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燼安也明顯怔住了,眉頭緊皺,目光審視。
就在我以為他終于要認賬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憐憫的嗤笑。
“哎!阿螢這丫頭,真是癡傻了……”
“用情至深到了這般地步!”
裴燼安也莫名無奈地搖了搖頭,甚至露出一絲仿佛包容胡鬧孩子般的笑意:
“你對我的心意,我都知曉。只是你性子實在火辣,以后進了府,多少要收斂些。”
我懵了。
他們在說什么?
柳如煙掩唇輕笑,目光落在那張借據上,帶著一絲嘲弄:
“姐姐,你口中的白紙黑字就是這封訴說思念的書信么?”
書信?思念?
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拍在桌上的紙。
“裴大將軍,一別經年,你我之約將滿,不知歸期可定?望您速回赴約!”
看到這些字眼,我臉頰迅速燒了起來。
拿錯了!
我一時忘了,剛剛給嬸子們看完借據,就把它放到了柜臺抽屜里。
而這是我上月,急著用錢,旁敲側擊詢問他歸期的“催債信”!
當時想著,他看到信總該明白我的意思,趕緊回來還錢!
如今看來……
這字里行間,倒真像極了癡心女子苦盼情郎的纏綿相思!
裴燼安見我臉色漲紅,眼中的了然更甚。
他湊近了些,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溫熱氣息撲到耳邊,聲線壓低:
“這樣的信件,若早些寄給我,我或許……真會早些回來迎你入門。”
那語氣里的親昵,讓我渾身汗毛倒豎,一陣惡寒!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連連后退幾步,聲音都變了調:
“我拿錯了!我真沒有在等你迎我做什么貴妾!”
被我當眾甩開,裴燼安面上閃過一絲不悅。
他站直身體,語氣帶上了一點教訓的意味:
“好了,阿螢,這么多人看著,就別再胡鬧了。”
“與我做貴妾實在不算委屈你。”
他目光變得桀驁。
眾人也順勢開始說我實在貪心愚蠢。
一個商女能做將軍貴妾已經是上上榮耀。
我聽著,手心一點點攥緊,滿是憤恨。
從前,還覺得裴燼安雖然只是個小校尉,但人窮志不短,值得投資。
如今只覺得油膩惡心。
怕是當了將軍,就以為人人都要攀附他。
我不再爭辯,只是扭身回到柜臺里,翻找借據。
柳如煙還在那楚楚可憐地接話:
“您就別再鬧了。如今想嫁給大將軍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
“你我姐妹二人,早早入府,往后齊心服侍好將軍,才是正道啊!”
聽著這話,我心底那股邪火終于沖破了理智的堤壩。
翻找東西的手停下了。
夫君讓我暫時隱瞞婚事的囑托,也被我拋到了九霄云外!
“夠了!”
我厲聲打斷,胸膛劇烈起伏,
“我說了,我沒打算嫁給他!我已經成親了!我有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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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字如同驚雷炸響,整個大堂頓時鴉雀無聲。
裴燼安瞳孔驟縮,但那震驚卻又立刻化為一種篤定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阿螢,你還是這般性子。”
“不過,你就算氣我,也不該編這種慌糟踐自己!”
他說著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條紅色繩結,托在掌心:
“你看,你臨走前塞給我的結發定情信物,我一直帶著。”
“我心里有你,別再與我置氣了!”
我看著那根眼熟的繩結,只覺得荒謬:
“裴將軍,這只是一條崩斷的舊發繩。”
“我發量多,一天常會崩落幾條。”
“大概是那天不小心夾在你的戰袍里,被你帶走了吧。”
裴燼安如遭雷擊,攥著發繩的手僵在半空。
趁著這死寂的當口。
我終于摸到了那張真正的借據,抖開在所有人面前。
人群頓時安靜,都伸長了脖子細看。
確實是借據無疑。
裴燼安臉色沉了下來,他顯然也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對。
四周一陣唏噓,暗諷大將軍居然還欠債。
可偏偏就在這時,柳如煙柔聲開口:
“姐姐,你又是借據,又是謊稱已婚,說來說去,不就是不滿意這貴妾的身份么?”
“否則,五年間,你成婚的消息又為何不告訴將軍?”
她挽住裴燼安的手臂:
“夫君,既然姐姐如此不愿,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
這話真是厲害,化解了借據帶來的尷尬,又將矛頭指向我的不識抬舉。
而裴燼安緊繃的神色也緩和下來。
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幾分被忤逆的不悅。
周圍的議論也轉了風向。
“說的是啊,若是已婚,我們這些街坊鄰里怎會不知?”
“借據反倒是印證了阿螢真是將嫁妝提早給了將軍,如此癡心。”
“貴妾已是天大的恩典,還這般拿喬,真是不知好歹!”
“傻姑娘!這般下來,裴將軍被駁了面子,斷不會要你了呀!”
我頓時急了,剛想辯駁。
可裴燼安忽然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朗聲開口:
“阿螢,我知你心氣高,這樣,你若實在不滿意,平妻,我也給得你!”
“只是,不可再鬧,今日就要隨我入府,免生事端!”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僵住,手指死死掐進掌心。
我震驚得一塌糊涂,連連大喊:
“瘋了!我說了我有夫君!我不要嫁給你啊!”
裴燼安卻直接一揮手:
“來人,備轎!”
幾個家仆從外面立刻上前。
“我不去!”我猛地后退,撞在柜臺上,“裴燼安,你這是強搶民女!”
“姑娘這是歡喜得糊涂了。”一個婆子笑著上前來拉我。
我抓起桌上的茶盞摔在地上:“滾開!”
碎瓷飛濺。
一時間,人人都愣住了。
卻又立刻爆發出更大的喧嘩,想巴結裴燼安的鄰里都嬉笑著上前來幫忙!
“快別拿喬了!阿螢真是好福氣!”
“咱們還愣著干什么?快幫阿螢姑娘收拾收拾!”
“巷子里也終于出了位將軍夫人!”
“阿螢,茍富貴,莫相忘啊!”
那婆子也招呼來兩個健壯的仆從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徹底崩潰了,只能一遍遍重申:
“放開我!”
“我不嫁!”
而我拼命掙扎,周圍卻滿是起哄聲。
我被半拖半拽著往門口的轎子去,發髻散了,衣裳也亂了。
一股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涌上心頭。
我還能怎么說?
說我的夫君也是位即將凱旋的欽差重臣?
這五年,人人都說我癡等,我從未解釋。
一是覺得欠錢之事于他名聲有損,畢竟他是保家衛國的將士;
二是我夫君不僅是當朝丞相,更是皇室宗親,前些日子又奉旨南下平定瘟疫。
臨行前,他囑咐我暫勿聲張婚事。
只因京城有位跋扈又極端的郡主傾慕于他,怕我受欺負。
便讓我暫時隱瞞,等他歸來。
好不容易前幾日,那作惡的郡主獲罪倒臺。
夫君來信說,不日他就會還朝,求陛下賜婚。
我欣喜之余,就想趕緊拿回這五百兩,置辦一處院落,也算是我為他盡的一份心力。
可如今卻要被這群瘋子拉入將軍府了!
我瘋狂叫喊著,卻無濟于事。
就在我幾乎要徹底絕望之時——
一道沉穩威嚴的男聲,穿透了所有嘈雜,讓眾人動作都停下了:
“何人,在此為難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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