖死了。
第一條鏈子,是滿洲人的血統規矩。
在滿洲人的世界里,愛新覺羅這個姓氏,就是天,就是神。
多爾袞當年為什么能那么橫?
因為他是努爾哈赤的親兒子,他跟豪格、跟福臨爭,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是皇族內部矛盾。
可鰲拜姓什么?
瓜爾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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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功勞再大,權力再大,說到底,他是個外人,是個臣子。
滿洲八旗的祖宗家法里,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非愛新覺羅不得稱帝”。
這條規矩,比天大,鰲拜要是敢碰,不用康熙動手,八旗內部就得先把他給撕了。
第二條鏈子,是八旗制度的根子。
鰲拜看著能調動幾十萬大軍,但他跟漢朝末年的那些軍閥不一樣。
軍閥的兵是私家的,只認將軍,不認皇帝。
可八旗的兵,端的是朝廷的飯碗,領的是皇上的俸祿,分的田地、住的房子,都是皇上給的。
他們效忠的是整個愛新覺羅皇族和他們的旗主,而不是某一個帶兵的將領。
鰲拜能指揮他們,是因為他是皇上任命的頭兒。
要是鰲拜說“兄弟們跟我反了”,那幫人第一個就得掂量掂量,自己飯碗還保不保得住。
這種制度,從根子上就斷了將領擁兵自立的念想。
這才是康熙敢在宮里直接動手的最大底氣。
鰲拜的所有行為,都在這個框框里。
他爭的,是這個框框里的最大管理權,他想當的是“首席執行官”,而不是想把公司砸了自己當“董事長”。
就在鰲拜享受著權力帶來的快感時,他忘了,那個在深宮里天天跟他請安的少年,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長大。
康熙這孩子,城府深得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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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在鰲拜面前表現得不務正業,天天就知道跟一群小兄弟摔跤打鬧,讓鰲拜覺得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可背地里,康熙在他奶奶孝莊太后的指點下,早就開始布局了。
他找到了老臣索尼的兒子索額圖,這個索額圖是他皇后的叔叔,是自己人。
然后,他就借著練布庫的名義,在身邊聚攏了一批身強力壯、腦子又單純的宗室子弟。
這幫孩子,沒什么政治頭腦,他們只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是皇帝,是他們的主子,誰敢對主子不敬,他們就跟誰玩命。
1669年5月,康熙覺得火候到了。
他找了個“商量大臣排位”的借口,把鰲拜一個人叫進了乾清宮。
等鰲拜發現氣氛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些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侍衛一擁而上,根本沒給他拔刀的機會。
整個過程,快得像閃電,沒動用一兵一卒,甚至連外面的守城部隊都沒驚動,就把這個心腹大患給解決了。
鰲拜被抓起來后,康熙的處理方式更是滴水不漏。
他把案子交給議政王大臣會議去審,公開宣布了鰲拜三十條大罪,讓天下人都知道鰲拜是個罪人。
但最后判決下來,卻又念在他“歷事三朝,功勞很大”,饒了他一命,只殺了他的幾個核心黨羽。
這么一搞,既樹立了皇權的威嚴,又安撫了那些曾經跟鰲拜關系不錯的八旗將領,沒讓事情鬧大,穩住了局面。
鰲拜最后還是死在了囚禁他的地方。
他被抄家時,金銀財寶堆成山,專權的證據一大堆,可翻遍了整個宅子,也沒找出一件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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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后,康熙自己也說,鰲拜這個人,確實飛揚跋扈,但要說他想自己當皇帝,那倒是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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