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時節(jié)，李成畫中藏著怎樣的 “寒” 境密碼？

“小寒”，作為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第二十三個節(jié)氣，宛如冬日樂章臨近尾聲時奏響的倒數(shù)第二個音符。

恰似雨雪并非拘囿于自然天地，“寒” 字同樣穿梭于日常煙火與文人墨客的筆端，承載著抒情表意、寄寓情思的重任，成為一個意蘊深厚的關鍵意象。諸如寒門子弟、寒儒書生、蓬門蓽戶、寒舍陋居、糟糠之妻以 “寒荊” 謙稱、御寒衣物稱 “寒衣”、冷食曰 “寒具”，這般用詞皆融入了 “寒” 之意蘊，使其內涵愈發(fā)豐盈。

于唐詩的燦爛星河之中，有 “郊寒島瘦” 一說，此乃后人對孟郊、賈島二位詩人詩風的精妙概括。二人作詩向以苦吟雕琢而聞名，詩作風格清奇脫俗卻又難掩悲凄之色，幽僻冷峭、孤寂荒蕪之感撲面而來。

在歷代史書畫論中也有這樣一個人，宋初劉鰲在曹彬家看到他的山水畫后，愛之不已，賦詩以記“六幅冰綃掛翠庭，危峰疊嶂斗崢嶸，卻因一夜芭蕉雨，疑是巖前瀑布聲。”

他就是與范寬、董源并稱北宋三大家的李成。

李成的《寒林平野圖》，畫的是是蕭瑟的隆冬平野景色。近景是兩株長松亭立，古柏形如蒼虬，枝干交柯，老根盤結。中景河道曲折，似冰凍凝固，寒冬蕭蕭；遠景煙靄空蒙而至天際，整幅畫面給人一種空靈而又凄涼之感。

這幅畫沒有過多的筆墨，沒有繁縟的布局，只有對枯枝寒樹、荒山凍水的簡單描繪，恰恰烘托出畫中蕭瑟與清曠的意境。

我輩豈是蓬蒿人

傳/統(tǒng)/二/十/四/節(jié)/氣

如李白的痛飲狂歌，醉死江上；如李成的痛飲狂歌，醉死淮陽……

李成，五代宋初畫家，字咸熙，原籍長安。祖上是唐朝宗室，他的祖父李鼎當過唐朝國子祭酒和蘇州刺史，唐末藩鎮(zhèn)割據(jù)、全家人來到了山東營丘避亂。作為官宦世家的沒落貴族，李成受過良好的教育，雖然一生基本上都是在五代的動亂時期度過，入宋只有七年，但他的影響貫穿于兩宋，且波及整個畫史。

他的畫名很大，人們都說“開談不言李營丘 ，說盡山水也枉然。”面對全國各地重金求畫的狂熱追求者，李成卻懶得搭理，他說：“吾儒者，粗識去就，性愛山水，弄筆自適耳，豈能奔走豪士之門，與技工同處哉。”這是一個儒者的尊嚴與倔強。

然而，老天爺給了李成超凡絕塵的繪畫才能，卻在他的官場上屢屢設置障礙。周世宗登基，樞密使王樸邀請李成進京，有意舉薦。那一年，李成四十歲。

收到邀請信后李成決定把全家搬去京城。到了開封，王樸和李成一見如故，答應將他推薦給雄才偉略的周世宗柴榮。然而誰也沒想到，推薦信還沒遞上去，王樸就突發(fā)疾病去世了。不久，三十九歲的周世宗也因病駕崩，年僅七歲的柴宗訓即位。又幾個月過去，趙匡胤改周為宋。

難得等到一代明君和一個看重他才干而非畫藝的伯樂，老天卻跟他開了個大玩笑。悲傷過后，李成決定繼續(xù)留在開封等待機會，只是喝醉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

就這樣，他又在開封待了四年。左領軍衛(wèi)將軍孫四皓不止一次派人上門千金求畫，都被李成拒絕。他雖然也想出仕成就功名，但絕不肯像畫師一樣供人驅使而偏離了他最初作畫的目的。這樣不近人情的態(tài)度幾乎斷絕了他進仕的機會。

終于，宋初名士衛(wèi)融向李成伸來了橄欖枝。他想要聘請李成跟隨自己前往陳州。李成毅然帶著全家老小再次搬家。然而到陳州僅三年，49歲的李成在一次醉酒后再也沒有醒來。

李成在世時，擁有一批忠實的粉絲后援團，眾多畫家因為羨慕李成而改名為“希成”“宗成”“效成”，諸多王公貴族爭相邀請他作畫，但他卻不為權勢所動。

李成去世后，收藏家們重金求購他的作品，宋神宗、宋徽宗也是李成的小粉絲，他們的刻意搜訪造成李成真跡少，贗品卻大量流傳。

觀之氣象蕭疏，煙林清曠

傳/統(tǒng)/二/十/四/節(jié)/氣

作為典型的文人畫家，北派山水的開山祖師，李成的山水有三個著名特點：寒林景色，平遠構圖，樹木勁挺，變幻多姿。

李成的畫作傳世極少，雖然宋代秘府收藏了159件，但據(jù)米芾講，自己只看到過兩件真本，而偽作竟多達三百幅。這一現(xiàn)象也足以說明李成的影響之大了！

《讀碑窠石圖》

款注“王曉人物，李成樹石”。

用平遠的視角進行描繪，一塊殘碑，幾株枯樹，原野凄涼。畫中殘碑以淡墨染正側面，斑駁漫漶；環(huán)繞殘碑周圍的枯樹盤復，枝干下垂如蟹爪。荒石孤立、荊棘枯草，所有的景物都烘托出無限凄愴之氣氛。

碑前有二人，一作儒士打扮，戴笠騎驢仰首觀碑，一名垂髫童子執(zhí)杖在旁。人物線條簡要工穩(wěn)，以勾勒賦色為主，為王曉所繪。

《小寒林圖》

平遠構圖，近景畫交錯挺立在坡石上的幾棵松樹，枝葉刻畫細致，石伴還有流水。

遠景是連綿的山巒籠罩在煙霧之中，用水墨渲染、細描、皴點結合畫成。山石多用披麻皴，重于勾擦和渲染，“皴擦甚少面骨干自堅”；畫樹干用線勾，色淡，由山石的深色襯出，而樹枝不用蟹爪畫法，故此本應為后世“摹本”。

《寒林騎驢圖》

宋畫中罕見的大立軸。

畫的是白雪寒冬，長松之下，一文人騎驢行于郊野，前后有童仆相隨。畫面只有近景和中景，遠景掩于古松之后，未落一筆，卻氣象蕭瑟，境界幽深。

此幅松樹用銳利的尖筆勾畫松針，體現(xiàn)了李成“豪鋒穎脫”和“畫松葉謂之攢針”的特點。同樣也是“寒林”題材，因為騎驢人的添加而從單純的畫景轉變?yōu)閷θ说年P注。

小寒至

梅香幽

“寒”，中國畫創(chuàng)作領域里熠熠生輝的表現(xiàn)意象。

尤其觀山水畫，在那煙云裊裊升騰、古木蜿蜒曲折之間，仿若總有絲絲縷縷的幽寒之意，悄然彌漫，直沁心脾。

這份荒寒之境，不單被視作中國畫獨有的基本風貌之一，更被推崇為至高無上的美學境界，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文人畫獨有的審美意趣與格調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