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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發(fā)于《北京青年報》,已獲授權,特別致謝作者劉成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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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想到史詩的時候
文 |劉成瑞
穿薄風衣,頂著清冷的春風,騎著我華麗的蘿莉奧利(摩托),從順義飄回朝陽,剛端坐于酒杯之前,就在朋友圈看到嘉彥在開幕現(xiàn)場唱歌的視頻,瞬間破防了。他有一種感人的力量,人和作品扭合在一起,質樸,深情,又似乎深陷在某種艱難地帶,沙啞中透著絲絲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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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瑞在展覽現(xiàn)場
從“在洪水來臨之前”開幕式回來之后我寫下上面這段隨記。開幕現(xiàn)場我沒喝酒,沒等到嘉彥唱歌就回了。此刻獨酌,喝的確是嘉彥送的酒,云南私釀50多度,他說是朋友寄的。很多年了,只要有酒,他都會往我手里塞,我心里想著不能再要了,但手會情不自禁地伸過去攥緊。我們創(chuàng)作者之間就是這樣的,很有禮貌,還經(jīng)常有禮物。再說,怎么能拒絕酒這種神一樣的好朋友呢,沒有高低貴賤,只要度數(shù)足夠高,喝下去的簡直是綢緞般絲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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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藝術圈稱為黑橋時代的時期,我們住在同一個小區(qū),與黑橋僅一河之隔。去年做“終極社畜”時,才知道那是北小河,沿五環(huán)繞城而過。而真正的黑橋據(jù)說真的很黑,但橋下沒水。嘉彥關于藝術的故事,應該是從這時開始的。他在黑橋租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工作室。門必然足夠大,層高得至少7米,二層肯定要搭建,還得有廚房和衛(wèi)生間,最后在灶臺上擺一個黑鍋,暗示下湖南人的烹飪能力。然后,他像所有有工作室的藝術家一樣每天都去工作室。據(jù)我所知,他并不在工作室工作,他真正的工作室在工作室外面,比如馬路、黃土高坡、沙漠這種不用交房租也沒辦法裝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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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有工作室,是藝術家最后的倔強,即使不在工作室創(chuàng)作,也一定要去工作室思考怎么不在工作室創(chuàng)作。后來,黑橋藝術區(qū)成為歷史,原址已建成有一灘巨大的水的公園,跟河不一樣,那些水冬天會凍死,春天又活過來。只有“M的房間”躲過一劫,在這公園旁又倔強了幾年。輾轉這么多年,他們因為這些藝術又在順義的M的房間相遇,相當令人回味。
一開始就有工作室的藝術家必然會一直有下去,緊接著嘉彥在北京東北方向的六環(huán)外的租了工作室。貌似是很多藝術家聯(lián)合拿下的一片廠房,他的是其中一間,比之前工作室大了一倍。當時還是熱火朝天的,儼然一個新興藝術區(qū)的架勢。記得他工作室內作品層層疊疊排在墻角,家具、樂器、不知名物體堆在工作室中間,極為紛亂龐雜。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大部分東西都不是他的,而是不同朋友寄放或贈送的,包括藝術作品,有繪畫、雕塑、還有觀念藝術家的觀念遺留物。開始我還琢磨,為什么囤積這么多別人不要了的東西,看到這次展覽現(xiàn)場,才意識到這不是癖好,而是選擇,有極大誠意加持的選擇。換句話說他比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更珍視的它們的價值。這次展覽展示的就是多年囤積的朋友們和別的藝術家的作品。所有的作品都在一條紅線之上整齊排列,也就是說所有的作品都不在紅線之下,那條貫穿整個展廳的紅線顯然不只是紅色的膠條,至少是某種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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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創(chuàng)造記憶,將可能被遺忘帶到舞臺中央,被光凝聚。或許因此才有了這次展覽,以便順理成章地把那些被遺忘的作品或已故的藝術家的故事講出來。46位(組)藝術家 100 件作品,夠講很久。而這很多故事,又集結在這個展覽,成為一個故事。
新興藝術區(qū)爛尾之后,嘉彥在順義李橋租了村子里的獨院當工作室。現(xiàn)在還寄放著我的一些作品和兩個真正的真皮沙發(fā)。在頻繁搬遷之后,我們已經(jīng)可以很平靜地面對這些事情了。有些藝術家從工作室搬進小區(qū)樓房,比如我;也有些藝術家離開北京,回了老家,或跟著另一半回了另一半的老家;還有的去了上海或傳說中的大理。而搬進樓房的和離開的藝術家們,總有搬不走或舍不得馬上扔掉的作品就寄放在有工作室的藝術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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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不少藝術家的工作室都留有一個角落或一個房間存放著朋友藝術家們的作品。這次展覽中甚至有些創(chuàng)作者因為疾病或意外離開了這個世界,王錦、陳箴、侯金利和胡小龍。陳箴那組作品還是多年前嘉彥在唐人畫廊展覽現(xiàn)場免費贈送時拿來保存至今的。那么,當這位藝術家進入工作室,每天面對著那些還沒有展示過或贈予或遺棄或購買或已經(jīng)是遺物的作品時,他面對的到底是什么?動蕩的藝漂史;蒙塵的藝術;友誼的碎片;無法道明的傷悲;或只是一堆朋友的物件,等下次搬工作室時再轉移到新的地方。
我問嘉彥這一百件作品中你最想說的是那些作品。他說,我那位去世的朋友,展覽中有很多他的畫,走得很突然,挺難過的,他在北京的后事是我?guī)退幚淼模牛系膰溃瑢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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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在洪水來臨之前”的相聚,那么洪水來臨之后呢,難道我們的諾亞方舟上只帶牲口、種子、兵器和《蒙娜麗莎》?是不是還得帶上平凡,善良和走失的朋友,以及那些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不是名著中的故事。“當我想到史詩的時候/光腳路過少年的蘆葦場/那時的蘆葦直接關聯(lián)到紙張/媽媽/你少女時節(jié)的浪漫領著我們/就像那一腳沒踩住的野鳥/飛向天際”這是作為展覽前言的一首詩,是平凡的人創(chuàng)造了史詩,也是每一個藝術創(chuàng)作者改寫著心靈中的藝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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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現(xiàn)場
雖然我為我的摩托加裝了6個彩燈,4個復古喇叭,2個鏡子,23張貼畫,很是時尚復古,但我最相信的還是樸素的力量,這個展覽就有一種直擊人心的樸素。藝術家、策展人和收藏者的界限模糊了,藝術家和藝術家之間也不再只是同行,展示著一個破碎后用藝術重建的時空,但并不清晰,朦朦朧朧。從展廳因漏雨積水的倒影中能清晰地看到這種朦朧,像是發(fā)生在另一個年代,又與此時此刻交錯糾纏。也許,這是我們共同面臨的艱難,如何把善良澆筑堅硬,在微醺中舉杯。
202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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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瑞,藝術家,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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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嘉彥,1981年生于湖南長沙
2006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第四工作室
現(xiàn)工作生活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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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的房間新空間@2023-2024
“M的房間”藝術項目,由米諾于2017年發(fā)起,不定期邀請藝術家進入她的個人生活、工作空間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就一些藝術領域命題進行實驗性自由探討。目前進行到第八年,已有近200位國內外藝術家參與。
M'room is an art project initiated by Mino in 2017. From time to time, artists are invited to her private space for artistic creation, Now in its eighth year, nearly 200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artists have particip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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