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4+4提整改，防止董某瑩再現外，更要思考應該培養什么樣的醫生

點擊藍字關注，多點在看防失聯

個人觀點，不代表任何組織與單位

4月末5月初時，一家著名醫院的一起桃色事件引發全網關注協和的4+4醫學博士培養計劃。

5月15日，該丑聞的初步調查結果公布，關于協和4+4，披露畢業生董某瑩報考該項目必須修完的醫學預科課程里，“大學物理AI、大學物理AⅡ、有機化學B、無機化學B等4門課程，共計16學分系偽造”。同時存在畢業論文內容抄襲，學術論文不當署名、重復發表等問題。

董的學位證、畢業證、 醫師資格證書、醫師執業證書均被撤銷。可以說，針對董個人的調查處置在當時已經結束。但民眾關注的早已不是董一人，而是整個協和4+4。這種新學制是否可靠？如何培養高水平人才？這些才是更值得關心的。

從丑聞到整改：董某瑩案例的觸發點

8月15日，進一步的調查公布，詳細披露了董是如何偽造學分，畢業論文抄襲又有誰提供了便利。值得注意的是，這次提到多處協和4+4需要做的改進，都與董的造假抄襲有對應性。

可以重點看兩個地方。

一是入學資歷造假，董的行為：

2019年1月，北京科技大學班某娟（系董某瑩姑姑，時任國際合作與交流處副處長）通過李某寬（時任教務處注冊中心主任），為董某瑩偽造成績單用于北京協和醫學院“4+4”試點班報名資格申請提供便利

對應4+4整改內容：

“4+4”試點班項目要嚴格限定報考條件，嚴控報考者的本科畢業學校和專業范圍，嚴格界定境外本科學校資質，本科階段所修醫學相關課程學分限定在本科就讀大學獲取，加強對成績單的核驗，強化對考生思想政治素質、職業價值觀等方面的考核

二是畢業論文抄襲：

2023年初，班某娟安排其團隊教師馬某淵為董某瑩撰寫博士學位論文提供幫助，馬某淵應董某瑩要求，在其指導的某碩士研究生（已于2023年按期畢業并獲碩士學位）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該研究生學位論文過程稿發給董某瑩，為董某瑩抄襲剽竊提供便利，班某娟知情后默許

對應4+4整改：

嚴格學位論文質量要求和答辯管理，增加學位論文答辯后第二年再次查重管理，加強對學生學術誠信的核查

其它加強導師監督、學生學術誠信培訓教育，也能和董的論文重復發表、署名不當對應。

防止“下一個董”≠培養好醫生

董的出現顯然意味著此前協和4+4的錄取標準、培養方式存在漏洞。做 針對性整改無疑是必要的。但更值得思考的是：僅僅堵住漏洞，能否真正解決問題？

不是董某某的醫生是否就是好醫生呢？

教育改革不應只停留在“避免出什么樣的人”，更要回答“希望培養出什么樣的人”。

以此來看此次提出的整頓，有不少地方值得思考。

首先，嚴控畢業院校與專業，收緊報考條件確為防止董某某事件重演的良策。可具體如何執行？是否意味著未來只招收北大清華的理科學生，像與醫學專業在基礎課程上更相似的生物專業畢業生？

這么做是否會偏離4+4本想探索的把醫學教育放在高等教育之后的“深造”模式？最現實的一點，與八年制還能有多大區別？協和八年制前兩年是在清華接受基礎醫學課教育。如果4+4成了清華北大理科生和協和學生一起修前兩年的基礎課，“分別”兩年后到協和再碰頭，那4+4還有必要嗎？

不是說4+4必須存在。放眼全球，4+4是美國的教育模式。英國、法國等發達國家都沒有采用該學制，它們依然有著成熟完善的醫學人才培養機制。4+4不一定是正確答案，尤其是在中國教育模式與美國整體上差別巨大，可能4+4真的會是一個在美國很正確，在中國很糟糕的模式（過去分析過：）。

但既然允許通過4+4探索醫學教育改革，就要允許它能走出現行的教育模式。改革探索必然有風險。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將探索收縮到“最安全”的邊界，從而喪失了改革的意義。

其次，境外院校資質的嚴格限定同樣值得商榷。董本科畢業院校巴納德學院不差，在美國絕對是名校。要把這所學校排除出去，境外學校資質標準未必會更合理。

4+4境外招生不是冒出了個野雞大學的“李鬼”，而是4+4的要求類似讓學生去讀美國的醫學預科，可讀完美醫預科且讀的不差的，多會選擇申請美國醫學院。無論是協和的國際地位，還是中國醫學院畢業生的收入水平，都不足以吸引大量國外醫學預科生慕名而來。加上成長環境、文化等因素，境外招生實際還只對從國內去國外留學的孩子有吸引力，潛在的生源更小，更容易出現錄取者是董或類似董，因家庭背景優勢導致消息靈通、門路多的人。

而醫學相關課程必須在本科就讀大學獲取，又與歐美本科教育模式沖突了。像美國大學轉學很靈活，讀兩年社區大學轉學的并不少見。

不能因為出了董的事，把怎么改，當初才能不招收董作為4+4的辦學理念。別說協和，就算民辦大學，教育的哲學理念也應更深刻些。推出4+4，至少有部分教育哲學是“英雄不問出處”，本科沒學，現在也能學。顯然，董暴露了4+4有不少問題。可若為了不犯錯，把項目變成“特別看重學生出身”，是否在消磨4+4存在的意義呢？

再次強調，我不認為4+4就必須存在。說不定更適合中國國情的醫學教育改革只需要讓協和擴招八年制，沒必要另起爐灶一個新學制。但如果我們認為醫學人才的背景可以更豐富，值得用一個新學制去探索，那么需要給這個新學制留下一定的自由量裁權。

4+4不是只有董一個人，探討4+4的調整也不能只出于董的問題。別忘了4+4是出于改革醫學教育機制的探索。改革最忌諱的不是失敗而是平庸。出了一個問題學生不代表4+4就失敗了，黃埔軍校畢業生里還有當漢奸的呢。可如果把4+4變成了另一個八年制，那4+4就真的失敗了，也完全沒必要了。

論文與學術：醫生的必要考核嗎？

最值得深思的，或許還是畢業論文等學術部分的要求。

董的畢業論文抄襲成功，似乎是鉆了一個時間差的空子。她和被她抄襲的學生都是23年畢業。她在被抄襲者論文未上線時拿到了草稿，畢業時原版也未上線，查重也查不出問題。加入第二年再度查重的要求，可以堵住該漏洞。

但該漏洞不是只有4+4的學生可以利用，其他學生也可以。甚至想象一下，國內論文查重主要用的是知網等數據庫。按現在AI的發達，有興趣開論文工廠，或者哪個論文工廠想擴展業務的，完全可以搜集國外的論文，用AI整合改編翻譯，做出不怕國內查重的畢業論文。不得不說，道德經常阻礙我走上發家致富的道路，像開新型論文工廠，我這思路技術都有，可惜偏偏還有良心，就執行不了了。

關于畢業論文抄襲，學術論文不端，董及其指導者顯然犯了嚴重錯誤，處罰毫無問題。可跳出董這一人的不端行為，思考一個更深層，也更具廣泛意義的問題：醫學教育乃至很多高等教育里，對學術論文的要求合理嗎，必要嗎？

如今中國高等教育，不僅博士要寫論文，碩士本科也要寫。不管專業、未來職業選擇，以后搞研究的要寫，不搞研究的一樣要寫。這有意義嗎？美國醫學院除了少數研究路線，并不需要發表學術論文，也不要求寫一大本畢業論文。我相信絕大部分人，如果不幸成了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不會關心醫生發過幾篇論文——也沒必要關心。

普遍的論文要求，是否屬于一種毫無必要的內卷？醫學教育是否更應重新審視這一慣例，而非進一步強化該“中國教育特色”？

協和自己的醫學教育研究中心今年發表的一篇論文，比較4+4和八年制學生在24年執業醫師資格考試的通過率，八年制是98.5%，4+4是95.2%。

這當然可以視作4+4的學生比起八年制差了一點。但另一方面，如果多4年醫學專業教育換來的只是3.3%的區別，思考如何提升4+4的教育效果外，是否也該思考傳統八年制的教育效率呢？

何況95.2%的通過率并不差，全國24年執業醫師資格考試的通過率是61%。

董的入學資格造假、學術不端，以及畢業后的離譜行為，都讓我們有理由質疑協和4+4的管理，也讓該項目的調整極為必要。可是不要忘記，4+4不是為了某一個學生開的，它是中國醫學教育模式的一個探索。針對它的調整改進，甚至是廢是續，都應回歸到當初推出4+4時的核心問題：

中國到底需要什么樣的醫學教育？

訂閱關注防失聯

前沿醫藥，請關注

參考資料

https://www.nhc.gov.cn/xcs/c100122/202505/5aca7eab39d54a0a98678601bebfa7c9.shtml

https://cn.chinadaily.com.cn/a/202508/15/WS689f1701a3104ba1353fd13c.html

更多精彩內容見Youtube：Y博的科普園

Y博也有播客了，歡迎關注《說醫解藥》

小宇宙、蘋果播客、Spotify同步更新