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生命千姿百態地出彩（組詩）

作者：李武兵（北京）

‖ 夢里有好多故事和風景

這些日子每天有夢

層出不窮的題材都與故鄉有關

很多藏在潛意識深處的想法

也會編織成夢境

活靈活現地演繹出來

不知是假是真

最奇怪的是有一個夢境反復出現

村頭一棵掛著槐花的大樹站著

一動不動

固守著自己的崗位

比修行人更有定力

不左顧右盼

只清香四溢

芬芳勾魂

就這樣，在夢里

我佩服一棵不會行走的樹

根扎得很深，與泥土抱得很緊

保持一副沉默不語的神態

成為忠實于鄉土的

象征

‖ 瓦楞上的苔蘚

我記得南方的瓦屋

記得瓦楞背陰處生長的苔鮮

詩人袁牧稱它為花

其實，苔花并非真正的花

它是苔蘚植物的生殖結構——孢蒴

成熟后能釋放孢子進行繁殖

繁殖是一種崇高的美

它站上屋脊

令我仰望

大人們不會注意它

只有我在少時才關心這種存在

很奇怪它避開陽光的照耀

也能用綠意昭示青春

卑微如一層薄紙

囚于“低等植物”的稱謂

仍露著綠色的生機

倘若遭受太陽曝曬

即便死如一紙尸衣

它遇著一場大雨的恩惠還會復活

花王牡丹也成就不了

如此還魂的事業

‖ 那時候沒有家庭作業

在農村，那時候的小學沒有家庭作業

所有的練習都在課堂上完成了

回到家，慌慌張張扒完晚飯

伙伴們就相邀著玩躲貓貓

沒有月亮照著，藏起來很方便

最難忘的是我倒掛在池塘邊的苦楝樹下

上為池岸，下為池水

他們找來找去，找去找來

總沒有發現我藏身的地方

時限到了，他們只好投降

急著喊我出來

得勝是一種榮耀

更是一種快樂

伙伴們夸我“太鬼”

這樣的玩法

才玩出了

趣味

‖ 冬小麥，在雪里抒寫春意

這個季節回故鄉，很喜歡站在田野

看雪里的麥苗爭先恐后地顯擺綠意

這是沁入心池的一種風景

雪是天堂抖落的羽絨

替新苗縫制蓬松的銀被

凍土之下，憧憬在夢里生長

寒潮默守淬煉筋骨的契約

根須在摸黑醞釀春汛

北風削過漫長的田埂

茬尖托起六瓣的鋒芒

幾只覓食的麻雀聒噪在曠野

東一句西一句地議論農事

而麥苗被風塑成針尖

想把陽光繡進雪外套

遠處有一座古廟

站在記憶里搖響檐角的風鈴

冬眠的信號仿佛被置之不理

每一蔸麥苗都是伏筆

等融雪滲入血脈

便以萬畝春意回饋大地

這時，凍不死的是泥土深處

那種等待抽穗的渴望

萬物都在季節里演繹生命的過程

‖ 村野，生命千姿百態地出彩

一條土徑在陽光下延伸得興致勃勃

村野的小花小草格外惹我喜愛

太陽看我很小， 我看它們很小

蜂蜜、蝴蝶、蝸牛，不知名的蟲子

好多小動物也趕來湊熱鬧

一種崇高感在此刻油然而生

當風起的剎那，像抖落了所有的枷鎖

好輕松，我踏步與它們一起舞蹈

最平凡的蒲公英

正把純潔的心愿撐成小傘

纖弱的絨毛悄悄耳語

卑微者也可以飛上天空旅行

我俯身時，泥土遞來花草的氣息

大地莫名地自豪

天空有云絮路過

倒影知道為矮矮的植物編織夢境

太陽更像儲滿光芒的罐子

給每片草葉澆灌溫暖

沒有誰追問凋零的期限

靈魂正用靜默翻譯生命的禪意

我因此看小花小草時的心情格外舒暢

活著，生命就千姿百態地出彩

童心最喜歡與大自然和合相處

編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