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老陳捏著那張標價198元的"特惠聯票"，導游正扯著嗓子喊："這可是限量搶購！"同團的劉姐已經利索地掃碼付款，回頭沖他眨眨眼："一輩子能來幾回？"；
是啊，一輩子能來幾回——這句話像根魚線，拽著人往消費陷阱里跳。"夕陽紅·康養六日游"的海報上印著碧藍湖泊和紅衣老太太揚絲巾的照片，配文刺眼："70歲前必須打卡的秘境！"老陳摸了摸手機銀行里剛到賬的退休金數字，咬咬牙報了名。
第一筆冤枉錢，叫"不服輸"。
女兒視頻時急得拍桌子："爸！醫生說過你腰椎不能久坐！"他嘴硬："人家八十歲的還爬黃山呢！"結果第三天高原反應發作，他在旅游大巴上吐得昏天暗地，瞥見車窗倒影里那張青灰的臉——和旅行社宣傳片上容光煥發的"不老松"們對比鮮明。
第二筆糊涂賬，是"人情債"。
導游把他們領進"非遺銀器工坊"，穿著民族服飾的姑娘脆生生喊"伯伯"。隔壁老趙當場刷了3680元買生肖銀鎖："給孫子保平安！"導購眼巴巴望著他，老陳一跺腳買了對銀鐲子。回來路上摩挲著冰涼的鐲子，突然想起孫女根本不愛戴首飾——上周剛抱怨學校不讓戴手鏈。
最貴的一課，是發現"遠方不過如此"。
行程單上寫著"原生態古村落"，到了才發現整條街都在賣網紅奶茶和發光頭飾。老陳花38元買了碗"百年秘制酸辣粉"，吃出滿嘴味精味。拐角看見個曬得黝黑的老漢在編竹筐，他蹲旁邊看了半小時。竹篾翻飛間忽然清醒：這份閑適，小區榕樹底下就有，何必花大半月退休金？
回家后銀鐲子塞進了抽屜最里層，所謂的"純手工刺繡披肩"當了抹布。女兒要報銷旅費，他擺擺手："下次帶我去公園劃船就行。"
泡開兒子寄來的龍井，茶葉在杯底慢慢舒展。他忽然懂了：退休后的好日子，不是追著別人的攻略跑斷腿，是敢對花花綠綠的廣告說"我不要"。
馮驥才有句話："真正的奢侈，是支配時間的自由。"那些旅行社包裝出來的"必去清單"，未必裝得下我們這把老骨頭真正需要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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