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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 | 撰文
又一 | 編輯
科興生物,這家在疫情期間引人注目而又在之后歸于平靜的公司,最近因為一則分紅公告再次引發熱議。
近日,公司發布公告稱,將支付每股55美元特別股息,7月8日股東大會后追加19美元/股,下一階段將再派20-50美元/股。這家于2003年上市美股的企業于2019年停牌,停牌前股價為6.47美元/股——這也意味著:如果派息全部完成,公司的股息率將達到1916%。
這類派息在股市中屬于極為罕見、極端高額的“特殊派息”, 幾乎前無古人。
據多名知情人士透露,這次天價派息,主要是為了解決股東關于利益分配的長期糾紛。
多年以來,這家公司的內部戰爭從未停歇。從公司2016年計劃私有化導致董事長和實控人針鋒相對搶奪控制權、再到其中一方以職務侵占罪被對手送進了監獄;風波尚未平息,就迎來疫情國產疫苗這一潑天商機,由此產生的巨額利潤更加劇了股東間的紛爭。
股東之間的火藥味早已彌漫開來。4月,公司股東維梧資本發布公告稱,已對科興生物董事會發起訴訟。起因為:1月,英國倫敦樞密院司法委員會(公司注冊地為英聯邦國家)在解決公司控制權糾紛時,將科興董事會中的四名成員替換為另一名股東1Globe于2018年2月提名的人選。
維梧資本控訴:新董事會暗示會撤銷包括維梧在內的投資者持有的大約16%的科興普通股,且試圖將與1Globe及其盟友有關聯關系的個人任命為公司新董事。
截至2024年3月31日(公司至今未發布2024年報),維梧資本持股比例為8.21%,為公司的前五大股東;1Globe在2019年曾持股占比16%,后轉讓600萬股給鼎暉投資,如今占比已小于5%,但新董事會成員和提名中的李嘉強、李鵬飛、曹建增均為1Globe高管。因此,雖然1Globe已經不是主要股東,卻通過董事會控制公司決議。
在如此漫長的爭奪背后,一定牽扯巨大的利益鏈條。據一名知情人士透露,科興生物在疫情期間通過疫苗銷售的回款保守估計是上千億量級,“分紅只解決了其中一小部分。”
在巨款傍身之下,昔日的疫苗巨頭后續發展引人關注。從2023年開始,新冠疫情風口已過,公司出現虧損;在研發上,也遲遲未有新產品的官宣或上市。從官網信息來看,今年科興將有限的業務投入在發展中國家的疫苗市場拓展上。
由來已久的矛盾
2003年,科興生物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這家公司脫胎于北京科興,早年間公司的產品主要為常見流行病疫苗,如甲肝、甲流、手足口病疫苗等。公司創始人為尹衛東和潘愛華,兩者分別代表了兩股資本勢力:外方股東為持股73.09%的科興控股(香港),中方股東為持股26.91%的未名生物醫藥有限公司。
而受限于知名度和毛利率等原因,公司在美股表現不佳,交易量低,股價常年在10美元以下。于是在2016年,管理層開始推動私有化。
然而,在回A路徑選擇上,兩股股東勢力出現嚴重分歧。由公司董事長尹衛東牽頭的內部買方團(A團)提出每股約6.18美元報價,遭到以潘愛華和大股東1Globe為首的B團抵抗,雙方隨即進入董事會爭奪。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后來的調查結論稱,1Globe實控人李嘉強當時與其他股東秘密合作,在2018年股東大會上推翻了科興五名董事會成員中的四名,其中也包括尹衛東。
此外,李嘉強還通過1Globe和親戚在股東投票前開設的加拿大經紀賬戶,秘密積累了科興近三分之一的股份。
在等待法庭裁決期間,管理層不惜啟動“毒丸計劃”限制股東投票權。所謂“毒丸計劃”,也就是通過授予其他股東低價購股權,來稀釋敵對方股份。雙方的沖突甚至上升到人身層面:根據當時的報道,當時北京科興的全部三座廠房和辦公樓經歷了人員被驅趕和拘禁、供電被切斷、疫苗產品被報廢等。
正是由于管理層長期處于混亂狀態,科興生物于2019年被強制停牌。
疫情期間,公司積累的巨量財富加劇了雙方的矛盾。2019年,公司全年營業收入只有2.46億美元;然而,僅2021年上半年,科興憑借新冠疫苗狂利潤粗略估算330億,相當于每天1.8億。有相關人士表示,在此期間,可能有股東通過一些方式套現。“比如通過認購一些基金的股權做LP。”
因此,雖然在此次事件之前公司并未分紅,但股東之間會互相猜疑。這次分紅,只是以一種較為透明和公平的方式,來平息長期不透明和不公平引發的沖突和怨氣。
今年1月,英國倫敦樞密院司法委員會就2018股東大會和“毒丸計劃”的有效性給出判決。委員會裁定2018年股東大會的董事提名有效,同時“毒丸計劃”無效。這也就意味著:1Globe這家賣出絕大部分股份的股東,依然控制著公司董事會的席位。
對于這一結果,公司的一些股東表達了控訴。除去前述維梧資本的抗議聲明外,如今公司“明面上”的最大股東賽富基金也發表了公開信。信中指出,現任董事會由非正式當選成員主導,盡管提出高額分紅計劃,卻未保障分紅真實性、審計、治理與合規性。同時,信中還提及1Globe過去存在偽造文件與違規增持行為。為維護所有股東利益,賽富提名了新的董事團隊。
總的來說,圍繞科興的利益糾葛極其復雜。除去1Globe、維梧等這些存在感較高的角色以外,中小股東們在牌桌下縱橫捭闔,也牽動著勝敗的局勢。
“關于國內和國外的兩個主體如何去分配,老股東和新股東之間如何分配,把所有人劃分成了不同的陣列。可能聯今天我和A聯合,明天我又發現了B的勾當,那最后誰和誰會站在一起,其實是說不好的。現實像一團漿糊。”
風口之后,未來在哪?
和眾多承接住新冠風口的公司類似的是,如今科興遇到的問題,都和公司的機遇有關。科興早期核心產品是甲型肝炎疫苗和流感疫苗,但這些產品進入壁壘較低、競爭對手較多。在中國 2020 年的非 EPI(商業/自費)疫苗批簽發量中,北京科興占比僅為3.77%,未能取得碾壓性優勢。
同時,作為中國最早做境外架構上市的疫苗企業,投資者對其治理結構和財務透明度始終存疑。
知情人士透露,科興股東之間的大部分矛盾,其實都原發于這家企業最艱難的早期。“早期投資人們對這家的公司的態度其實非常悲觀。包括最早入駐的投資人,也沒有賺到錢,所以大家是失望的。在這種情緒下,大家就會想著怎么瓜分它的剩余價值。“
在瓜分的過程中,不同的利益陣營開始凸顯;即使公司在疫情期間咸魚翻身,但由于罅隙已深,不同陣營意見難以統一,因此沖突不僅沒有緩解反而加劇。
2024年1月,科興的新冠疫苗被公司工作人員確認已停產。官方稱,停產是由于市場需求量下降。2022年,科興生物全年銷售額同比大降92%。
同樣受疫情結束影響,其它新冠疫苗生產商遭遇同樣困境。但像BioNTech這類mRNA疫苗公司卻有稍微廣闊的路:雖然以前老配方的新冠疫苗已經停產,但針對新病毒株的版本仍在開發和使用中。
在未來不確定的情況下,現有利益的分配和爭奪不可避免成為焦點。
“股東之間如今缺乏向心力,想著怎么盡可能把自己當蛋糕多分一點。”上述知情人士稱,“它賺了巨額資金,現在要在賬上留個20億還是有的。所以它能夠活下去,也許十年后能遇到下一個改變命運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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