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年后,法院判決我償還前男友十萬七千二十三元整。
多出的二十三塊錢是那年洛杉磯街頭
我想吃糖葫蘆,可唐人街的糖葫蘆一根要三美元。
我舍不得,他笑著給我買的。
現(xiàn)在卻也成了刺向我的尖刀。
他告我不是因為缺錢,只是他的妻子說無聊
就把我當成了消遣。
他知道我身體不好
知道我因為父母車禍離世抑郁靠藥物才能睡著
知道我自殺過一次,住進了醫(y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
可他還是這么做了。
他不知道,
十萬塊是我銀行卡里的所有錢,也是下一次癌癥化療未交的診金。
法院的判決結(jié)果出來后,我就在走廊里遇到了譚靳言。
幾年不見,他變化了很多。
昔日在國外廉價的公租房中輾轉(zhuǎn)創(chuàng)業(yè)的窮學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新能源領域的大佬。
他整齊筆挺的西裝站在那里,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帶著幾分的疏遠和寒意。
我下意識地頓住腳步,想當作沒看到繞開他。
他卻遲遲地開口:你現(xiàn)在……后悔了嗎?
我怔了一下,反問:什么?
譚靳言露出譏誚的笑容:當初為了錢拋棄我,現(xiàn)在應該很后悔吧?
深秋的風有些冷,吹在我單薄的身體上,我下意識地捏住手指,還是感覺一陣陣地發(fā)冷。
片刻,我深吸了一口氣,向他露出完美的笑容:譚先生,錢已經(jīng)還給你了,我們也已經(jīng)分手了,你說這樣的話,不怕被你夫人誤會嗎?
我一回頭,就看到柳安安滿臉怒容地站在那里。
她很快露出笑容,掩飾住最后一抹怨毒。
柳安安踩著高跟鞋走上前,親昵地挽住譚靳言的胳膊:老公,你說這十萬塊錢,我該怎么花才好呢?衣服?鞋子?還是我上周看中的名牌包?
她刻意看了我一眼,甚是惋惜地說:好像都不太夠啊,你也真是,怎么不對前女友大方點兒?就這么點錢,連給我買個發(fā)卡都不夠用的。
我跟譚靳言相戀五年,那段時間,他在美國讀書,我便每個月輾轉(zhuǎn)飛往洛杉磯。
欠他的這十萬,大多是他當初沒日沒夜地打小工,補貼給我的機票錢。
可現(xiàn)在,他跟柳安安拿著轉(zhuǎn)賬記錄,在律師的狂轟濫炸下,理所當然地要求我還錢。
柳安安頭上的那個發(fā)卡是上周香奈兒出的最新款,要十五萬,從我手里拿的錢確實不夠。
下一刻,譚靳言寵溺地替她撩了下頭發(fā):乖,留給你做零花錢,不夠的話,我給你添。
柳安安頓時綻開笑容,在譚靳言的臉上親了一口:老公,你對我最好了!
說完,她笑瞇瞇地向我道歉說:周俏,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確實不缺這個錢,但我跟靳言打了賭,他為了哄我高興,所以才……
你也知道,自從結(jié)婚后,靳言心疼我太辛苦,就不許我出去工作了,我每天在家里除了護膚美容和旅游,什么都做不了,總得找個人消遣一下不是?
她上前拉住我的手,眼神中流露著炫耀和得意——
謝謝你讓我這么開心,也讓我知道,原來我老公這么愛我。
我倏忽皺起眉,心臟仿佛被綿綿密密的針扎得很疼。
有錢人的消遣方式,我由始至終都是證明譚靳言有多寵妻的工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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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行按捺住顫抖的手,再次露出完美的笑容:欠債還錢,應該的。
柳安安露出笑容:希望你能永遠這么想。
我家老公比較單純,被虛榮勢利的人騙了,我想幫他找回場子,希望你別介意。
下一刻,她拽著我的手忽然用力,在我手腕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我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從樓梯上摔下去,膝蓋磕到大理石臺階,頓時流了血。
我皺起眉,忍著疼痛的顫抖,抬頭看向臺階上的人。
柳安安捂住紅唇,故作驚訝地說了句:周俏,你怎么了?就十萬塊而已,不會連臺階都站不穩(wěn)了吧?看你傷得這么重,不如我們送你回家?
她又揚起炫耀的笑容:靳言剛給我買的跑車,十萬塊,應該夠送你回家的油錢了。
柳安安的那輛跑車,是譚靳言送她的結(jié)婚紀念日禮物,車身鑲滿了粉色的鉆石,確實很符合她的審美,她經(jīng)常開著那輛車招搖過市,引起媒體的轟動和無數(shù)人的羨慕。
我將視線落在譚靳言身上,他的眸光幽涼深邃,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樣子,斂著冰雪冷意。
我像只戰(zhàn)敗的流浪狗狼狽從地上爬起來,又沖著他們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柳安安笑得花枝亂顫:那我們就先走啦。
隨即,她轉(zhuǎn)向譚靳言說:老公,我知道該買什么了。
樂樂的狗盆壞了,我想給它買個智能款。
譚靳言冷冷地盯著我,復雜的情緒在眼神中流動。
片刻后,他幽幽地傾吐了一句:隨便。
柳安安挽著譚靳言的胳膊,歡天喜地走了。
直到兩人閃耀奪目的跑車從我面前呼嘯而過,直到一輛出租車停靠在路邊。
我才忽然想起來,我現(xiàn)在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
譚靳言不會知道。
他拿來買狗盆的錢,其實是我的救命錢。
我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家。
貧民窟最頂層用鐵皮搭建的小房子,每逢刮風下雨,總要發(fā)出尖銳撞擊的金屬聲,擾得我整夜睡不著覺,夏天的時候像個蒸籠,沒有空調(diào),我也舍不得電費,因此中暑好幾次。
原以為譚靳言永遠不會找到我,卻萬萬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對簿公堂。
我最后看了眼墻壁上貼著地從雜志報紙上裁剪下來的新聞,然后一張又一張地撕下來。
那些新聞的插圖上都有譚靳言的照片,他作為新能源領域的商業(yè)新秀第一次接受采訪,他被選為京市十大杰出青年企業(yè)家的頒獎典禮,以及……
他半跪在地上向柳安安求婚,兩人在媒體和公眾注視下舉辦的那場盛世婚禮。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撕扯那些新聞紙頁,將它們盡數(shù)收進床底下藏著的紙皮盒子里。
目光觸及盒子底部的合影。
我心里一陣酸澀,望著畫面中譚靳言摟著我,露出的青澀內(nèi)斂又歡躍的笑容。
想到他在法院走廊中那副冰冷疏遠的樣子,竟如隔世般陌生。
他現(xiàn)在是上市企業(yè)的老板,是京市位高權重的商業(yè)新秀,是遠近聞名的慈善家,是將柳安安捧在手心里寵愛的完美老公,唯獨……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最后苦澀地笑了一下,將那些新聞連同照片一起塵封在往事的回憶中。
然后,對著鏡子開始化妝,穿上緊身的衣服。
領班,從今天起,我想上夜班了。
晚上的酒吧會遇到很多手腳不干凈的油膩猥瑣男,但相應的,賺錢也快。
我沒有辦法,為了活下去,總得給自己賺錢治病。
但我沒想到,會在那兒遇到譚靳言。
望著被簇擁在人群中的身影,我倏忽攥緊手指,皮膚裸露的部位,仿佛在一陣陣發(fā)燙。
他當然也看到我了,一瞬間的錯愕和不可置信后,又露出諷刺不屑的表情——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工作啊。
我手心冒汗,但還是強忍著鎮(zhèn)定說了句:先生,您的酒。
譚靳言嘲弄的樣子,仿佛在看掙扎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也是,能出入這兒的男人,隨便傍一個,都夠你生活下半輩子了,確實符合你的作風。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說:先生,您的酒。
譚靳言卻挑起眉:來多久了?不會伺候人?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隨手拿筆寫了個數(shù)字,居高臨下地丟到我面前。
幫我伺候好這些兄弟,這些錢就是你的。
支票落在我的腳下,我慢吞吞地蹲下來撿起,膝蓋受傷的部位傳來鉆心的疼。
看到支票上的數(shù)字時,我的瞳孔一顫,心臟仿佛被狠狠揪住般疼到無法呼吸,
十萬七千二十三元整,正是我在法院賠付他的那些錢。
他在用這個數(shù)字來侮辱我。
我站在原地與他對視著,良久的沉默后,我張了張口——
這是譚先生給我的酬勞,應該……不用歸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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